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卯:桃李春風

  他們到達的地方是一片菜地,有的地方長的很好,有的地方卻都是雜草。有的地方稀稀疏疏的長了幾個瓜幾個果什麽的。


  柏浚不知道幾點,至少在沒看到日晷的情況下,柏浚是不會知道幾點的。


  隻聽見西華說了個“三”字,孩子們就各自走開了。有的有說有笑,有的則愁眉苦臉。有的欣喜若狂,有的神色黯淡。


  柏浚站起身,朝四周看了又看。他覺得自己家的院子房子設計的已經夠好了,但在這裏,還是覺得自己家缺了什麽。


  這片土地是由一排排樹圍在中心的一個大圓,西華和他所在的位置是這片土地的中心,他站在桃樹之下,而西華就在梨樹之下。柏浚和西華中間就該是這個圓的圓心。有兩個同心圓。此圓心向外,是一個半徑為一丈的小圓,小圓像餅一樣,被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八塊。田埂小路清清楚楚。外圓半徑約為三丈,也是差不多大的十六塊。有的土地上顏色五彩繽紛十分鮮豔,有的則是清一色的綠色。草長鶯飛,小師妹進去了估計都找不到路出來,草太長了。


  “春風桃李花開日”,柏浚覺得這兒的一切都具有詩意。再看北荼和東平各占一方,在東西兩個頂點那端,好像在搗鼓著什麽東西。更小一點的有的拔草,有的澆水,有的則在——摘!


  “那邊那個在摘那紫色的什麽啊?”柏浚看的清清楚楚,就是紫色的。


  西華但笑不語。


  柏浚見閑的無聊,就去那片長的很茂盛的草地上抓動物去了。用他的話說,抓到兔子就算賺到了。


  西華也不管他,自在的站在圓心邊上,腳用力的往下一踩,就有什麽蓋子翻了上來。一個圓井赫然入目。還好柏浚不在邊上,不然又該驚呆了。人家說農村人進城,看到高閣樓宇,上品琳琅,覺得好奇無比,東瞧西看,叫鄉巴佬。其實城裏人到村裏,見到的新鮮玩意兒,不比農村人吃驚。大約人們都覺得,聰明人就該去東都羅城這樣的地方看看,然後在那裏生存下去,就是王者。其實,不然。這世上也有的人,看盡繁華,曆盡悲歡,更願意穿行於山林田野,怡然自得。


  西華將井裏的東西慢慢提上來,放在桃樹底下。那是一棵有著兩丈高的桃樹,它的枝丫,就快跟對麵的梨樹纏繞到一塊兒去了。盡管梨樹也有那麽大。但桃樹上紅色的果子,遠比梨樹上青色的果子光彩奪目多了。這一片,都籠罩在桃李之下。


  西華將她拿出的東西一一擺放好,藏青色的布鋪在地上,火爐子和鍋架在一邊。又拿出一些碗來,最後從井裏吊了兩桶水上來。一切準備完畢之後,她背著個小布包,就上梨樹上去了。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孩子們陸陸續續就回來了。他們在桃樹下有條不紊的做著各種各樣的事。有人洗菜,有人切菜,還有人做菜。


  柏浚又去找東平,東平正在把切好的茄子放進裝了水的小盆裏。


  “這是什麽菜啊?紫的這麽好看。”剛才小師妹在摘的時候就問了,西華不答也沒辦法。


  東平又拿了一個完整的茄子給他看,道,“這叫落蘇,性屬土,氣味為甘、寒,治寒熱,五髒勞損。可散血止痛,消腫寬腸。”

  柏浚笑了笑,他隻知道昆侖瓜有這功效,沒想到落蘇也是這樣。北荼拿了些錦荔枝過來給東平,笑笑說,“落蘇也叫昆侖瓜。”說著他端起東平切好的茄子,看著柏浚變了又變的臉色,“錦荔枝除邪熱,解勞乏,清心明目。公子若是不嫌棄,可以多吃點。”說完就走開了。


  東平聽了,看了看柏浚,也笑了。柏浚知道他在笑什麽,北荼剛才說自己眼神不好,他聽明白了。


  柏浚有些氣急,自己也是十七歲的年紀,為什麽不認識幾個蔬菜就要被這樣對待。這不公平!


  他轉頭,又放眼四周,看過沒有,才問東平道,“西華呢?”


  東平習以為常的樣子,說,“不在師妹師弟們那兒,就在頭頂吧!”


  柏浚抬頭看了看,搖搖頭又說,沒看見。


  西華坐在桃樹上,仔細在想這幾天的用藥和飲食,本該沒有大礙才是。可是這一個上午下來,覺得柏浚傻了很多事怎麽回事?加上果子掛在身上也有點重,就直接把袋子從上麵往下遞,“十八,接下袋子。”十五是在東平他們背後的那根桃樹枝底下玩耍的學生,聽到西華叫他的時候,剛好在拿樹葉吹著。


  十八抬頭,萌萌的大眼睛看著西華,根本不知道要幹嘛。十九倒是從梨樹下往桃樹這邊跑,“先生先生,我明明看著你上了梨樹沒下來的,你怎麽去了十五那邊啊?”


  西華笑了笑,道,“剛才從你那邊蕩過來的。爬上爬下太累了。”


  十八十九是最小的兩個學生,他們是龍鳳胎,女兒大兒子小,很大區別就是十八左手手背上有一塊胎記。十九沒有。由於父母平時打漁種田地很多事要忙,所以在他們五歲的時候就跟著西華了。


  十三騰的站起來,快步走到樹下接過袋子,就在井邊洗了起來。她有些不高興,具體為什麽大家也心知肚明。隻是不捅破而已。還沒玩夠的年紀,就被定了婚期,自然不高興。


  西華上樹已經很久了,剛才又倒掛了很久,有些累了。所以當柏浚和十九一左一右站在那裏的時候,就看見沒找好著力點的西華一腳踩空,掉了下來。此時再叫十九離開已經太晚了。人的下墜速度果斷要比十八的逃跑速度快的多。


  說時遲那時快。在很多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西華已經被柏浚撈起,在太陽底下穩穩降落。


  一直都在樹蔭底下,突然來到了巳時的太陽底下,柏浚還好,畢竟是習武之人,很快就適應了。但是西華就不行了,陽光照的她晃眼,她眯起眼睛,卻還是看不清楚。隻好任由柏浚把她帶回樹底下。剛才那一瞬間,她甚至以為自己失明了。要是那樣,可就太糟糕了。他們回到桃樹底下的時候,學生們歡呼了起來,西華覺得有些尷尬,以為他們在笑她。後來又見他們向梨樹根跑去,才發覺原來是不知道哪兒來的笨兔子自己撞到樹,撞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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