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共赴黃泉
對上馮兮和的眼神,顧時引從中看到了她所給予的信任。
這時,隻聽馮兮和又平靜地說道:“裕王爺,請你先救長公主殿下。”
她的麵頰上漾出的兩個淺淺梨窩,眼眸清冽。
顧時引凝視了她一會,薄唇微勾,兩人在無形中達成了共識。
說時遲,那時快,顧時引從腰間抽出一把鐵劍,拋給馮兮和,馮兮和迅速地接過,用鐵劍擊打著馬蹬。
這還是當年她從顧時引那學來的。
正欲一躍而起的雪狼在聽到清脆的鐵器敲擊聲後,一下子安靜下來,紛紛往後退去。
顧時引已是將弓弩負於肩上,從馬背上躍起,在眨眼的功夫間,落至清河長公主的麵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清河長公主抬眸,淚眼汪汪地看著他,不住地啜泣著。
她方才滿懷興致地追著一隻鬆鼠跑,在無意間,聽幾個在雪林裏巡邏的侍衛談論,說顧時引在此處,她便是一路尋了過來。
哪知道,竟會不小心扭到腳,還碰上雪狼群。
顧時引見她發呆,不由壓低了聲音,“快走。”
清河長公主這才緩了神,她一隻手扶著樹幹起來,整個人柔弱無骨地攀到他的臂膀上。
顧時引的眸色一暗,馮兮和默默地把眸子別過。
少頃,顧準的身影已來到旁邊鬆樹的樹冠上,透過枝椏的縫隙,他探下頭去,悄悄地喊道:“王爺。”
他剛跟著清河長公主,可後來,她居然還是跑來了這邊。
清河長公主被嚇了一跳,腳不小心綁到身後你樹幹,發出異樣的聲響。
在慢慢散退的雪狼群聽到除了鐵器敲擊之外的聲音後,眼中頓時迸射出兩道精光,重新張開血盆大口,嗷嗷直叫,洶湧地往前聚集。
顧時引回頭,看到雪狼在朝馮兮和靠近,心中一緊張。
他的眉心一攏,直接拎起清河長公主的衣襟,丟給顧準,“這個女人交給你了!”
說罷,在電光火石之間,一頭波浪卷長發飄飄,紗裙搖曳,風情無垠,顧準從樹冠上躥下,將清河長公主的身軀抱住,複又縮回樹冠上。
顧時引旋轉身形,如雁般,在雪狼往馮兮和身上撲過去前,落到她的身後。
顧時引握住馮兮和的手,一同拉著韁繩,讓踏雪馬往下坡跑。
雪狼看到馬在跑,即是在馬後,成群追趕,一時間,山林震動,雪粒紛紛而落,飛禽走獸往四處逃竄。
顧準把清河長公主帶到地上,驚魂甫定。
從狼嘴裏逃生的華國將領兀自平定心神。
他們看著雪狼去追趕顧時引跟馮兮和,而他們跟長公主安全了,不禁心中一慟。
裕王爺不僅先救了長公主而且,他跟聖女還不惜以身誘狼,確保了他們的安全,這份恩情,他們永記在心。
清河長公主淚流滿麵,背痛萬分,那些雪狼如此凶狠,顧時引他們怕是回不來了。
顧時引帶著馮兮和奔到了一處陡峭的山坡,雪狼緊追不舍,他們座下的馬匹卻已是體力透支。
“兮和,你還記不記得,多年前,我們在日月山初次相見,也是這樣的情景。”須臾,顧時引靠在馮兮和的耳畔,低聲問。
馮兮和的眸光逐漸變得柔和,她想了會,說道:“可惜,那一次,我事先有準備,帶了炮仗,這一次,來的匆忙,什麽都沒帶。”
“要是讓王爺與我一同命赴黃泉,那可真是對不住了。”
顧時引輕聲笑道:“本王當然不會介意同你一道赴黃泉,不過,不能是這個時候。”
雪狼的叫聲似要決意將他們兩人撕裂,馮兮和卻如同未曾聽到一般,疑惑地問道:“王爺為何有這種信心,認為我們不會葬身於此。”
顧時引的眼眸眯了眯,徐徐移了視線到前方,“我的兮和,你過來之後,就應該猜到你父親的想法了,要不然,縱使身後有群狼圍攻,你也不會隻一個勁地往前跑。”
“隻將希望寄托在馬奔跑的速度上,乖乖待馬的精力耗盡後,把自己送到雪狼的嘴邊,可不像是我的兮和會做的事。”
身後的狼嚎在繼續,前麵的視野已是漸趨開闊,他的視線瞄到對麵一處雲霧繚亂的山峰。
一座吊橋橫亙在兩座山峰之間,藏在煙霧之中,隱約可見。
多看幾眼後,隻覺這兩座山峰和吊橋卻是分外熟悉,原來就是絕頂峰和羽化橋,也就是在上午,“神諭”所出現的地方。
淩亂的青絲垂落在馮兮和的耳畔,她靈巧的眸子轉了轉,稍偏過頭去,便見到顧時引的一雙瀲灩鳳眸也在看著他。
的確,她剛開始得知宇文晉會放出雪狼時,很擔憂顧時引的安危,就匆忙騎馬入林。
可是,在尋找顧時引的過程中,她有了可以思考的時間。
顧時引常年帶兵駐紮在邊境,在雪山作戰的次數尤為頻繁,對狼這種動物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宇文晉放出雪狼去對付顧時引,不僅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殺了顧時引,反而會因此激怒顧時引,招來顧時引的報複和寧軍的怒火。
這種徒留後患的事情,宇文晉是不會去做的。
後來,當她找到顧時引後,見到清河長公主與陪伴在顧時引身側那幾位華國的將領,便徹底明白了。
宇文晉放出雪狼,是為了對付她跟清河長公主,讓在旁的華國將領親眼目睹,顧時引到底先救了誰。
無論先救誰,對顧時引來說,都是不利的。
馮兮和想著,目光也轉向前麵的羽化橋上。
不過,她在入日月山之前,就看過數遍的日月堪輿圖,到了宇文晉的皇宮後,又將雪川的地形,以及從獵場出去的幾條路線提前了解清楚。
加上剛從羽化橋邊回去,她對如何從雪林出去,再到羽化橋的路線記得最清。
他們隻要跑過羽化橋,到對麵的崖上,然後,將橋砍斷,就能阻止後麵雪狼的進攻。
當時,顧時引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便與她達成默契,先救下清河長公主。
須臾,他們已是到了羽化橋邊,垂目望去,隻見漆黑的深淵無法見底。
顧時引牢牢地握緊馮兮和的手,猛然抽打座下的馬,讓它加速跑過羽化橋,把雪狼甩在身後。
隨著馬蹄踏上去,橋上的木板在“嘎吱”作響,聲音竟比白音的天葬禮時,所發出的還要大。
馮兮和聽著聲音,眸光驟然一凝,心跳頓時加快。
“子裕,小心!”行至羽化橋的一半,下方的木板悄然斷裂,四蹄落空,踏雪馬長鳴一聲,毫無防備地向下墜去。
馮兮和放開韁繩,反手抓住顧時引的衣裳。
顧時引的麵色轉冷,一邊托住她的腰肢,一邊調整著體態,落到她的身下。
兩人的身子擦過陡峭懸崖邊的參天大樹,引得樹上覆了雪的葉片紛紛而落。
在漆黑一片的深淵裏,他們急速墜落。
馮兮和心思急轉,複又想到,宇文晉想引他們入局,怕也是將她跟顧時引沿著羽化橋逃離的可能性也想到了。
所以,宇文晉便事先在羽化橋上動了手腳,就是為了留一招後手,讓他們葬身於深淵中,如此,也達到了讓顧時引粉身碎骨的目的。
“子裕……”在降落的過程中,她扯住顧時引的衣袖,低喃道:“看來,我們真的要一起命赴黃泉了。”
此刻,昏黃的燈火,影影綽綽,宇文晉仍然在獵場的營帳裏,跟玉夫人對弈。
大半天過去,棋局已到一半,廝殺激烈。
一名婢女掀帳,給他們送了茶點過來。
玉夫人偏頭,看了眼外頭的天色,悠然道:“四皇子,外頭的風好像大了,天好像更冷了。”
“給夫人添些炭火。”宇文晉揮手命令著婢女,他仍然是一心一意地在鑽研著棋路。
婢女很快就恭恭敬敬地多取了幾個炭盆過來,放下帳簾。
玉夫人感受著帳內的暖意,不由笑道:“四皇子,你猜猜看,裕王爺是先救了馮兮和,讓清河長公主葬身於狼口,還是先救了清河長公主,隨著馮兮和一同葬身於深淵。”
宇文晉沉目,沒有答話。
許久,他將一枚黑子落下後,聽得營帳外忽然多了一陣喧鬧聲。
玉夫人的柳眉一蹙,不禁問道:“怎麽回事?”
她的話剛說完,便看到幾位華國的將領押著一名瑟瑟發抖的侍衛,怒氣衝衝地進來。
“四皇子,麻煩你給我們一個解釋。”
“不久前,日照族的聖女和清河長公主在雪林中突遇雪狼的襲擊,裕王爺在情急之下,救了長公主後,又和聖女不惜以身犯險,誘使雪狼離開,這才保住了長公主和華國幾位將軍的命。”
“裕王爺和聖女在逃避雪狼的追擊時,曾策馬跑到過羽化橋上,當時,我們正好有人是在羽化橋附近,他親眼見到他們跑到羽化橋後,橋卻斷了。”
“他們兩人墜入深淵中,我們的人想救也來不及,正著急的時候,竟然見到在橋邊,有個偷偷摸摸的侍衛,見到人後,就急著逃跑。”
“白音公子的天葬禮時,羽化橋還好好的,等到裕王爺他們上去時,怎麽可能就無緣無故斷裂。”
“這個侍衛又是那麽可疑,結果,在嚴刑拷打之下,他就招了,正是受了四皇子你手下黑騎軍的指使,他才在裕王爺他們到來前,將橋弄鬆。”
顧時引前腳剛救了清河長公主,以及幾位華國將軍的命,後腳居然就遭了宇文晉的暗算,前來的這幾名將領皆是怒不可遏,他們心覺,說不定,連雪狼的出現都是宇文晉一手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