第三十六章 去哪兒
方宇航剛抱著如花站在雪地上，腳下便傳來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整個地麵都開始開裂和塌陷。
方圓數公裏的地方竟一下子凹下去了十來米，揚起的飛雪遮天蔽日。
當一切都安靜下來時，一個凹陷出來的小型盆地出現在了廣袤的雪原上。凸起在冰雪上的摩天大樓都已消失不見，隻有無數裂開的冰裂隙，如蛛網密布。
當下一次暴風雪來臨時，會掩蓋這裏的所有痕跡，就算有人類路過，也不會想到這冰雪之中曾經有著一座屬於人類的偉大的文明城市。
方宇航擔心腳下還會爆發新一輪的地震，他要盡快離開這裏。
往哪裏去？
似乎回到原來的那個雪嶺下的溫泉是個好辦法。但那一處地方並不太平，隨時都有被風雪淹沒的危險，就算不被猛烈的寒潮摧毀，隻有兩個人的世界真的是完美的嗎？
那一對白人男女就是明證，二人的世界不見得就有溫暖的陽光，為了一點點食物，就會把做人的最基本道德也拋棄掉。
“這裏是tj市，繼續往南是陸地，往東不遠，就應該是大海。”方宇航早就知道自己並不在南極或者北極，因為太陽還在正常升起和落下，如果是南北極，應該是極晝或者極夜。但如此的冰天雪地不在西伯利亞，而是華北平原，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他正在思索著未來的前進方向，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悶響，似有什麽東西從冰雪下鑽了出來。
方宇航一下子握緊了刺刀，隻見一道裂開的並不大的冰裂隙中飛濺出幾塊冰屑，一隻瘦長的血淋淋手臂從下方探了出來，然後是一顆血肉模糊的頭顱，它甫一出來，便舉手向天，發出一聲低低的嗚咽，聲音悲戚，似在哭泣。
它保持著向上仰望的姿勢，在風雪之中一動不動。
少女雖然受了很重的傷，但看到那可怕的怪物竟從冰裂隙中鑽出，掙紮著想要重新站起來。
“別動，我去看一看。”
方宇航輕輕一按她的肩頭，握著刺刀緩緩走了過去。
那顆血淋淋的頭顱之上，一對翻白的雙目無神的看著天空，若仔細辨識，還能看到震得極大的瞳孔。它的手臂上開始凝結冰花，這是體溫迅速下降的結果。
它終於死了。
方宇航在它的頭顱上刺入那一刀時，便已經死了。
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意誌，支持著它又從那幽暗的地底中爬了出來，並且親自伸出手掌，感受了一下這外麵世界的氣息。
或許會讓它失望吧。原來風雪還未結束。
很多的生物在傳宗接代時，會把自己的意誌灌入到後代的基因裏去，讓一代代的後裔去實現祖先最初的夢想。如果說躲在這個避難所的第一代人的意誌，便是想有生之年能看一看外麵的世界的話，這個堅強的意誌已延續了上萬年！
這是一個深入骨髓的意誌，沒有了文字，沒有了語言，沒有了任何文明，墮落成為欲而生的野獸，也沒有放棄這個意誌。“出去看一看”早已成了它們基因裏欲的一部分。
方宇航心情複雜地看了看眼前的死屍。他仔細的打量著它的容貌和性別，從微微凸起的胸和依稀可辯的曲線來看，這是個女性。
就讓它完成昔日無數人民的遺願吧。
文明的喪失不是它的錯。
方宇航決定就讓它保持著仰望蒼穹的姿勢，雖然現在的這個天地並不完美，但也比躲在暗無天日永無出頭之日的地下要強得多。
方宇航重新回到少女身旁，淡淡說道：“死了。”
少女緊繃的臉龐鬆緩了下來，她的目中留下了一行清清的眼淚，把手摸到腰間那隻被她撿來的骷髏頭。
她看著遍布齒痕的骷髏頭，不停的抽泣，一臉的悲傷。
方宇航什麽都沒有問，但卻理了理思緒，漸漸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這個骷髏頭骨應該是屬於少女的父親的，他死在了地下避難所的大門內。這是個偉大的人，他曾經也和自己一樣，當發覺幸存者已經成為了野獸後，不想讓它們出去。隻是他沒有自己幸運，沒有能夠在自己出去時關上大門，而是選擇了把自己和這些怪物關在了裏麵。
少女或許親眼看到了這一幕，她選擇到這個地方躲避風雪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或許是為了報仇，也或許是為了尋回親人的遺骸。
方宇航突然想起自己曾經拿了兩根大腿骨做火把的事，這簡直是在糟蹋英雄的遺骨啊，他感到萬分的慚愧，心裏默默念叨道：“英雄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少女的傷比較幸運，鋒利的尖爪從她的小腹斜斜向上滑過，那不帶一絲贅肉且光滑平坦的肌膚，似乎如綢緞一樣可以減輕利刃的傷害。雖然看上去傷勢有些嚇人，但隻是皮肉傷，主要的攻擊力都被那根打斷的長矛承受了去。
如果是醫院的話，用能夠被吸收的針線縫合傷口，最多留下一點點疤痕而已。但在如今這個狀況下，沒有消炎消毒設備，這樣子做等於找死。他隻能在傷口處敷上幹淨的熊毛，然後用繩索繞著她的周身綁縛了好幾圈，這樣可以讓開裂的傷口貼合在一起，加快愈合。
但這樣的話，少女便不能動，連翻個身都很困難。
方宇航在雪地上墊上皮毛，把她放在皮毛上，然後拽著她在冰雪上拖行。
這樣的前進速度當然不快，到天黑時才勉強離開坍塌的盆地。方宇航在旁邊挖了個雪坑，準備讓二人度過這難耐的寒夜。
少女一直默默地看著方宇航的所作所為，沒有什麽感激的言語說出口。
但方宇航已知道她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子，外表的冷漠隻是她的一種偽裝，總不能讓她痛哭流涕的抓著自己的手說：“此生非君不嫁，海枯石爛，乃敢與君絕。”
玩笑歸玩笑，輕薄之舉的念頭經常在方宇航的腦海中醞釀，卻從來沒有實施過，他便一直抱怨是軍隊紀律不好，約束得他空有風流之誌，而無風流之行。
方宇航望著躺在身邊的女孩子，輕聲問道：“我們接下來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