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送新衣,彼岸雙姝
馮兮和往前看去,隻見趙初一身青衣,玉樹臨風,眉心處的一顆朱砂殷紅奪目,與他俊美的臉龐相互映襯。
此時,趙初正手持一個青瓷茶碗,他撥了撥碗蓋,將茶水上嫩綠的浮葉吹到一邊,然後,從容且閑然地呷了一口茶。
他繼承老武安侯的遺韻,將剛與柔,勃發的英姿和書卷氣結合到恰到好處。一連串的動作下來,竟是讓人移不開眼。
趙初聽到她清脆的聲音,便是抬起頭來,看著她,隻覺比從前見她,又出落得更為窈窕動人,一方輕紗上麵,是一雙波光流轉的杏眸。
然而,他隻要一想到麵紗下麵遍布紅斑的樣子,心裏就是一陣嫌惡。
隻是,他表麵上還是十分有禮地衝她笑了笑,“兮和表妹,你可算來了。你來看看尚衣局為你做的衣裳,喜歡不?”
馮老夫人早已經在廳中接待了,不過,自從她得知程蓮心是聽趙家的話,嫁給過來,對趙家已經沒有過去那麽袒護了。
隻是,趙初畢竟是客,她的麵上還沒有表達出任何的不滿。
馮兮和聽到趙初的話後,宛如受寵若驚般,愣在了原地。
如果她沒有記錯,趙初似乎對雲長依一直都有非分之想,隻不過,前世,雲長依最後嫁的人是顧錦城,趙家支持的是顧錦城,他又是個以利為先的人,自然就沒有跟顧錦城搶女人。
“你這丫頭怎麽回事,人家小侯爺親自給你送衣裳來,你不行禮也就算了,連聲感謝都不說。”程蓮心尷尬地愣了一會,就適時地賣力地做出一個惡毒繼母的模樣,手悄悄地往馮兮和的手腕處探去,似是要掐她一把。
馮兮和的身子縮了一縮,露出委屈的神情,轉頭瞪了程蓮心一眼,卻又不敢太明顯,隻好把頭低下來。
趙初瞧了瞧程蓮心的穿著,又看了看馮老夫人的反應,可是,馮老夫人貌似並沒有覺得程蓮心對自家嫡孫女的做法不妥。
他狐疑地想著,莫非程蓮心確實已將馮兮和打壓下去了?
在馮老夫人身邊的案幾上,放置著一個描金的大漆盤,一件用雲州冰紈製成的禮服被折疊好放置在上麵,旁邊是一套新打的象牙首飾。
馮兮和顫顫巍巍地走過去,纖纖細指輕觸過衣裳的表層,隻覺質地柔滑。
整套禮服拿在手上沉甸甸的,裏裏外外多達數層,鑲邊處都用上等的金絲繡出細碎的小花。
她並沒有關心禮服的款式,而是被禮服上繡著的曼珠沙華吸引過去,嫣紅的繡線將細長的花絲繡入了衣裳中,恰似她在忘川河邊的彼岸花。
可每一處花樣卻是兩株曼珠沙華並蒂而生,采用的是雙生花,馮兮和忽然間想到了什麽,瞳孔驟然放大。
趙初溫和地笑著,問道:“怎麽?兮和,你不喜歡嗎?”
程蓮心拉扯了她一把,剽悍地問:“小丫頭,小侯爺問你話呢?”
“啊?”馮兮和仿佛這才回過神來,畏怯地看了眼程蓮心,擠出笑容來回道:“沒有,我是看這身禮服太好看了,所以,才一時多看了幾眼。”
“這就好。”趙初微微頷首,而後,他眼角的餘光瞅見在程蓮心露出的手腕部分,就戴著飄花帶紫的翡翠手鐲,這個手鐲何其珍貴,他是有所耳聞的。
可是,太後不是送給馮兮和了麽?
程蓮心立馬將衣袖往下拉一拉,蓋住鐲子的部位,馮兮和轉眸看她的手腕,敢怒不敢言。
趙初微微一笑,“那我便期待你穿上它的樣子,等到那日,我便會親來護送你去太廟。”
馮兮和抬眸,微是不解,“初表哥親自去尚衣局取了禮服過來,已經是給了兮和莫大的麵子,兮和怎敢還有其它奢求。”
“你這丫頭,可別給臉不要!”程蓮心又是狠狠地咒罵。
馮兮和不得不佯裝應下,“那就有勞初表哥了。”
“應該的,你若是給國公府掙了麵子,連侯府也會跟著沾光,我們兩家都是一體的。”趙初說完後,便是和善地看向程蓮心,“到了祈福那日,還要勞煩蓮姨娘辛苦一下,好好幫她打理一番。”
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神裏飄過莫名的深意,直叫程蓮心看得發怵。
“包在我身上,小侯爺和老夫人放心好了。”程蓮心立即堆起笑意,答應了下來,然後甚是親昵地拉了馮兮和去試新衣。
馮老夫人讓綠竹去取了賞銀犒勞了從趙家跟過來的小廝和侍衛們,趙初沒有久留,就跟馮老夫人告別。
馮兮和是跟程蓮心來到一處廂房中,一到裏麵,程蓮心訕訕地說道:“大小姐,方才得罪了。”
“但是,我的表現,你可還滿足?那你可以到老爺和國公爺麵前幫我求情,讓我可以繼續在國公府裏待著了?我不求當什麽夫人了,隻要做個姨娘就夠。”
馮兮和未知可否,冷眼看了她一下,當即就有丫鬟婆子們上來,將程蓮心的華服和首飾扒下,扔給她一套粗布麻衫。
程蓮心委屈地撇撇嘴,可憐巴巴地望著她,“大小姐……”
馮兮和看也不看,就說道:“本小姐可沒給過你什麽承諾。”
“可是我都……”
“你是不是沒弄清楚狀況,目前你除了聽從本小姐的話之外,沒有別的選擇。”馮兮和說罷,就命人將程蓮心丟回柴房,隻是,她沒有限製程蓮心在府上的自由。
隻要程蓮心不出府,愛去哪溜達都行。
而後,馮老夫人已從正廳那邊徐徐走了過來,馮兮和等她進來後,即是讓千允把門關上。
在馮老夫人身邊的幾個丫鬟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禮服層層展開,對著馮兮和比劃了幾下。
禮服看起來華貴無比,微微一抖動,上麵的彼岸花便是搖曳著花瓣,似要呼之欲出。
馮老夫人細細地瞧了幾眼禮服,默默肯定了尚衣局繡娘的手藝,又問道:“兮和,小侯爺能夠親去尚衣局取來禮服,並為你送來,看來是很看著你。會不會是我們多心了,程蓮心的事隻是一個意外?”
馮兮和默然搖頭,眸光清冷,幽靜。
“外祖母,如果我真的穿了這身禮服過去,隻怕會得罪陛下和太後。”
馮老夫人疑惑:“這是為何?禮服是尚衣局領了皇命所裁製的,讓你穿也是陛下跟太後的意思,為什麽不可以光明正大地穿?”
“可陛下和太後並沒有見過禮服的樣子,尚衣局中該是有趙家的人,他們也許備好了另外一套禮服。到時候,他們若是概不承認,說做的另外一套禮服,我們再如何辯解,都會被人當成是護短。”
“況且,若是當時陛下處於盛怒之下,並不一定能聽得進去。”
馮老夫人聽後,心裏略是有些慌亂,但是,她還是有些費解。
“這身禮服到底有什麽大的問題,竟然會觸怒龍顏?”
“問題就出在禮服的繡花上麵,雙生花是陛下和二皇子殿下的禁忌!”馮兮和沉眸說道:“至於具體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想起前世被關在毒宗的時候,曾經無比幻想,跟顧錦城提起過忘川河邊的雙生花,可是,向來溫和的顧錦城立馬就生氣了,一句話都不跟她說,就奪門而出。
在他出去以後,負責看押她的人,譏諷她,說她什麽沒摸清楚,就敢貿然在顧錦城麵前說。要知道,雙生的彼岸花是顧錦城跟昌德帝最大的禁忌。
至於為什麽,那個人也不跟她說,隻是嘲笑得厲害。
後來,她才明白,那人為何會笑得那麽歡,他該是嘲諷,她從頭到尾都被人蒙在鼓裏,竟然還不自知。
“這種宮闈秘聞,你是如何得知的?”馮老夫人聽了以後,心裏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從小出生優渥,出嫁以後,在金陵城的貴婦圈駐足了數十年,連她都聞所未聞的事情,外孫女卻知道那麽清楚。
“我找人打探過。”馮兮和隨便找了個理由解釋,她回想了一番,即是說道:“外祖母,你可記得二皇子跟七公主的生母息妃娘娘?你不覺得息妃娘娘的出身和她的死都過於蹊蹺嗎?”
“息妃娘娘是秦國公府的嫡出小姐啊,而且,她不是死在刺客的劍下麽?”馮老夫人回憶說。
“對,但是息妃娘娘死於刺客劍下的消息,為什麽會傳得那麽開呢?一般出了這種事,不應該是想方設法把消息壓下去才對麽?”馮兮和又說道,不過,她見馮老夫人的臉色漸漸地沉下去,似起了疑心,就中止了這個話題。
“好了,外祖母,皇家的事也不是我們能隨便編排的,否則說不定哪天就掉腦袋了。”
“反正我們也知道這身禮服不能穿,我也不會去穿它就是。”
馮老夫人覺得有理,皇家的事,確實不能隨意議論,也就沒有去追究。
隨即,她看著灼灼耀目的禮服,眉宇間籠上一層凝重的寒霜,她實在想不到,她一直所信任的趙家,竟會如此歹毒!
這讓她對趙家徹底心寒!
“那這身禮服,你打算如何處置?”馮老夫人說道:“要不我去宮中找太後說清緣由,就稱不合身,然後,就讓我們自己府裏為你再量身定製一套?”
“不能直接送回去。”馮兮和直接否定了這種做法,“小侯爺既然將送衣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我們若是送了回去,隻怕他們會反咬我們一口,說我們不給侯府麵子。”
“關於禁忌的事情,我們又不能擺到明麵上說。也不能進宮退還禮服,要不然,陛下要是覺察到我們的擔憂,也不知會怎麽對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