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決然（二）
葉凌是在第二天的清晨收到消息的，頓時是驚訝的無以復加，他早就察覺到余倩有些不對勁，可沒想到是這樣的後知後覺，余倩竟然殺了七人，而且死法極度殘忍，這種死法也就比凌遲要輕那麼一些而已。
飛快的趕到警局，余長風站在門外是一臉的懊惱，見到葉凌也沒有什麼心情閑聊。
「能讓我看看她嗎？」葉凌問。
「去吧，外人不能見，我們還是可以見一見的。」余長風話音里滿是無奈：「我只是疏忽了一個晚上，居然就讓她找到了空子，是我的錯。」
葉凌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不要自責了，她既然已經下了這個決心，你不可能一輩子看著她的，我先去看她。」
進了警局，余倩的待遇還算不錯，被關押在警局的審訊室里，面前還放著一份早點，只不過她沒吃。她的精神並不好，本就身體不好，再加上昨晚一夜沒睡，此時黑眼圈很重。可此時她的神情卻十分的安詳，她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所以她很倘然，接下來的結局，她也早就準備還了。
「你來了。」似乎知道葉凌會來，她露出笑容，說：「我們經歷了好幾次生死，只不過這次，你幫不到我了。」
「值得嗎？」葉凌皺眉，滿臉心疼：「你死了，多少人會難過，傷心？」
「你會嗎？」
面對她詢問的眼神，葉凌毫不遲疑的點頭：「我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這個世界上，我相信的人不多，你是一個，你死了，我就少了一個可以背對的人了。」
余倩懂他的意思，像他們這種人，半夜都得放一把匕首在枕頭下的人，能夠把背交給另外一個人，那就是對那人極大的信任。
「那就抱歉了，不過很感謝你對我的信任。」
「吃點東西吧。」葉凌把她面前的東西往前推了推。
「冷了，不好吃，我也不喜歡。」余倩搖頭，嘆了口氣，揉了揉腦袋，髮絲凌亂，曾經一個只要稍微打扮就能迷倒萬千宅男的大胸警察此時卻是落魄如此：「我昨晚在這裡想了很多啊，只是一直都沒有什麼頭緒，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通。如果你問我后不後悔，我肯定不後悔的，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還沒有看過這個美麗的世界就被害死了，我必須要做點什麼。如果你問我遺憾嗎，我當然遺憾了，我估計是不能去參加你的婚禮了，不能親口祝福你和葉勝雪幸福。」
葉凌也跟著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能兩兩相望。
「你還記得嗎，當初在山裡，我問你的話，你回答的話，你記得嗎？」余倩問。
「記得。」
「那我就沒遺憾了。」余倩鬆了口氣，整個人躺在椅子上，說：「我殺了七個人，屬於重大刑事案件，以我這種情況，沒有任何的疑點難點，我也直接承認了我所有的罪狀。從開始審理到結束，沒有任何干擾的話，估計也就幾個月的事情。正好讓我休息休息，下輩子的事情，下輩子再說吧。」
葉凌明白，她現如今已經一心求死，哪怕是現在有人直接把她給槍斃了，她眼睛也不會眨一下。只能一再的嘆息：「你還這麼年輕，沒有享受過生活，你就這麼的心甘情願？」
「你知道我沒享受過？」余倩笑了起來，說：「很謝謝你來看我，不過以後就不要來了，我不想讓你看我落魄的樣子，今天就已經夠丑的了。」
葉凌哈哈大笑，緩解了一下房間里冷清的氣氛，他說：「在我的心裡，你一直都是那個辦案一絲不苟，並且正義感十足的余倩。與愛情無關，於友情不忘。」
余倩點頭，說：「好了好了，快滾吧，老娘今天沒化妝，不想和你多說，滾吧。」
「好勒。」
剛要起身，余倩卻又喊住他：「對了，有個事，我要提醒你。」
「什麼？」葉凌又坐下。
余倩斂去笑容，面色嚴肅的說：「孫野狼，他絕對不會這麼輕易的讓你和葉勝雪結婚，這次的事情，雖然不知道是誰幹的，但他絕對脫不了干係。以後，你在京北，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如果可以，帶著葉勝雪離開京北，去到孫野狼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葉凌嚴肅的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走出門，余長風站在門口抽煙，一臉愁容。
「她，還有多久時間？」葉凌問。
余長風深吸一口氣，很不願意談論這個話題：「我打過招呼了，但就算是這樣，最多三個月。」
「三個月啊，生命就只剩下三個月了嗎？」葉凌嘆了口氣：「我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你以為我想失去這個妹妹啊，太衝動了，太衝動了，真的是蠢到無藥可救，還自稱什麼一定要這樣做，狗屁，都是狗屁。」余長風是氣的破口大罵。
可罵人能把余倩給救出來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任何一個囚犯了。葉凌也點了支煙，兩人站在門外一同憂鬱。
「要是在古代，我們還能劫個法場什麼的，現在，哎……」余長風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葉凌咦了一聲，腦子裡靈光一閃，半開玩笑的問：「現在怎麼的，現在就不能劫了啊。」
「你要非要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時代不同了啊，以前隨便找個角落都能活下去，現在這世界到處都是監控探頭，怎麼活。對了，你和她說了什麼……」
「無非是一些我不後悔的話，怎麼說也是我的孩子，做什麼也不跟我商量。」
余長風掃了他一眼，他沒有責怪葉凌，但還是說：「你要是和她結婚，那麼就沒這麼多的事了，真的是煩死了，好了好了，不和你說了，你有事就去忙吧。」
葉凌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下午，余嘉先到了警局，在局長的親自接待下送進了審訊室，余倩的面前依舊是放著一份午餐，只不過她吃了幾口就沒有多動。
看到余嘉先到場，她非常驚訝：「爺爺。」
「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爺爺？」余嘉先冷哼一聲，眼神里卻滿是心疼和無奈，坐下后，他是連連拍桌：「你糊塗，糊塗啊。」
余倩慘笑：「我不後悔。」
「是，你不後悔，你爸媽呢，他們含辛茹苦把你養到這麼大，就等著你嫁人抱孫子，結果呢，白髮人送黑髮人，你有沒有想過？」
余倩扭過頭，倔強的不肯回答。
「看著我，要是你還當我是你爺爺的話。」余嘉先沉聲說。
余倩內心忍不住的顫抖，幼年的記憶不斷湧現，那個時候余嘉先很喜歡她，每次都會給她許多的糖果盒零花錢，要是余長風欺負她了，只要去和爺爺撒嬌說哥哥欺負我，余長風就得挨一頓訓，那個時候她就是最得意的，小臉都要望到天上去。而余長風也從不記恨，好不了幾天就又欺負她，爺爺就又教訓他。
「對不起。」余倩以為自己能夠很堅強，只是她此刻還是沒能忍住，紅了眼眶，聲音顫抖：「對不起。」
余嘉先也是痛苦的閉上雙眼，癟著嘴說：「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這孩子，從小就太過剛硬，遇到事情從不肯妥協。是爺爺的錯，不該讓你這樣做，明明知道你不會妥協，是我把你往死路上逼啊，是我的錯……」說到這裡，余嘉先也是泣不成聲。
看著戎馬一生，從不落淚的爺爺此時老淚縱橫，余倩更加難過了，她能感覺到爺爺還是疼愛她的，只是現在，一切都太遲了。
她只能默默的跪下，磕了三個頭：「對不起，孫女不能孝順您了，下輩子，倩倩繼續做您的孫女。」
余嘉先捂著臉聲音沙啞，說：「小時候疼愛你，是因為你是我們家唯一的女孩，爺爺小時候心硬，可偏偏喜歡你，長風被我打的劈開肉長我都捨得，可你，我是打罵都心疼。怎麼到了老了，卻老糊塗了讓你去做那麼委屈的事情，是爺爺的錯啊，都怪我，都怪我。昨晚我整宿沒睡著，滿腦子都是你喊我爺爺的聲音，怎麼到老了，還要和你斷絕關係呢。」說到這裡，他是又氣又恨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余倩跪著向前，拉住他的手，哭聲說：「爺爺，不要，不怪你，是我自己任性，誰都不怪，你不要自責了。」
余嘉先雙眼通紅，他輕輕撫摸著余倩的臉蛋，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他記得小時候讓她騎在脖子上到處走，余倩也會得意洋洋，說我是個小將軍。
「余倩啊，你這一走，可讓我怎麼辦啊，爺爺想救你啊，可你為什麼不讓我救你啊，你就那麼的恨爺爺嗎？」
余倩搖頭：「之前恨，現在不恨了，不恨了。」
爺孫倆是擁抱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