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玉指冰弦
夏珩看著馮兮和,不禁皺了下眉。
當初,馮兮和回來,大鬧婚禮現場,又鬧到了皇宮的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這次,也讓這個丫頭把事情鬧到昌德帝那邊去,那就麻煩了。
“馮大小姐,你是千金之軀,天牢這種地方不適合你待。你有什麽問題,還是跟本官到外邊去談吧。”
說著,他便將馮兮和帶到外麵的一個房間裏,雲長依和馮若蘭被繼續關回去。
雖說被關入天牢,但由於雲長依縣主的身份,以及顧錦年的格外照拂,她們所在的牢房都是特意劃出來的,裏麵的設施並不比在馮府時差太多。
陽光透過牢頂的鐵柵欄穿入牢房中,馮若蘭抬頭看了眼,覺得刺眼,便拿手放在額頭上,去擋一部分光線。
可她不始終不願意將視線挪開,她現在十分懷念起外麵的世界。
“長依,我們下輩子不會都待在這裏了吧?”幽靜的聲音回蕩在牢房中,此時,馮若蘭早就沒了平日的囂張氣焰,有的隻是無盡的悲涼。
雲長依卻不以為意,她理了會自己的衣袂,便到鋪著華貴絲毯的榻上歇下。
“我是快要成為三皇子妃的人,不在三皇子府享受,在這裏待著做什麽。而且,殺人的又不是我,按照我朝律法,最多也就被關一段時間。”
就算出去後,離成親的時間也還有很久,她有的是機會去平反。
聽了她的話,馮若蘭想說點什麽,但話噎在了喉嚨裏。
她感覺有滿腔的苦水無處可倒,一雙盯著鐵柵欄的眼睛,空洞洞的。說起來,她對馮忠還是有感情的。
當年,她待字閨中時,就已經跟馮忠好上了,後來他們的醜事被馮敬得知,才將她遠嫁到姑蘇。後來,她回到金陵城,馮忠已經成了馮府的管家,兩人又能夠在一起。馮忠較之雲長依,更像她的依靠。
他死了,尚且有她會為他悲傷,可是,若是她哪一天死了,她的女兒又這樣,還有誰會為她難過。
想到這裏,她的心中更添兔死狐悲的哀傷。
夏珩將馮兮和帶到刑部的其它一個房間後,便問道:“馮大小姐,不如你們先回去,本官再讓仵作查一下傷口,確定一下馮管家的死因。”
馮兮和沒有領情,“尚書大人,剛剛仵作不是驗過很多遍了麽,就是心髒上有個小孔。你不要欺負我們是區區婦孺,就想唬弄我們。”
“銀珠死時,眼睛都閉不上,死不瞑目。馮忠又死的蹊蹺,本小姐難免會覺得,如果安樂縣主想要滅口的話,下一個說不定就是本小姐了。”
被一個比自己小那麽多的黃毛丫頭這般指教,夏珩氣結,他濃眉高高挺起,要知道,連她父親都不敢大聲對他說話。
“你在質疑本官的辦案能力?”
“不是質疑,是肯定!”馮兮和毫不畏懼地對上了他的厲目,“本小姐可以肯定你會幫著安樂縣主和三皇子殿下玩貓膩。”
“你……”夏珩簡直是一口老血上不來,但又沒辦法反駁。他年輕時,也是有滿腔熱血的,可是年紀越大,便越謹慎,以至於如今,更是如履薄冰。
他真想讓眼前這丫頭回去多吃幾年的鹽,回來再說話。
“父親,孩兒覺得應該讓她說下去。”這時,夏海晏一撩衣袍,已徐徐踏入房內,轉頭對馮兮和說道:“馮大小姐堅持要徹查到底,那你可否知道什麽線索?”
與幾個時辰前所見的頹靡青年不同,此刻的夏海晏已恢複到了往日精神抖擻的狀態。
夏珩無奈地歎氣,“晏兒,為父不是讓你不要插手這件案子麽?”
“父親!”夏海晏沉聲道:“孩兒不是插手這件案子,而是在幫馮大小姐這個朋友。”
馮兮和略是一愣,她什麽時候被他劃入朋友的行列了?不過,如果夏海晏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還包庇她,那豈不是對他一世英名的侮辱?
“尚書大人說的沒錯,夏侍郎還是不要管了。”想了想,她便回過頭對夏珩說道:“尚書大人,就馮管家的死因來看,如果凶器是一根冰針,那是不是就能解釋得通了。”
她這麽一說,夏珩倒是想起了,玉指冰弦!
他的眼眸驟然一亮,玉指冰弦是一種內力深厚的人才能修煉的武功招數,可以化水為冰,化冰為武器,殺人於無形。自己曾接觸過的案子中,就有所涉及。
“馮大小姐,你是如何知曉,莫非是你……”他懷疑的目光不斷在馮兮和身上掃視。
馮兮和一點都不心虛地對上他的目光,說話時也是坦坦蕩蕩。
“本小姐有什麽本事,三皇子不早就讓尚書大人調查清楚了嗎?難道你在懷疑你的取證能力?”
夏珩微怔,他調查她的事情,她卻一清二楚。
馮兮和繼續說道:“本小姐跟安樂縣主姐妹三人有過節,她們有什麽把柄,若是落在了本小姐的手裏,那本小姐豈會放過。”
“而本小姐就知安樂縣主的三妹,恰好會一種叫玉指冰弦的功夫。據本小姐所知,除了雲小妹外,還有一個人會這種功夫,那就是武安侯府的大少爺趙初。”
“但是,趙初是堂堂小侯爺,不會無聊到跟我府中的小管家過不去。所以,隻有可能是雲小妹,雲小妹跟安樂縣主她們是一家人,幫著殺人滅口也很合理。”
她一說完,在夏珩身邊的捕快甲就跳了出來。
“不可能的,雲三小姐性情恬淡,又那麽柔弱,怎麽可能會這種功夫!”
捕快乙在他的額頭上敲了一記爆栗,“你就是在跟左侍郎大人去馮府時,見過她一麵,怎麽就如此了解?”
捕快甲怏怏然,不說話,馮兮和笑道:“這位大人這麽說,也在情理之中,因為她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恬淡和柔弱。但你要是親眼見她能將一杯茶在短短一息內冰鎮,就會相信我說的了。”
什麽玉龍訣,都是雲小妹的鬼話。她一開始還感歎這神奇之處,後來才知道,沒有渾厚的內力做底,是根本沒辦法,在那麽短的時間內,讓一杯茶冷卻下來的。
“這也不對啊。”捕快丙若有所思地湊上去,回憶道:“上次去馮府時,左侍郎大人就讓我試探過雲三小姐,可是我一把刀都快砍到她頭上了,她也一點都沒發覺。”
“要是內力深厚的人,不該是這樣啊。”
捕快乙馬上給他敲了一記爆栗,“你笨啊!青天白日的,她既沒搶人家老公,又沒殺人全家,無緣無故有個人跑過去刺殺她。隻要不是個傻子,都會起疑心。”
“既然他們都試過了,覺得雲三小姐沒有問題。那馮大小姐,你有什麽辦法?”夏珩揮手示意幾個捕快下去,沉眸道。
馮兮和在桌子邊,坐下,手指在桌子上畫著圈,“趙家大爺趙無庸一般都在青樓和賭坊廝混,還麻煩幾位大人今晚到賭坊裏給他多出幾個老千。本小姐靜候佳音!”
某護衛在刑部的屋頂上,感覺脊背嗖嗖得涼,心中直呼,王爺,你看上的女人又要幹壞事了。
他剛剛是看到一個少女,做為殺人元凶,居然到大搖大擺地到刑部,將事端轉給了另外一個人。其心理承受能力絕不是一般弱女子所該有的。
他不得不覺得,這個少女跟他家王爺還是有點相似之處的。難怪王爺對她會上心。
夜半子時,趙無庸喝得醉醺醺,左搖右擺地踹開了趙府的大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死婊子,給老子滾出來!老子都玩膩了,你還得瑟個什麽勁!”趙無庸推開房門,破開大罵。
他再一次經曆了有史以來,最糟糕的心情。今天晚上,他的手氣出奇的差,差點輸的連褲子都不剩,根本沒辦法去跟春花秋月花前月下,隻能回來找雲淺寒的晦氣。
趙無庸用自己的腦子思考了下,覺得自從認識雲淺寒以來,就事事不順心。他拿去拍花魁的錢,是從家裏偷拿的,被自己那個小心眼的弟妹知道後,就暗地裏加強了防備,不讓他碰公中的財物。
他就隻好拿自己屋裏的東西去當了。雲淺寒過門後,自己弟弟的那幫小妾,又明裏暗裏嘲諷著他。
趙無庸覺得,雲淺寒對他來說,就是個災星。
雲淺寒抱著雙腿,蜷縮在了房間的櫃子裏,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她在心裏祈禱著,他趕快醉倒,醉倒了,她才能鬆氣。
然而,事與願違,趙無庸打開櫃子,見到她藏在裏麵,心中更惱火。
“你這婊子還敢奪老子!”他嗬著滿口的酒氣,一把解下腰間的皮製腰帶,劈頭蓋臉地對著雲淺寒打下,“要不是你,老子用得著受窩囊氣嗎!”
雲淺寒昂頭,撲閃著一雙淚眼,淚花飛濺到臉上,哀求他不要再打她。
可趙無庸看著她哭,心都要炸開了,他轉身去拿起一盞燭燈,將燈盞稍稍傾倒,要將蠟油滴到她的眼睛裏。
“老子心中不爽,都得在人前裝的跟孫子一樣。你倒好,一天到晚,就知道給老子擺臉色看。看老子今天不把你這雙眼睛廢了!”
“不、不要啊!”雲淺寒驀地將眼睛閉上,死命地把頭垂下,拚了命一般在劇烈地搖晃。
“給老子睜開!”趙無庸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在她的眼皮子上狠摳。
雲淺寒心中絕望,不再做掙紮,可就在此刻,趙無庸忽地往後仰去,“砰”的一聲倒地。
她呆呆地抖動著身子,看了看不遠一位穿夜行衣,蒙了麵的嬌小身影,然後,瞳孔便是瞬間被放大。
“三妹!”即使是化成灰,她都認得自己的妹妹。
雲小妹偏頭看了她一下,便不再遲疑,打算從敞開著的窗子裏飛竄出去。
“三妹,你既然來了,為什麽不帶我走,為什麽啊!”雲淺寒拉住雲小妹的褲腳,質問著。
“不然就算這次我沒事,還會有下次,下下次啊!”
淒迷的月光打在地上,雲小妹心中猶豫不決,愣了好一會兒,最終狠心地撇開她,像一支利箭般從窗子裏躥出,留下在原地轉哭為笑,笑得淒惶的雲淺寒。
“三妹,你不是真心想救我,以後就不要來了!”雲淺寒如沒有了生氣般,仰躺在地上,想死,卻很不情願。
半晌,她的手指在慢慢攥緊。看來,之後隻有她自己能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