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明天去嗎

  柏浚是被人追殺到這裏的。


  但現在的他日子過得實在無聊,所以端著一碗異常詭異的臭豆腐就去隔壁房間找西華。臭豆腐的香味一進門,西華就連忙從桌前跳了起來,把他攔在門口。


  柏浚就笑嘻嘻的看著她把自己推出來,然後又見她把自己帶到小客廳的飯桌上,打開竹子做的罩籠,招呼他在那裏吃。


  柏浚故意拿筷子去夾臭豆腐,還沒進口,就感覺到了西華的眼刀。隻好乖乖的放下臭豆腐,轉身拿碗去裝飯吃。西華慢慢悠悠的開口,柏浚就在那裏做很誇張的動作,從麵部到四肢,無一略過。可是西華並沒有說很好玩的事情,她隻說道:“我知道你喜歡吃臭豆腐,但且不論這興州的臭豆腐不正宗,臭豆腐也不能當飯吃不是。”


  她的語速不快,所以等她說完,柏浚已經端著碗回到桌邊了。與往常不同的是,柏浚突然有些好奇,“西華,我總聽你說這臭豆腐不正宗不正宗,你怎麽知道它不正宗?”廢話,自己在廚房裏找的豆腐然後自己炸出來加了好多配料做出來的,能正宗才怪的說。


  西華笑了笑,“我是庭州的人,後來被賣給了過路的先生,輾轉到了這裏。庭州最好吃最正宗的臭豆腐在嶽山腳下,我從小就在那裏長大,雖然沒有正式拜過師,但也耳濡目染學到了很多。”


  柏浚有些怔住了,訥訥的問,“那你怎麽會在嘉湖書院做女先生啊?”


  西華指了指飯桌上的菜,“如君所見,嘉湖這一帶靠漁業為生,書生本來就少,我隨先生來的第二年,本地的先生就駕鶴仙去了,本也是古稀之年,去也就去了。隻不知為何,先生也一病不起,沒過幾個月也去了。村民們可憐我無依無靠,又無路可走,就留我在此任教。”


  柏浚更加吃驚了,他呆呆的看著西華,一個雖然說已經落敗的書院,但是一個女娃子就扛了下來,真不是一般的厲害。他的好奇心被燒的更旺,他簡直想知道關於西華的一切。就在一個月之前,他們還是陌生人。但現在,柏浚有些慶幸在這時候遇見她了。她的經曆跟自己的苦痛比起來,真的是大巫見小巫。


  “那你教了幾年了啊?”其實更想問的是西華你芳齡幾何啊?但柏浚不敢,具體為什麽,自己也說不上來。


  “我算數不好,”西華傻傻的笑了一下,掰著手指頭邊算邊道,“辛未,壬申,癸酉,甲戌,三年半了。”


  柏浚自己就在心裏算,被父親賣掉是有記憶的,但是也不怨恨,說明已經懂事了,在天下聞名的嶽山書院長大,又在嘉湖書院任教。他還是想不通有的事情是怎麽發生的。“明天我可以去旁聽你的課麽?”


  西華站起身,收了碗筷,才道,“你確定明天去麽?”


  柏浚也起身,拿著罩籠蓋上剩菜,又見西華將剛才自己吐在桌上的魚骨頭倒在牆角的一個小碗裏,平時路過也沒發現,“你是養了什麽小動物嗎?”


  西華一邊洗碗,一邊笑道,“我們這兒的特產是什麽?”


  柏浚得意滿滿,“魚嘛!”誰不知道嘉湖是魚米之鄉啊!再說各州縣誌總會記載的清清楚楚的。

  西華將碗放進廚櫃,回轉身又問他,“那什麽動物愛吃魚?”


  柏浚恍然大悟。


  但他瞬間又有些不滿,“你說話為什麽要這麽多的反問呢?”


  “我把答案報給你,你還是沒學會分析啊!但每個人不管做什麽,總是要用自己的頭腦的。沒得偷懶。”西華本身隻想說這是為人師者的天職,但又覺得籠統,也就仔細解釋了。


  柏浚見西華在走,也就快步跟了上去,說實話他不喜歡別人走在自己前麵。“你剛才為什麽問我確定是明天去啊?”


  西華頭也沒回,“嗯,確定是明天的話,寅時三刻請到書院二橋集合。逾期不候。”說完就進了自己的房間,很特別的是她也沒有鎖門,就那樣開著。


  柏浚前兩個月都是在各處走動觀察,及時將所見所聞快馬加鞭送到東都羅城交上級處理。自從一個月前到達了嘉湖書院,柏浚就覺得日子過得不順心不如意。因為消息傳不出去不說,還想不通為什麽好好的就要跑到這破地方來遭罪。至少在七天前他還是這麽想的,所以趁著出事的當口,就幹脆躺在書院門口一動不動了。


  柏浚還記得自己是在夕陽鋪滿湖麵的時候被西華拍醒的,隻是逆光,雖然看不清西華的臉,但總覺得很漂亮。隻一會兒,又不見了。再醒來的時候,就看見床邊的一碗粥,並著一碟花生米。


  他掙紮了幾下,還是下了床,單腳跳到門邊,看見一個額黃色的小身影,以及被夕陽拉的老長的影子。他看了會兒,就跳回去了。


  西華聽到聲音,也沒有上前幫忙,隻默默的跟在後麵。


  柏浚有些惱怒,“你為什麽都不扶我?”


  西華隻溫和的笑,“我不能時時幫你,你自己多活動下更有利於恢複。”


  柏浚一時竟找不到話反駁她。看了一眼粥,又道,“我不愛喝白粥,”見西華有話要說,又加了一句,“我也不喜歡吃花生米。”


  西華還是很溫和的笑,“你前幾天受了傷,不能吃雞蛋,會起炎症。現在已經過了端午,也找不到紅棗給你補血。想來想去,花生米比較好。”


  柏浚還是很憤怒,反正他看不慣她的笑,說假吧又真,說真的吧有假。“那為什麽沒有豬肝?”豬肝也是補血的上品。


  “現在還沒過年,沒事沒人會殺豬的。”西華還是笑著。


  “你能不能別這樣笑?看著磣得慌。”這是柏浚的真心話,這事對他來講,比白粥花生米還難接受。大概是討厭和自己同一類的人吧!


  “我不笑孩子們會以為我在生氣的。所以習慣了。”西華伸了伸舌頭,以示無辜。然後她就沒笑了。


  柏浚隨意的瞄了一眼,是真的很嚴肅。看起來就像生氣一樣的。比起笑臉,這張臉更難以接受。他悶悶的喝完了粥,西華收了碗筷就要走,柏浚又忙喊住她,讓她陪他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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