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身敗名裂的感覺
“少祖,你聽我的沒錯。人家不義,我們也不能因此丟了性命啊!”許母驚懼的眼神由雲長依轉移到雲小妹身上,卻堅持要讓許少祖離開。
眾人也更加好奇,被未婚妻拋棄,來討個公道而已,怎麽就會失掉性命。
夏珩還沒來得及看文書,就不得不喝道:“稍安勿躁。老人家,你有什麽委屈,盡可以說,本官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許少祖也勸說:“是啊,母親,三皇子殿下和裕王爺都在看著,我們不會被人為難的。”
許母這才冷靜下來,她默默地思索了好久,才用渾濁沙啞的聲音說道:“我就是聽說,原來馮國公府有個姓陳的丫鬟,因為知道雲家大小姐和少祖的婚約,就被雲夫人和國公府的管家滅口了。”
“後來事情敗露,那管家到了大牢裏,知道自己犯了法,會被殺頭,就後悔了,想把真相說出來。雲大小姐和雲夫人不同意,就讓雲三小姐在探監時,將他殺了,還弄成畏罪自殺的樣子。”
說著,她又是擔驚受怕起來,想又將許少祖帶走,“算了,少祖,你還是跟我走吧。雲三小姐殺人的方法太詭異了,據說還是用冰殺的人。”
雲小妹倏地瞪眼,冷漠地回道:“我說了,沒有殺人就是沒有殺人。”
眾人恍然大悟,難怪今日,夏珩要閉門審案,肯定是顧錦年和雲長依逼著他,將整件事都掩蓋好。
他們以前看雲長依,就如仰望神女一般,而現在,覺得她連青樓楚館裏的女子都不如,起碼青樓女子表裏如一。
還有馮若蘭,要知道,當初他們都把馮若蘭當成是為夫守節的貞潔烈女,可這對母女就是活脫脫的騙子。
雲長依見眾人看自己的各色目光,不免感到了一種恥辱。不過,她還是撫定心神,心平氣和地跟許母說:“老人家,能不能等尚書大人驗過文書的真偽後,我們再好好說話。”
“不然,你這樣給我們亂扣帽子,讓我們一家以後該怎麽做人?你要是有什麽不滿,就針對我。不要去對付我的母親和妹妹。我們初來金陵時,就已經受夠了非議,我不想要讓她們今後再也不能在金陵立足。”
說罷,她的眼眶一紅,淚珠差點就要迸濺出,楚楚可憐,不禁叫人憐惜。
許母一聽,也是眼睛一紅,哭的稀裏嘩啦,比她更委屈。
“你是說我這糟老婆子嫌命太長,專程造了兩份文書,來挑你的不是?”
“好好好,你是縣主,是將來的三皇子妃,我們小老百姓得罪不起。我們走就是了,就當老爺當年喝醉酒,許下婚約也是說的胡話。”
雲長依心中不斷地冒著怒火,跟這種年紀的老婆子溝通真困難。她無助地望了下顧錦年,顧錦年又在無形中給夏珩施加壓力。
夏珩怒地一拍驚堂木,“老人家你滿口胡言,到底是受什麽人指使,如果從實招來,或許還能夠從寬處置!”
話落,顧時引半閉著眼,又提醒道:“尚書大人,本王要不要讓人重複下你剛說的話。”
“裕王爺,下官疏忽了,請容下官先看文書。”夏珩立馬不再像剛剛那麽凶,還和氣地找人去安慰許少祖母子。
隻是,經過方才的那一些表現,圍觀的人都站到了許少祖那一邊,誰也不信他真的會秉公處理。他們紛紛覺得,就算文書是真的,可能也會被說成是假的。
一氣之下,群情激昂,很多人大吵大鬧,還有很多老婦人將菜籃子裏的雞蛋和菜葉往雲長依一家人身上砸。
這家人真是太不要臉了,枉他們被欺瞞了那麽久。
“住手,你們竟敢這般對待未來的三皇子妃,等同於謀逆!”顧錦年在這時,英勇地挺身而出,擋在了雲長依的身前,結果雞蛋和菜葉如疾風驟雨般朝他飛來。
夏珩見狀,暗道不好,忙出動衙役,將哄鬧的人群驅趕出去。
他自己也過去,想要讓顧錦年和雲長依到後麵避難。
可是,他手中拿著的兩份文書,卻不知被從哪處飛來的雞蛋砸中,上頭的筆跡和印章全被毀了,變得模糊不清。
鬧哄哄的局麵,在圍觀人群全都被趕出去後,才算結束。
等公堂被清理幹淨,夏珩重新審案時,原來的兩份文書都已經作廢了,他隻得讓人去調雲長依的卷宗過來。
誰知,夏海晏卻過來,提前將一份加了密的文書拿到堂上。
“父親,孩兒前幾日傳信到姑蘇,讓現任的澧縣太守查過了,在安樂縣主三歲那年,雲縣丞和許主薄確實給她和許公子定下過婚約。”
夏珩心中暗歎,夏海晏怎麽總是給他幫倒忙。
雲長依幾人當然不樂意,又爭辯許久。夏珩猶疑著,看了看顧時引,又看了看顧錦年,遲遲做不了決斷。
顧錦年張大嘴巴,愣了愣,他沒想到,雲長依真的對她隱瞞了過去這段事。
雲長依瞥向他,默然掏出手帕拭去淚水,“三皇子殿下,長依也是逼不得己。那個時候,我還太小,是真的對此事沒有一點印象。若不是夏大人調來我的卷宗,我也不知道。”
顧錦年一頓,眼睛立馬就落到馮若蘭身上,他在心中猜想,一定是馮若蘭為了攀高枝,給雲長依偽造了一份卷宗。
“本宮不會讓你平白無故被人陷害的。”他安撫著雲長依,轉而,走向夏珩。
顧時引輕搖竹節骨折扇,靠著椅背,悠然道:“該怎麽判就怎麽判,尚書大人覺得很難嗎?”
聽到他的聲音,夏珩應諾,夏海晏轉頭看去,冰冷的眼底卻意外地浮現出一道寒芒。
“裕皇叔……那不是長依的錯。”顧錦年的心底裏,還是不能相信雲長依有過婚約的事實,鼓足氣踏過去幾步。
顧時引闔目養神,聲線低沉,“三侄兒,本王讓你說話了嗎?”
顧錦年想跟他據理力爭,睜大眼睛看著他,但是,顧時引不動,一句話就把顧錦年逼得倒退回去。顧錦年頓覺挫敗。
夏珩糾結了很久,終是將雲長依也列入了主謀的名單。如此一來,雲長依出獄的時間,就變得遙遙無期。
雲長依臉色煞白,渾身被抽空了一般,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視線瞥向屏風那邊,看著屏風後的身影,眼裏遍布著駭人的陰霾。隻是,垂下的眼睫,遮住了那種瞬息萬變的可怕眼神。
雲長依纖長的指甲幾乎要摳入地麵,多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慘敗感。
但是,將來的日子還很長,馮兮和畢竟隻是個小丫頭,怎麽可能贏得了她。
顧錦年羞愧地拍了拍她的肩,“長依,別怕,本宮會救出你出去的。”
馮兮和坐在屏風後,就算沒有出去看,外頭的動靜她也大概了解了。
她的心裏冷笑,雲長依,身敗名裂的感覺不好受吧。
前世,她被告知,自己的外公已經氣死,弟弟和妹妹都已經成孌童和官妓時,曾死命地哭訴過,隻要雲長依把他們都還給她,她什麽都不要了,什麽都可以給她。
可惜,換來的卻是雲長依無情的譏諷。
她還記得,那天,她披了貂皮白裘,簡單的白色下,她依舊美得不可方物,攝人心魄,雪山冰蓮,昆侖玉骨,都無法睥睨她的容顏。可是,她的一顆心卻冰涼的沒有任何溫度。
須臾,馮兮和收回深思,出言道:“三皇子殿下忘了跟許公子道歉嗎?”
顧錦年都忘了這茬了,他隨即一愣,冷嗤道:“本宮是什麽人,他是什麽人,輪得到本宮給他道歉?”
馮兮和並沒有饒過他,“三皇子殿下說的也是,隻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一個皇子,難道是不想做君子,反倒想做小人?”
顧錦年咬牙,臉色在青白之間變換著,他覺得,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不該認識這個馮兮和這個醜八怪。
“怎麽?三皇子打算默認了?”馮兮和諷笑道:“你要想認,本小姐也沒轍。”
顧錦年終究是沒有足夠的勇氣,承認自己是個小人。
他攥緊拳頭,走過許少祖身邊時,很不情願地說:“之前,是本宮不對,你不要見怪。”
“三皇子請別這麽說。”許少祖忙調整好心態,謙和地說道:“在下得知雲大小姐的蛇蠍心腸後,你再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娶。在下還要感謝三皇子對雲大小姐的感情始終如一,想來以後,在下也不用再受這個未婚妻的困擾。”
眼見著顧錦年的臉色又要變了,他補充說:“在下原來是想履行婚約的,可是,看到雲大小姐的為人後,在下不得不改主意,隻是想討個說法,並不是真的想要把雲大小姐娶回去。”
“三皇子殿下不要擔心,在下回去就修書一封,解除我與雲大小姐的婚約。”
他說罷,雲長依羞憤交加,恨不得馬上就躲到牢房裏去。顧錦年猛地一甩袖子,氣哼哼地走掉。
等堂上的人都散去,馮兮和也徐徐地從屏風後走出。
她踏出大門,在未上馬車時,見道路上的一種不知名的粉色小花紛紛灑灑而下,像極了雨時花,便停了一會,伸手去接住。
然而,她眼角的餘光卻看到在自己的手邊,出現了一隻骨節勻稱,修長有力的手。那粉色花瓣便落到那手心中間,與袖口的紋飾相互輝映。
她知道來者是誰,立馬警惕地縮回手,貓著腰,就要躲進馬車裏。
可她的腰帶被人拉住,不得不定在原地,心中暗罵他,卑鄙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