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蘭夜鬥巧,各自籌謀
趙夫人讓丫鬟將象牙雕重新放回到盒子裏,妥善保管後,這件事情就被當做插曲,很快地過了。
畢竟,趙夫人一直謹記馮兮和說的,裕王爺今晚會來送一份禮這句話。她一刻也不敢鬆懈,擔心顧時引過來,對此事進行深究。
須臾,後苑裏重入七夕夜的氛圍裏,趙夫人對眾人說道:“我想起來,今夜,七公主大駕光臨,剛才她都在房間裏梳洗,現在,應該差不多了。我去接七公主,讓她也來參加蘭夜鬥巧。”
蘭夜鬥巧,是在寧國流傳了許久的一種七夕風俗,先將用蓮藕雕成的花鳥蟲草放在後苑的各處桌角,再熄燈,給每個人的眼睛蒙上紗布,讓每個人摸黑尋找。
雖然今日在場的各位名媛基本上都是琴棋書畫女紅樣樣精通,可趙夫人不好意思真讓她們做刺繡的活,就采用了這種較為簡單的鬥巧方式。
趙夫人很是謙和有禮地走掉,走的時候,把荷姨娘也一同叫走。她也不是真的要去接七公主,因為對於七公主,她要讓七公主和趙臻在今晚再見個麵,以便盡快促成他們的婚事。
“你不是說那小賤人靠譜的麽,怎麽連一點小事都辦不成?”半路上,趙夫人連連怨懟。
“我也是覺得她在馮國公府待過,對馮兮和的底細比較了解。誰知道,竟然是個不中用的。都怪我,沒有認清楚人,就讓她去辦事了。”荷姨娘自責地說著,而後,她殷勤地在趙夫人身邊提著羊角風燈。
“不過,大夫人,寒姨娘那邊失手了也不要緊,我今天看到馮大小姐還特意戴了挽秋姨娘給她的香囊。”荷姨娘神秘兮兮地湊過去說:“今天晚上,我們還有機會。”
趙夫人的步子一停,謹慎地問道:“那個挽秋姨娘真沒問題?”
“放心吧,馮兮和不是很信任挽秋姨娘麽。那挽秋姨娘在香囊裏加了一味迷幻散,她估計也不會想到。”荷姨娘寬慰著趙夫人,隨即,胸有成竹地說道:“我去跟二少爺說一聲,讓他等會過來。”
“然後,給馮兮和蒙眼睛的紗布上會抹上催化迷幻散的藥。隻要添兒能抓住時機,趁機將她拖走,成了好事,她嫁到我們家後,還不是任由我們捏扁揉圓。”
“那你要囑咐添兒小心些,我覺得,這丫頭不是那麽簡單。”趙夫人緩緩道:“如果這次事能成就好,侯爺看中馮國公府很久了。馮敬向來疼愛這個外孫女,隻要她在我們手裏,那侯爺的心頭之患也就減少了一大半。”
“我這就是去辦。”荷姨娘跟趙夫人承諾了後,又甩著繡帕,準備去跟趙添說。
趙添是她的親生兒子,雖然她向來費勁地去巴結趙夫人,甚至把趙添放在趙夫人的名下養,可他到底是個庶子,較之趙夫人所出的幾個兒子,還是低人一等。
如若這次,趙添能娶到馮兮和,那他們母子倆往後在府中的地位不也就提高了嘛。
另一側,馮兮和待趙夫人跟荷姨娘走後,也沒閑著。
“走,千允,我們去看看七公主。”她拉了千允打算暫先離開後苑,臨走前,她忽然想起什麽,便對等著繼續看戲的顧準說:“顧大人,裕王爺原本是讓你留著什麽?”
“望風。”顧準板著張臉,如實說道。
馮兮和微笑道:“那你繼續望風,切記,不能走神。”
顧準的嘴巴微張,她的笑容讓他心裏很不安,但又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然後,馮兮和走了,隻是,她剛剛走到一處假山後麵,遠影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小姐,你有什麽需要用到奴婢的地方麽?”
馮兮和略是錯愕,“遠影,我不是讓你暫歇幾天?”
遠影垂目不語,良久,她才說道:“小姐,其實,我是裕王爺的人。”
“我知道。”馮兮和淡淡道:“所以,你回去告訴他,我給他說過的話,我會記得,等時間一到,我自己會送上門償命,不需要他特意找人來監視。”
“裕王爺他對小姐你真的沒什麽惡意,他……”遠影想解釋,可馮兮和打斷了她,“你不用在我麵前說他什麽。等所有事情都結束,我跟他,自是兩不相幹,我也沒有命,再去和他扯上關係。”
遠影的話語一噎,不再勸說,隻懇求道:“那就讓奴婢為小姐做最後一件事吧。”
馮兮和想了想,並沒有拒絕她的這個請求。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成排的昏黃燈籠下,遠影的眸色深了深,身形迅疾地一閃,隱身在了山石後麵。
如綢緞般的夜空中,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掛。
武安侯府東側的花圃邊,一處無人的角落裏,柔和的月色漸漸地鋪灑下,一位相貌俊朗的錦衣公子在兀自傷神,拿了一壺酒。他屈膝坐在台階上,大口大口地痛飲著壺中的酒。
這時,一位來修剪著花枝的婢女卻忽然間歎了聲氣。
錦衣公子一開始並沒有理會,後來,見那婢女歎氣久了,便出聲問了句,“你是哪個院子裏的,為何煩惱?”
那婢女就是遠影,遠影拿著一株修剪的十分好看的百合花,悠悠地轉過頭,見到錦衣公子,哀傷地說道:“回三少爺,奴婢是大老爺屋裏的。”
“至於哀傷的原因……奴婢……奴婢隻是想到些煩心事而已。”
三少爺趙臻一聽她說趙無庸,馬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你一個丫鬟有什麽可傷心的,你最好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是不是寒……”
他沒有把想問的說出口,就止住了,感覺直接問,有點太唐突。
“三少爺,奴婢也不瞞你了!”遠影麵上悲戚的神色更重,仿佛是見趙臻已經猜到了,她也不好隱瞞,“確實是寒姨娘的事。”
“寒姨娘出什麽事了?”趙臻激動地連酒壺都差點拿不穩。
遠影緩緩道:“三少爺,也許你不知道,打從寒姨娘進來後,她善待他人,可是,她不僅被大老爺當成是解氣的工具,還明裏暗裏遭到府中其它姨娘的排擠,日子過得連我這丫鬟都不如。”
“就好比今晚,荷姨娘跟大夫……,荷姨娘非逼著她去構陷馮大小姐偷竊,事情敗露後,荷姨娘就把髒水全潑到她的身上,大老爺一氣之下,對她動用家法,將她打個半死。”
“哎,紅顏薄命。寒姨娘在榻上躺著,連地都下不了,照她目前這樣子,也不知還能撐多久。奴婢為她感到傷心,才來摘一枝她最喜歡的百合。”
說著,遠影即是黯然啜泣。
而趙臻的心中,卻是被激起驚濤駭浪。
原來,今晚,雲淺寒也去了後苑。這個丫鬟剛剛說話吞吞吐吐的,可是,他明白,讓別人當替罪羊的事,他的好母親是做得出來的,以前,母親就做過很多次。要是早知道今天受罪的是雲淺寒,他也會去。
也許,雲淺寒從不知道,他對她,早已情根深種。
自從,在馮府的曬書會上,見到她那驚鴻一瞥的舞姿時,他就再也移不開自己的眼睛。雖然,後來,她很丟臉,卻絲毫不妨礙她成為他心目中的唯一。
他想將她娶回家,可是,因著她的身份和名聲,他需要花更多的時間去準備。等到他終於鼓足勇氣,要跟母親坦白時,卻已經晚了,雲淺寒成了他大伯的人。
即使她還是被抬進了趙府,可她進的是他大伯的屋子,每日,他可以看到她晃動的身姿,卻始終無法靠近。他們之間,再無可能。
何況,父親和母親給他下了任務,必須迎娶七公主顧琳琅。對於那位公主,他一點都不想娶。可父母的命令,他不能違抗。隻能把對雲淺寒的感情深埋在心裏。
像今晚,他就被迫提前回來,聽從母親的安排,去爭取顧琳琅的好感。天知道,他多不願意去。
隻能默默地在此地借酒消愁,想著另他日夜思慕的女子。
不曾想,他卻在此地,得知了讓他痛心的消息。
“紅顏薄命……嗬嗬……”趙臻苦笑一聲後,便起來,一手將酒壺砸到台階上。
陳年的佳釀沿著台階,匯聚成水柱,一顆顆滴落到遠影的腳邊。遠影驚道:“三少爺……”
“今晚的事,對誰都不準提起!”趙臻對她輕喝道,然後,他迅速地往趙無庸的屋子奔去。
遠影的臉上已沒了悲色,聽著趙臻急迫的步伐聲,她的眼眸裏閃過幽深的光。
趙臻過來時,趙無庸早已拉了幾個美貌的婢女出去,在院子裏大吃大喝。
此刻,趙無庸跟婢女們喝得爛醉如泥,他摟著婢女們,軟綿綿地趴在石桌上,對於來人,則是渾然不覺。
因此,趙臻很順利地進了雲淺寒所在的屋子,看到裸著背,俯臥在榻上,奄奄一息的雲淺寒後,他的心裏泛起一陣陣的酸澀。
雲淺寒的背部全都是縱橫交錯的鞭痕,她的唇色發白,聽到有人進來,以為是趙無庸,渾身便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寒兒別怕,是我。”趙臻再也抑製不住心裏的感情,心疼地為雲淺寒擦著傷藥。
“三少爺……是你?”雲淺寒費勁地翻動了一下身子,眼皮子怎麽無法全部抬起來。可她恍惚中,的確是看到趙臻。
盡管身上很疼,可看到趙臻,她就看到了希望。連日來,她想方設法出現在趙臻麵前,卻跟他保持距離,掉足他胃口的努力果然沒有白費。
“寒兒,別動。”趙臻擔心她再傷到,就輕輕地摁住她的肩頭。她的肩部沒有傷,他一觸碰到細膩絲滑的肌膚,心中忽地多了幾分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