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趙聿走後,江兒獨自躺在床上,想了許久。他們放心將自己一個人留在房間,外面必是布置了人守著的。
父親的處境趙聿說的很對,暫時沒有性命之憂,而那些派來殺她的人卻是目前最棘手的。既然她是閣主,依如沫的情形來推測,自己應當是會武功的……等他們說的鳶焰來了,要想法子讓她將自己的武功恢復才行。
想到鳶焰的時候,趙聿最後那清冷的一聲:「我總是在你身邊的。」便時時刻刻的縈繞在她耳側。
她覺得自己總是瞧不明白趙聿,秦修的自持宋寧的儒雅一眼就能瞧出來,可他趙聿,有時頑劣的就如地痞一般,可有時又叫她覺得是最安全的所在……
意識到自己想趙聿想的似乎有點多,江兒心中便煩悶起來,伸手摸到昨晚父親給的香囊,便湊在鼻端狠狠的嗅了兩口,心,果真漸漸的靜了。
父親,便先忍耐一下,江兒總會設法子救你的!
許是那香囊中安神的葯起了作用,江兒沉沉的睡去了。是以,她不曾發現趙聿不過片刻便自窗口飛入,在她床前凝視了許久,轉身睡在了外間的貴妃榻上。
清晨的陽光透過綠紗閣子窗照進房間,暖暖的。江兒醒過來時趙聿早已不見了身影,所以她並不知道趙聿在外間的貴妃榻上守了她一宿。
剛穿重新為她準備的衣裳,門就被推開了,如沫領著一眾丫鬟進來伺候她洗漱用早膳。嗯,她醒來的時間是她算的准還是有人去告訴她了?
洗漱畢方要坐下用膳,眼前飄過一道月白色的影子,待舉目望去,趙聿已經氣定神閑的坐在她對面,雙手支頷笑彎著一雙眉眼,對著她柔聲道:「江兒,鄞州城的仙人返最是美味,我帶你去那裡用早膳可好?」
斜睨了他一眼,江兒眉頭不由得皺了。還是一身月白錦袍,還是一樣的瀟洒風流,這屋子裡的丫鬟們眼珠子早都盯著他盯得快掉下來了,也不知道收斂。
「不去。」
「江兒……」
「不去!」
「江兒,江兒……」趙聿的聲音酥到了極致,幾個定力稍差的姑娘早已經緋紅了小臉,江兒臉色一沉,抬眼盯著趙聿,眼珠一轉轉頭對如沫雲淡風輕的說了句:「如沫,趙公子大早上的肝火就太旺,你挑個齊頭整臉些的,讓她陪著趙公子去那仙人返用膳。」
如沫一聽,「噗哧」一聲便笑了出來,「閣主,屬下遵命。」
說著便要真要出去,趙聿一看臉都垮了下來,忙起身將她拉住,轉而對著自顧自已經吃起來的江兒恨恨的剜了一眼,「不去便不去吧。江兒……當真嘴上不肯饒人!」
說罷氣鼓鼓的坐著瞪著江兒,瞅了半刻忽然咧嘴笑了,對著如沫一招手:「如姨,我也在這裡用膳了。」
如沫沒動只是看了眼江兒,見她面不改色方才朝著一個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人不過片刻便又拿來了一副膳具,趙聿由著她們伺候了,也坐在一邊吃起來。江兒睨了他一眼,這人……連用膳都這麼……風流。妖孽!
一時無話,如沫伺候著用完了膳收拾了,方才對江兒道:「書信昨日已送到,那裡飛鴿傳書回來說鳶焰姑娘已經動身了,大約2日後能到。」
「好。」
「那閣主這兩日?」
「你去替我尋些醫書來,我哪裡也不想去。」
「是,屬下告退。」
如沫掩上門退了出去,趙聿仍舊沒骨頭一般的斜靠在貴妃榻上,腰間一直掛著的綠竹蕭被他拿在手裡把玩,江兒也不理他,做到裡面梳妝台前,打開上面的妝奩盒子,裡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個鐲子。
鐲子很漂亮,通體碧綠,摸在手裡溫溫潤潤很舒服,江兒一時好奇戴在了手上,左右瞧了瞧再要拿下來,身後卻傳來趙聿難得溫柔的聲音:「既然戴上了就不要再拿下來了。」
江兒抬頭,透過銅鏡看著倒影出的趙聿,心沒來由的停跳了一下。這樣溫柔的他,自己頭一次看見,那眼眸深處的柔情似要將她深深的溺在裡面了。
轉眼看見他腰間那支綠竹蕭,似乎從來不曾離身過,瞧著也不過是一般的竹子,他卻這般愛護,可見送那竹蕭之人對他……很重要吧。
「又不是頂好的竹子,沒見人這樣成天帶著的。」話一出口,江兒自己也呆住了,這般略帶嗔意的聲音,哪裡像是自己的。
趙聿也聽出了那話里一絲絲的彆扭,笑意一下就湧進了眼底深處,「江兒送的,自然是最好的。」
江兒有些詫異,原來是自己送的么?面上微曬,也不多話。
趙聿起身走到外間,坐在貴妃榻上,深深的瞧了眼江兒,修長的手指略轉,竹蕭放到唇邊,輕輕的一聲音調,一曲《碧澗流泉》悠悠揚揚的傳了出來。
如沫進來的時候,他們二人一個在外間吹 簫,一個在裡間梳發,叫人看著只覺得歲月靜好似乎就該是這樣。她也不敢多說,進去將那些尋來的醫書放到裡間桌子上便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關門時抬眼瞧見江兒拿起書來看時,如沫有些詫異。本以為是留著等鳶焰來時看的,原來是閣主自己看的么?閣主何時懂醫術了?跟她義父學的?
這一日,江兒與趙聿二人便在屋內一個吹 簫一個看書,也不說話。晚間如沫來布置了晚膳,趙聿仍舊用了,同前一日一般在江兒沐浴時走了。
第二日,江兒醒來時,趙聿卻已經在她屋內貴妃榻上有一頁沒一頁的翻起那些醫書了。
看到這個情景,江兒不由的皺了皺眉,如沫說是為她安排了花衛守著的,怎麼趙聿進來一點動靜都沒有?
如沫正要進門時江兒正要張口詢問卻聽趙聿懶懶的對著如沫說:「如姨,你芙蓉簟里花衛的本事越來越不行了,要不叫閣里那四個吃乾飯的派些人過來吧。」
如沫瞥了眼門兩邊被趙聿點了穴道動彈不得的守衛,伸手解了,跨進屋對著趙聿笑道:「是公子的本事,越發的高了。」
趙聿哼了一聲就算回答了,江兒卻聽的眉頭都要皺在一起了,這人未免太自負了吧。他方才說了句「閣里四個吃乾飯的」,瞧這情形,還有如沫事事都不避著他的樣子來看,他對玉簟閣的事很熟悉。
「閣主,今日您有什麼安排?」
「沒有安排,同昨日一般就好了。」
「好,那屬下告退。」
待如沫出去了,江兒只是坐著,一雙眼睛盯著趙聿瞧個不停。
趙聿起先一愣,隨即衣袖一擺,沒骨頭一般的躺在貴妃榻上對著江兒柔聲道:「江兒,你這樣瞧著我,我可有些害羞了。」
見江兒仍舊不說話,只是瞧著自己,趙聿嘆了口氣,一斂衣衫坐起來,伸手摸了下江兒的頭,「你想知道什麼只管問,我從不瞞你的。」
江兒冷冷的瞥了眼捨不得從她頭上離開的手,眉頭一皺,冷冷道:「全部。」
……
一連兩日,江兒與趙聿都只是在屋子裡,如沫也不敢多打擾。
這日一早,一輛馬車停在芙蓉簟門口,車門帘子一掀,裡面洒掃的下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見一道鵝黃的身影一下子飛了出來,直奔東首獨門獨幢雙層小樓二樓的一間屋子去了。
江兒和趙聿方才用罷膳,正還是一個看書一個吹 簫,突然趙聿停了下來,嘴角挽起一朵笑意:「來的到快,以為要到正午的。」
江兒有些疑惑,正要開口詢問,房門卻被「嘭」的一聲推了開來,江兒還沒瞧清楚,就見一個鵝黃的身影往她懷裡撲來,本能的,江兒讓到一邊去了,趙聿在一邊瞧著樂的「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那人撲了個空,忙站定,轉身看著江兒,眨眼看功夫,嘴一扁就哭了出來:「璃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