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暗渡陳倉
「屬下……」如沫有心想說『不』字,可冥冥之中,她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對她說:「是的,是的。她變了,她變了!」所以,她只能無力的張了張口卻實在無法反駁什麼。
從始至終不發一言的趙聿走至她身旁,望著漸行漸遠的璃薌,他輕道:「璃兒或許不舍,我卻殺得。」
如沫聞言驚的猛一回頭,就對上趙聿正瞧過來的眼睛,那雙眼睛平靜無波,彷彿方才開口說要殺人的另有其人。
趙聿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轉過頭去:「當年那個指認玉簟閣的倖存者只怕沒多久也被滅口了。其實,你應該去問問你姐夫,鬼刀,他可學成了?追月他們去救璃兒的義父了,碧水山莊你一定熟悉,我要你回去暗中相助,務必在他們轉移走之前將璃兒的義父救出來。」說完,趙聿頭也不回大踏步直追璃薌而去。
如沫在聽到趙聿說的那句「鬼刀,他可學成了?」時,如遭雷擊,一下子便愣在了當地兒。腦海里只是反覆的響著這句話,似乎有一些什麼畫面閃過,她想要抓住,卻又害怕伸出手去。
「請問,你……你是我娘嗎?」如沫猶自驚疑不定時,耳邊傳來樂生清脆、不安的聲音。
如沫猛的一震,望向從牆角轉出來,此刻正怯生生的看著自己的樂生。眼睛眨眼便紅了,盈熱的淚水瞬間便瀰漫了眼眶。
她顫抖的伸出手,想要去撫著那張自己魂牽夢縈的臉,卻在就要觸及的時候,咬牙收了回來。握緊拳頭,如沫對著樂生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然後不等樂生再有什麼反應,便一心飛躍而且,直奔碧水山莊而去,徒留下樂生一人。
望著如沫決然離去的方向,樂生的小嘴抿了又抿,手裡的帕子已經被絞的快爛了,終究沒有忍住,扶著牆嚶嚶的哭了出來:「娘啊,娘啊……」
直到天上再沒有一絲痕迹,日頭都已經西落了,樂生方才怏怏的回了自己的住處。就在她轉身離去的剎那,一個窈窕倩麗的身影緩緩步出,忘了樂生的房間幾眼,遂整了衣衫裊裊婷婷的去往璃薌住的屋子。
剛到門口,便聽到屋內傳來璃薌嬌若鶯啼的聲音:「夜深露重,不妨貴客臨門,蓬蓽生輝呢。留香姑娘,快請進來吧。」
留香捋了捋鬢邊垂落下的髮絲,笑著風情萬種的推門進去:「陳姑娘耳力當真是好。」
不防趙聿此刻正也坐在屋子裡,留香覷了眼正兀自一言不發的坐在旁邊看書的趙聿。
一身的月白衣衫,烏黑的頭髮用玉冠束在頭頂,又有几絲碎發輕輕散落,整個臉龐的輪廓並不是刀削般的堅毅,而是柔和的。眉毛也不像大多數男子那般英氣逼人,只是那樣橫掃在上,亦剛亦柔。堅挺的鼻樑,緊抿著的單薄紅潤的嘴唇。最叫人驚艷的他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在燭光下更是閃爍著一種誘人沉淪的光芒。
留香便莫名的有了一種錯覺,這人若是扮作女子,只怕比誰都要美。眼波流轉她便瞭然了幾分,笑道:「我從前總在想,陳姑娘這樣的人物也不知道要什麼樣的人方才配得上,果然,這位公子與姑娘真真是壁人一對!」
璃薌本來坐著正在將白日里的髮髻散開,聽了她的話,也不說話只是笑著去瞧坐在一邊看書的趙聿,果然見他嘴角正偷偷彎著呢。
「留香姑娘深夜來訪想來是有什麼要緊事告訴我吧?」璃薌擱了梳子起身給留香倒了杯茶,細細的去看她神色,見她眉宇間隱隱有著一股決絕,心裡便明白了幾分。
留香笑著任璃薌打量,自己也毫不客氣的打量回去。見她比上次見面時又消瘦了幾分,天氣並不很冷,她卻已經將坎肩都穿上了。
「從前得蒙陳姑娘指點,奴方醍醐灌頂不再執著。後來又得陳姑娘眷顧,不曾因奴是青樓女子便輕賤奴半分,這份情奴一直都記在心裡。今日前來,奴便是想來還這個情的。」
留香是名妓,是讓郴州的男人魂牽夢縈的名妓,是許多男人甘願為了她千金換一笑的名妓。但此刻說著這話的留香,卻是個柔婉嫵媚而不妖嬈的女子。即便她此刻芳齡正好,歲月正俏,她的眉眼間仍舊沉沉的透著看穿人世的滄桑。
璃薌從不曾因為她的身份輕賤她,因為她掌管著開遍整個大地的芙蓉簟,所以她最清楚這些青樓女子面上的光彩和光彩背後那常人難以觸及的辛酸。
「你若是為了還我的情,你要想說的不說也罷。」璃薌輕輕點住留香想要辯解的朱唇,「你若是為了幫助我這個朋友,那你要說的我便是求也要求來聽的。」
聞言,留香怔怔的看著她,眼眶竟是漸漸的紅了起來。她狠狠的眨了眨眼睛,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笑了:「到底是我輕賤了自己!」
頓了頓,留香拉起璃薌的手:「奴不是蠢笨的人,這陳府是陳姑娘你來之前才剛置辦的。青樓又最適人多嘴雜的,我大約也聽到了一些你的事。你說你是來找父親的,又時常見到他……他說起你的神情。我猜大約與那碧水山莊有些關聯吧?」
「留香姑娘當真是個聰明人。」璃薌嘆道。留香雖說看開了,但說起宋大少爺時,終究心裡存了芥蒂,便是名字也不願提了。
留香笑了笑,不置可否:「昨兒他來我那裡時心情不太好,酒便喝的多了。我隱約聽的她說什麼後日申時,借著給涼州運送糧草的機會,要把什麼東西一起弄出去。」
璃薌一驚!她想過宋九賀的勢力很大,想過當地官府會有些阿諛奉承,卻沒有想過宋九賀竟能在官家的東西裡面做手腳。
不錯,他們安排了許多雙眼睛盯著郴州大大小小的出入口,但他們當真沒有想過要去留心朝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