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王爺要見她
金陵城,城門前。
馮兮和蒙了一方輕紗,懷中抱了一座玉像,跟馮君逸躲在其中一輛馬車裏,怯怯地透過縫隙往外看去,還沒見到顧時引的蹤跡。
她在心裏祈禱,千萬不能碰上他。
很不巧,不多時,顧時引已是率軍來到了城門口,跟華國使團的車隊碰了個正著。
顧時引身穿一件黑紅相間的滾金邊衣袍,坐於一輛寶珠流光的馬車中,微風拂過,吹起車帷的一角,露出傲慢的麵容,眉宇間隱著一絲急切。
宇文灝見狀,大大方方地掀開他那輛華蓋馬車前的流蘇,衝顧時引寒暄道:“裕王爺,告辭了,待來日,我們再相會。”
顧時引微微點頭,骨節勻稱的手挑開車帷,他的視線在使團的眾多馬車之間遊走,似是在懷疑什麽。
馮兮和緊張地屏住呼吸,連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他會發現。
馮君逸呆愣愣地看著她,又低頭,一直凝視著與她有同樣麵容的玉像。
宇文灝見顧時引半晌未動,仿佛很好奇地問道:“裕王爺可是想留本宮,與本宮再切磋一番棋藝,亦或者是武藝?”
“皇長孫你慢走。”顧時引緩緩收回神思,垂眸看著掌心,唇邊油然浮起一抹笑意。
他的掌心拖著一盆冰燈玉露,葉片肥厚,瑩潤飽滿,形狀卻不是蓮花,而是被養成一隻小兔子的模樣。
馮兮和曾經說過,喜歡養著冰燈玉露,因此,他在邳州時,見到有花匠養出這種形狀奇特的冰燈玉露後,就挑了一盆自認為最滿意的回來。
顧時引放下車帷,讓華國使臣的車隊先駛出城外,再率軍跟著顧錦沅一同回朝。
顧錦沅的嘴唇翕動,麵色沉重,卻是什麽也不能說。
此番前去邳州,毒宗受損慘重,一時之間,元氣大傷。昌德帝會親自在皇宮門口迎接顧時引。
顧時引關心另外一件事,多年來,毒宗一直都想打馮兮和的主意,若是其除去,馮兮和便沒有擔憂。
隻是,顧時引的心中隱有不安,早在回京的路上,他就聽說了先前的那場宮變,宇文晉的身份已經廣為人知。
雖說他吩咐過裕王府的侍衛,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不能讓馮兮和踏出王府一步,可是,不知會不會有風聲傳入馮兮和的耳中。
顧時引的車駕往城中駛去,華國使臣的車隊在往城外駛去,與其相背而行,卷起滿地的塵埃。
馮君逸見馮兮和仍是戀戀不忘地回頭,“姐姐,不必看了,裕王爺已經走遠了。”
千允在旁看著,心中同樣難受,自從宇文灝跟夏海晏偷偷將馮兮和從天牢裏帶出來之後,宇文灝也派人將千允接了過來。
千允不住地惋惜,為什麽非要將一隊有情人拆散,何況,馮兮和都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如玉般的手指撫過玉像,馮兮和用力地將玉像抱緊,回眸看了一眼這座古老的城池,眸中不由得浮現一層水霧。
或許,她再也回不來了。
如今,她會帶著孩子,以及對顧時引的思念,去往日月山。
在金陵城中的一家茶樓裏,周新顏亦是失魂落魄的,目光呆滯地看著城門的方向。
“小姐,皇長孫殿下已經回去,我們也回去吧。”福兒悉心勸道。
周新顏愣了一瞬,才默然收回目光。
可她坐在窗邊,仍是不願離去。
當初,華國使團入京時,她就如這般,也是遠遠地看著,如今,宇文灝臨走的時候,也沒有跟她多說一句告別的話語,好似他們從來就是陌生人。
福兒見她如此傷心,不禁勸道:“小姐,你看皇長孫殿下也沒有從我朝選妃,說不定,在他心中還是有你的。”
周新顏聽罷,未說什麽,她微微垂下螓首,眸中透著淡淡的失落。
*
顧時引入宮覲見完昌德帝,接受朝臣的祝賀之後,迅速地回到了裕王府內。
“兮和!”他喚了一聲,到了王府門口,他即是興高采烈地帶著冰燈玉露,走進去。
然而,他尋遍了所有角落,都沒有見到馮兮和的蹤影。
顧時引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眸色漸漸地沉下。
“王妃呢?”他駐足,向一名護衛問道:“本王不是讓你們留意,在這段時間內,不能讓她出府,也不能讓任何人動她嗎?”
護衛微詫,怯生生地抬起眼皮,“王爺,你不是又給了王妃一張休書,要趕她出門嗎?”
馮兮和都不是裕王妃,被顧時引趕出去了,他們為什麽還要護她?
更何況,她還是宇文晉的骨血,留著她,豈不是在給王爺找麻煩麽?
顧時引微攏眉心,不解道:“本王什麽時候給過她休書?”
他怎麽可能會給她休書。
護衛傻眼了,便一五一十地說來,“在太子回朝的慶典前,王妃娘娘曾經拿出一封按了你手印的休書出來,說是你在臨走之前給她的。”
顧時引的腦子“轟隆隆”的響,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帶著她一同遊秦淮河的雨夜。
他的心中一驚,恍然大悟,難怪那天,他感覺她有些不對勁,怕是她早已知道宇文晉的身份,做好了離開他的準備。
“她現在在哪?”顧時引迫切地詢問。
“天牢。”
顧時引的麵容一僵,心道,以她如今的身份,要是沒有庇佑,淪落到天牢裏,不知會遭遇什麽,他實在不敢想象。
他心急如焚,即是邁步府門口走去。
護衛執著地攔在他的身前,“王爺,你不能去啊,那個女人就是禍水,她如今自己走掉,最好不過了。”
“滾!”顧時引怒喝一聲,護衛嚇得趕緊側身讓開。
顧時引翻身上馬,直奔天牢的方向而去,在一眨眼的功夫間,護衛就見不到人影。
在屋簷上守著的顧準也趕緊跟上,叫喚著,“王爺,你等等我!”
天牢的守衛看到顧時引怒氣衝衝地前來,不知發生了何事。
他們齊齊跪下,忙是殷勤地問道:“王爺可有什麽事,需要屬下盡力?”
顧準上前,泠然問道:“裕王妃在哪?王爺要見她。”
守衛們互相看了幾眼,甚是奇怪地說:“天牢裏,哪有什麽裕王妃?”
“就是馮大小姐啊,你們這群廢物。”顧準擰著雙眉。
顧時引沒再跟他們多扯廢話,沉著臉,步履不停。
守衛們不敢阻攔,紛紛側身讓出一條道,其中一名獄卒忙跟上去,負責幫他開牢門。
在原本關押馮兮和的牢房之外,顧時引就看到了一個衣衫襤褸,渾身是血的女子背著他,躺在潮濕的秸稈上。
在女子的身邊,布滿了各種各樣的刑具。
是他來晚了麽?顧時引倒抽了一口涼氣,小心翼翼地走進去,俯身將女子的身子徐徐翻過。
“兮和,本王回來了……”他喃喃念道。
“裕王爺……”趙如媛睜開眼睛,艱難地望過去,當見到顧時引的麵容後,她心中一喜,情不自禁道:“王爺,我就知道你的心裏是有我的,隻要沒了馮兮和,我就會是你的王妃。”
而顧時引在看清她的容顏後,立馬將手收回。
跟進來的幾名守衛,膽戰心驚地低下了頭。
“怎麽是你?”顧時引的眼眸中有火光躥出,渾身散發著肅殺的氣息,讓趙如媛打了個寒顫。
顧時引尋思著趙如媛所說的話,看著地上的刑具,頓覺不妙。
“兮和呢,你都對她做了什麽?”
趙如媛自覺將馮兮和忽略掉,緊緊抓住顧時引的衣角。
“王爺,你快帶我出去,我不想待在這個鬼地方了。”
“本王問你,兮和去了哪?”顧時引一把扼住她的咽喉,宛如九幽冥府的羅刹,完全沒有她想像中的柔情,伴隨著身體上的疼痛,趙如媛一下就清醒過來。
對啊,馮兮和呢?趙如媛回想著,隻記得她想要對馮兮和生不如死,結果,夏海晏跟宇文灝趕來後,說要嚴懲她,讓她在此處先待著。
她被上了一遍刑,暈死過去,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這時,夏海晏的身影悄然出現在牢房門口。
“裕王爺不必追問趙姑娘了,人是我放走的。”夏海晏的眸光淡然一片,平和地說道:“他們姐弟若是留在寧國,對他們自己來說,也會是一種折磨。”
“所以,我放走了他們,讓他們到另外一個地方生活。”
夏海晏的心情十分沉重,按照本來的打算,馮兮和是想偽造成被宇文晉劫走,投奔宇文晉的樣子。
可是,那樣一來,她就真的成為人人眼中,喊打喊罵的妖女。
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聞言,顧時引微愣,繼而,他喑啞著嗓子說道:“夏海晏,你是覺得本王會拋棄她?”
夏海晏搖頭,認真地對上他的眸子,“不是我不相信王爺,而且她不願拖累王爺,要不然,她又怎麽會舍棄裕王府的庇佑,甘願被打入天牢?”
顧時引長歎了口氣,眸色漸趨深邃。
馮兮和的性子他清楚,若她真的是跟馮君逸找個地方安然度日,他倒會由著他們去。可是,馮兮和更有可能是隻身犯險,去找宇文晉和玉夫人。
他心道,兮和,你太糊塗了。
接而,他疾步走出,命令道:“顧準,傳令下去,讓臨近金陵城的幾個州郡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