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誰準許你走的
顧時引望著她眼中的複雜深情,頓覺錯愕。
隨後,他忍住想要詢問的好奇心,將頭別到一邊,慵懶地斜倚在馬車壁麵上。
馮兮和見狀,亦是沒有出聲。
她默默地在他身邊坐好,卻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敢與他太接近。
未來的路,她還沒想好。
但是,她怕他一生氣,以後真的再也不理她了。
兩個人就這樣一路沉默下去,馮兮和總是偷偷地望過去幾眼,顧時引隻是會偶爾掃來視線,然後,又冷漠地收了回去。
須臾,許是馬蹄絆到石子,馬車車身一晃,開始顛簸起來。
顧時引眼見馮兮和墜向一邊,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拉了她一下。
馮兮和的手微僵,而在馬車下一個晃動之後,顧時引的身子驀地被朝她撲過來,直到後來,撲倒在她身上,讓她連氣都透不過來為止。
“你的傷……”等馬車恢複平靜之後,馮兮和擔憂地看了一眼顧時引左胸前的傷口。
見他的繃帶又有散開,傷口處有鮮血汨出,她立馬將他扶起來,想要重新為他包紮。
顧時引卻拂開她的手,漠然道:“本王自己會處理。”
說著,他便由著繃帶繼續散開,也不管有如細流般的血液湧出。
馮兮和咬了下唇,心中苦澀難言,抬起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放下。
大概他對她已經失望透頂了,不想再見到她。
因而,為了不影響顧時引療傷,到了裕王府的門口之後,馮兮和迅疾地從馬車上躍下,讓顧準將顧時引扶回房間去,請華神醫過去,重新為他處理傷口。
馮兮和則忙前忙後,親自去為他煎藥,但是,她都是隻送到顧時引的門口,讓孤帆端進去。
而後,她便是跟孤帆打探,顧時引平日裏最喜歡什麽,悉心地跟王府裏的廚子學做菜,親自為他下廚。
一連幾日都是如此。
顧時引在房間中養傷,他看到桌麵上擺放著的各色菜肴,皺了下眉。
孤帆告訴他,這些都是馮兮和為他做的,顧時引的眉間蘊了一絲喜色。
他的目光在一碟翡翠白菜上停留住,而後,他輕咬一口,發現竟是意外的清爽可口。
考慮到他的傷勢,馮兮和做的幾樣菜,全都是偏清淡口味的,卻是讓他再也放不下筷子。
顧時引像是來了胃口,將另外一盅糯米甜湯移了過來,顆顆糯米粒晶瑩飽滿,用了藕粉勾芡,入口即是一陣甜而不膩的口感。
“這叫什麽?”顧時引似是愈發疑惑,心想著,從前可沒見那丫頭下過廚,竟是沒有想到,還能在有生之年,嚐到她做的飯。
孤帆垂眸,回道:“王妃娘娘說,這叫憶別離。”
顧時引微怔,徐徐地放下碗筷。
他走到窗戶邊,不動聲色地將鏤花窗子打開,從他的位置,剛好能夠看到坐在一株梨樹下,抱著一件火紅的衣袍在認真繡製的馮兮和。
雪白細碎的花瓣,紛紛落下,灑在馮兮和的肩頭,她似是一心沉浸在研究衣袍的花樣裏,沒有注意到有人在看她。
顧時引的眸中像是攏了盎然的春色,眼角有笑意蔓延。
“她最近幾天,一直都是這樣?”
孤帆點點頭,“就算是到了晚上,王妃娘娘也時常過來,守在外麵。”
顧時引聽罷,淡淡地“嗯”了一聲,讓孤帆把窗子重新闔上。
馮兮和仍然在勤加練習繡工,心中感慨,這女子嫁了人就是不容易,非但要做飯養孩子,還要縫製衣物。
從前,顧時引從來沒讓她做過這些,她就沒怎麽關注。
要是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她從小就需要開始好好地學習,多下功夫。
她想起馮清玥以前刺繡時的樣子,細心地用一針一線勾勒著鑲邊出的暗紋,用了十足的心意。
在不知不覺中,時間已是到了晚上,馮兮和將完工的衣袍拎起來,抖了抖,甚為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而看著看著,她的心中便湧入莫名的心酸。
當年,不過是因為她的一句戲言,說擔心找不到他,建議他穿紅顏色的衣服,結果,他還真穿了。
他一穿就穿了很多年,可她仍然沒有及時地認出他來。
這時,孤帆開門,和顧準一起從顧時引的房間裏走了出來。
馮兮和聽到聲響,匆忙過去,將衣袍遞給孤帆,拜托道:“孤帆姑娘,還要麻煩你再幫我給王爺送一下衣服。”
孤帆低頭看了眼馮兮和所做的衣袍,抬眼笑道:“王爺已經歇下了,你送進去,跟我送進去,沒什麽不一樣。”
馮兮和猶疑了一瞬,此時,她仍是懷著一種怯意。
顧準賊溜溜的目光圍著衣袍轉,手伸過去,感受著緞子的觸滑,嘖嘖感歎,“王妃娘娘,你的針線活不錯呀,要是你不想進去送給王爺,那不如便宜屬下了唄。”
“大晚上的,做什麽美夢!”孤帆敲打了一下他的腦袋,他才灰溜溜地跟著孤帆離開,口中嘟囔著,“咋不看你自己繡衣服繡成什麽樣,要是可以,你也為你們家那個十六做一個這樣的……”
馮兮和聽著他們的拌嘴聲,在門口躊躇許久,終於鼓足了勇氣,悄悄地推門進去。
顧時引向來不喜歡被婢女近身服侍,因而,現在,他的房間中,除了他自己,別無一人。
馮兮和抱著衣袍,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她將衣袍悄悄地放在桌子上,就想離開。
可是,她的視線不由往天蠶絲的幔帳中看去,幾日沒見,也不曉得他恢複得怎麽樣。
於是,馮兮和不受控製地蹲在榻前,單手托腮,凝望著像是熟睡過去的男子。
帳頂的一顆南海夜明珠在散發著微弱的光,他的俊容若隱若現。
馮兮和這幾天也想過了,他如果怪她,不想再見到她,她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等他的傷一好,她就自行離去。
許是受傷的緣故,顧時引仿佛並未察覺到身邊有人,安然熟睡。
縱有千般情緒,馮兮和也沒有多說一句,她不想打擾到他。
她就這樣,看了他很久,像是想要把這些年錯過的補回來,怎麽都看不夠。
直到困意襲上腦海,馮兮和才跌跌撞撞地起身,欲往門口走去。
然而,她還未踏出幾步,腰身被人一撈,一不小心地跌到了榻上。
一抬眸,便對上一雙如深潭般的眼眸,馮兮和心中一驚,忙想推開他。
“誰準許你走的?”顧時引的身形忽地籠罩住她。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睛,撩人的聲線擦過馮兮和的耳畔,“為什麽幾天來,你都未曾踏入過本王的房門一步?”
馮兮和喉間哽塞,顫著聲音道:“我怕我靠得太近,會惹你心煩,我怕你不要我。”
顧時引的眸色一黯,隨後,他勾了唇,輕笑道:“在這之前,本王確實打算不要你了。”
馮兮和心一窒,生出幾分慌亂,卻見他的唇已是溫柔地印在了她的額頭。
隻聽顧時引低沉的聲音響蕩在她的耳邊,“但是,既然你自己又送上門來,本王就改主意了。”
“從明天起,本王隻能由你一個人照顧,明白了嗎?”
對於她,他始終無法真的狠下心。
馮兮和的神思一恍,眼中落下一顆感動的淚珠。
隻是,沒過一會,她就感覺到顧時引不安分的手,在掀開她的裙子,忙又嬌叱道:“喂,你的傷還沒好,不要亂動。”
顧時引分外委屈,“你的手不要亂推,不然碰到我的傷口,弄不好,你就要守寡了。”
馮兮和:“……”
短短的一夜悄然流逝,公雞啼鳴,破曉的陽光沒過了雲端。
馮兮和起的比雞還要早,在王府的下人都還在睡夢中時,她已然來到廚房,從籠子裏揪出一隻老母雞,拿著一把菜刀想要將它宰了燉雞湯。
然而,她沒有過任何的宰雞經驗,老母雞一出籠子,就歡快地上躥下跳,甩了馮兮和一身的雞毛,雞爪子還將她的發髻刨亂。
馮兮和伸手,揮去眼前的雞毛,心中大火。
於是,一大清早的,廚房裏就十分熱鬧了。
馮兮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將一碗雞湯燉好,興致勃勃地蹲到房中。
顧時引懶洋洋地睜開瀲灩的鳳眸,看著她的身影,心道,受了傷就是好啊,這媳婦勞心勞力地照料著他,對他百依百順,還真是從來沒有過的待遇。
他喜歡。
要是這樣,他不如每天都受點傷好了。
隻是,下一瞬,他就不這麽覺得了。
馮兮和將雞湯擱放在桌上,想起因他昨晚不規矩的表現,差點讓他快要痊愈的傷口又裂了開來,很是氣惱。
她鄭重地宣布說:“王爺,從今天開始,我每天都會來盯著你配合華神醫的檢查,然後,看著你把藥喝完。但是,到了晚上,我就到別的房間去。”
顧時引壓根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而是,甚為不滿地挑了眉:“你的意思是,本王要容許你每天過來勾引本王,卻不能睡你?”
馮兮和的嘴角一抽,都受了這麽嚴重的傷,他的腦子裏還想著什麽。
她思考著,晚上要不要讓顧準來照料,可是,顧準一個大男人,心太粗了。
“王爺,要不,我選幾個婢女,晚上來照料你吧?”須臾,馮兮和眨著清冽的眼睛。
顧時引總算是滿意些了,他略一頷首,漫不經心地說道:“好啊,但是,記得選俊俏一點的婢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