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人……恁的奇怪,還真的就這般大搖大擺的進來看病了?江兒心中倒是有些好奇,放下書走到門口去瞧著大廳。
只見那人一身的月白錦袍就這麼閑庭漫步似的走了進來。他不曾做什麼,只是信步走來,卻無端叫人覺得步步生蓮,佔盡風流。
陳大夫原本是在與張老闆說話的,瞧見那人進來了,便站了起來,坐到平日里看症的椅子上,手一伸,示意他坐下把脈。
那人只是站在那裡涼涼的瞥了陳大夫一眼便轉過頭去,待瞧見左側仍坐著一人便細瞧去,只聽得那人「哼」了一聲,再不看那張老闆,直直的望向站在門口的江兒道:「我不要你看病。我要她幫我看病。你?你是瞧不出來的!」
聽他這麼一說,陳大夫跟張老闆都轉過頭來看著江兒。
「江兒?這位公子要你看症?」陳大夫有些疑惑。
「父親,這位公子說笑了,女兒的醫術哪裡比得上父親。還是您幫他看看吧。」說著,江兒眼裡閃過一絲狡黠,「女兒覺得這人身體大約沒事,只怕腦子不大好。」陳大夫一聽,嘴角抽了兩下,原來江兒也是會這般說話損人的?
「你叫江兒?江兒……?」那人一聽,幾個大跨步的走到她面前來,「我便是腦子不好使了,你要怎麼看?」說罷,伸手就抓起江兒的手往自己額頭探去,「你摸摸?可不是燙手的很么?你可知我是如何病的?」
「你!」好個無禮的傢伙!
江兒使勁兒要甩開那人的手,無奈這人力氣大的很,卻是怎麼也甩不開去,急的她一腳踩到他腳上恨恨道,「你這人,無賴!快放手!」
陳大夫一見此等情形氣壞了!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走過來。這時張老闆也已站起,走到他面前將他仍按回座位了,走將過來。
他左手搭著那人拉著江兒的那隻手,側身擋在江兒與那人之間:「公子!男女授受不親!那邊陳老可是個高明的大夫,你放心,自然能將你的病看好的。這位姑娘不日便要成親,將來可是我朝樞密院樞密使的夫人!請你尊重些,快放手!」說到這裡他的語氣已是很嚴厲了。
原本好好的大廳,這時忽然就起風了!
月白錦袍的公子對著張老闆冷冷道:「哼!樞密院又怎的!他秦修我還不放在眼裡呢!莫說今日是你在這裡,便是那秦修親自來了,我也不怕他!」說罷更用力的拉著江兒便要往外走。
張老闆見此情形如何肯,他右掌一推,直直的便要拍到那人胸前。
「你們都放手!弄疼我了!」
眼看兩人便要打起來,冷不丁的聽江兒喊道,便都住了手轉頭看她。
那人見江兒眉頭緊蹙,再低頭瞧見適才拉住她的手腕處已經紅了一片。知道適才用力過大,確是將她弄疼了,慌不迭的將自己的手放開。眼見他放手,張老闆自然不好再打,便也將他放開了。
陳大夫一瞧江兒手腕都紅了,好生心疼,忙拿出那去紅腫的藥膏來給她塗上。
「張叔叔,想來婚事的事兒父親跟您說的也差不多了,您便請回吧,我自會等秦公子來相迎的。」
「這位公子,咱們素不相識,你幾次三番無禮在先,我也不想計較。看公子剛才身手,身上好的很,大夫是不用看的。公子如能平安一世,只怕彭祖之壽亦可期,也請您回去吧。」江兒並不抬頭瞧他們,只是言語間已經有些冷意了。
張老闆整整衣衫,對著陳大夫抱拳一揖:「今日原是喜事,倒是我有些莽撞了,實在抱歉。我這就回去休書一封告訴秦公子這好消息。」
說罷又朝著江兒望了過來,「江兒,叔叔只等江兒成親之日與陳老好生喝上一喝。這幾月里叔叔會在鄞州城裡幫你置辦嫁妝,你只管安心在家。如若……如若家中有什麼要緊事了,只管著人來鄞州找我。」
江兒聽了也不作答,略點了下頭。陳大夫瞧見知道女兒必是心裡不痛快了,只能對張老闆一揖道:「如此,就有勞張老弟了!今日我也不便相送。咱們等江兒大喜的日子痛快的喝上一杯罷。」說罷仍舊給江兒仔細上藥。
張老闆起身便走,只聽得身後傳來那公子冷冷的聲音:「回去告訴秦修,他若能大婚,我趙聿必會去討一杯喜酒喝的!」
轉眼間,張老闆已經走遠,江兒抬頭見趙聿卻不似要離開的樣子,當下也不再多說只是辭了父親轉身便要回房去。
「江兒!江兒!」趙聿追到近前,一個轉身攔住了她回房的路,「江兒,適才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
「我真不是故意的。」
「……」
「你怎的不說話?生氣了?」
「……」
「我給你唱個曲兒,好不好?」
「……」
「唉……你必是生氣了。你生氣就不愛說話,只叫旁人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說罷,也不管不顧江兒與陳大夫因著他適才那句「你生氣就不愛說話」而面面相覷,一個輕縱便飄了出去再不見蹤影。
「江兒……」
「父親……」兩人同時開口,陳大夫示意她仍舊說下去。
「父親從前是如何認識張叔叔的?可知道他是會武的?」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當時他是受了傷半夜闖進來的。那傷是武林中人才會得的,因此我曉得他是會武功的。」
「哦……」
「江兒,適才那位公子你認識么?若是不喜歡秦公子,咱們大可退親。為父可不管旁人說什麼,只要你開心就好。我瞧著剛才那位公子只怕對你也是喜歡的緊……」
「父親,那位公子我不認識的。今日是頭次見到何來喜歡一說,再說咱們既答應了秦公子,若是退親豈不是陷父親與不義!女兒只想將來將父親一起接過去了,可以好好盡孝。」
「唉……江兒!為父年紀大了,你只需為自己考慮,無需顧慮為父。」說罷正要往書房去,卻愣愣的站住瞭望著院子里。
江兒有些疑惑也隨著望去,剛才不見蹤影的那位趙公子如今卻又直直的站在了院子里。
看他神色很是悲傷,見江兒瞧著他,那人只是苦笑一下,也不走近,仍是站在那院子里,也不顧那被風吹的到處飄飛的海棠花瓣掉的他滿身皆是。
半晌,趙聿方才幽幽的開了口:「江兒,你……你當真要嫁他么?你如何肯嫁他呢?你瞧,他連你的面都不敢見!莫說是我,便是宋寧那小子也來見你了,只他不敢!你卻要嫁他!你竟要嫁他!!」說到後面,竟是對著江兒吼了起來,然後再不看她一眼,一個飛縱,仍舊不見了身影。
江兒暗嘆武林中人,果真都是來去如風的。只是他適才的樣子,就如那碎了一地的玻璃一般,眼睛里都是傷,單薄的身子,在那院子里站著,看著叫人有些心疼。
「父親……他們都是認識我的。」說罷江兒也不再看陳大夫,轉身回房,只聽的陳大夫重重的嘆了口氣。
江兒與陳大夫都是一樣的心思,江兒雖忘記了過去,可與她過去有關的人卻未必忘了。如今的情形怕是都找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