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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新的統帥

  這天深夜,浮雲閣突然燈火通明,人聲嘈雜,氣氛異常凝重。


  原來,白天還好端端的王爺突然病情惡化,還咳出好幾口紫紅色的血來,嚇得花夫人驚惶失措,趕緊把兩位御醫叫醒。


  兩位御醫不敢怠慢,趕緊給王爺把脈,放血,扎針。


  蘭夫人和紫夫人也聞訊趕來,陪在王爺身邊,不敢說話,只是默默流淚。


  其他姬妾聽說浮雲閣出事,也顧不得夜寒風冷,自發圍聚在浮雲閣大門外,焦急地等待進一步的消息。


  蘭夫人想封鎖消息,卻已經來不及阻止,只得命令那些姬妾切勿吵鬧,切勿亂嚼舌頭。


  卧室里,狩王昏迷不醒,一度還停止了呼吸,嚇得花夫人都哭出聲來。


  門外的姬妾們聽到如此悲戚的哭聲,更是覺得不祥。


  幸好兩位御醫醫術高明,一百多針紮下去,外加幾副猛葯灌下去,狩王終於又有了呼吸。


  然後,兩位御醫就坐在床邊,一邊擦汗,一邊耐心地等待王爺蘇醒。


  「王爺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花夫人邊抹眼淚邊問。


  「這、這個,大概天亮的時候吧……」兩位御醫說得吞吞吐吐。


  花夫人撫了撫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兩位御醫的臉色卻更不好看了,別人都以為這是他們太累的緣故,其實他們是心理壓力太大。


  如果狩王天亮的時候還沒能醒來,那麼……以後就不會再醒了。


  接下來的時間,對浮雲閣內外的眾人來說,都是度日如年。


  終於,天亮了。


  一臉死相的狩王慢慢睜開眼睛,看著眾人:「你們……怎麼在這裡?」


  「王爺」蘭夫人拉起王爺的手,眼淚落下來,「您昨天晚上吐了血,還昏迷過去,咱們、咱們擔心得快要死了……」


  「快要死了?」狩王想起昨晚的事情,露出奇怪的笑容,「本王不喜歡人多,你們都出去罷,兩位御醫留下來陪本王就好。」


  幾位夫人互視一眼,心裡縱有千般不舍和得以,也只得出去了。


  房間里安靜下來。


  狩王直視兩位御醫,開門見山:「本王是不是大限到了?」


  兩名御醫心頭一震,面面相覷,他們能說實話嗎?


  猶豫片刻之後,兩人都不約而同地下定決心:事關重大,絕對不能說實話!


  不說別的,單說費國大軍在怒河北岸虎視眈眈,王爺活不長的時間若是傳出去,必動搖我軍軍心而令費國軍隊精神大振這萬萬不可!

  所以,這個事實能瞞一天是一天。


  當下,一名御醫道:「王爺,您的病情確實嚴重,身體時好時轉乃是正常,但總體仍在好轉之中。只要您能撐過去,一定有痊癒的希望。」


  另一名御醫道:「我們研究毒藥幾十年,絕對不會診斷錯誤,還請王爺相信我們。」


  狩王盯著他們,灰暗的眼珠沒有半點光澤,卻似乎能看透他們的心思。


  兩位御醫都覺得如處酷暑,額頭冒汗。


  「我相信兩位。」狩王忽然又微微一笑,闔上眼睛,「本王累了,你們退下吧。」


  兩名御醫面面相覷,覺得王爺的舉動有些詭異,但王爺這樣的人豈是他們能看明白的?


  只要王爺不再追問「死」的事情就行了。


  浮雲閣終於安靜下來。


  直到這時,一眾姬妾方才離開。


  離開的時候,她們一直在想:王爺的病情反反覆復,昨晚還吐了血,這病……真的能治好嗎?

  下午的時候,王爺又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備轎,本王要進宮。」


  蘭夫人吃驚:「您的身體才好一些,天氣又這麼冷,您這時出門,只怕對身體不好……」


  狩王淡道:「我再不出門,以後就再也出不門了。」


  蘭夫人臉色一折,手中的葯碗掉落地上。


  她慌得跪下來:「妾身失態,還請王爺恕罪。」


  「起來,給本王更衣。」狩王淡道,「本王現在就要出去。」


  蘭夫人想阻止卻又不敢,只得給王爺穿上衣物,送王爺上轎。


  轎子被抬出陰府的時候,眾姬妾站在門口,目送王爺遠行的轎子,臉上都是憂戚。


  那種表情,就跟送親人出喪一般。


  王爺為什麼在這種時候進宮?該不會是去見太妃和皇上最後一面吧?


  秋夜弦也希望這是他最後一次見狩王。


  聽到狩王求見的通報后,他立刻中斷正在召開的會議,快步走出御書房。


  眾大臣看皇上都親自出去接人了,哪裡敢坐在屋裡等著,也趕緊跟出去。


  御書房門口,好不容易才走上台階的狩王一見到皇上,立刻跪下來:「臣有一事相求,請皇上務必應允。」


  秋夜弦趕緊扶住他:「王爺正在養病,不宜出門,若是有事找朕,寫封奏摺,派人送進宮裡即可,怎能親自過來?」


  狩王跪得身體挺直,口氣強硬:「臣要回怒河與費國死戰到底,請皇上立刻下旨,讓臣離京。」


  秋夜弦驚,眾臣也驚:他病得路都走不穩,還要上戰場?


  秋夜弦定了定神:「待王爺身體康復,朕一定讓你去。」


  「臣活不久了。」狩王居然在笑,灰暗的眼眸迸出犀利的光澤,「臣是將軍,豈能死在華堂錦榻之上?要死也要死在戰場,方不枉此生到這世上走一遭!」


  眾臣又是倒抽一口冷氣。


  狩王的病情,一直是京城關注和議論的焦點。


  有人說他的病情正在好轉,有人說他肯定活不長,有人說他能治好但會成為廢人,但真實的病情如何,也許只有皇上知道。


  給狩王看病的御醫,乃是皇上親自挑選,對病情自然是嚴格保密,旁人根本打探不到。


  就算皇上和朝廷口口聲聲說狩王一定會沒事,但是,見過狩王的人沒一個這麼樂觀。


  現在,狩王當著皇上和同僚的面說出這樣的話,至少不會是空穴來風。


  秋夜弦臉色一凝:「王爺何出此言?御醫聽說王爺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朕相信御醫的醫術,也相信王爺的運氣,所以,請王爺切勿再說這般沒有根據的傻話。」


  狩王又笑,臉上儘是看透一切的從容:「皇上不必哄臣。臣對自己的身體最清楚,而且臣並不畏死。臣心意已決,若皇上不允,臣絕不起來。」


  「朕、朕說過你能康復,就一定能康復!」秋夜弦氣急敗壞,情緒都有些失控了,「還有,朕要你馬上起來,否則朕就親自抓你起來!」


  永遠都是鎮定沉著的皇上,居然會如此激動和失態?


  眾大臣都是觀顏察色、琢磨龍心的高手,這會兒將皇上的態度看在眼裡,都暗暗驚異:狩王自稱活不長,恐怕說的是實話,而皇上,恐怕也已經心知肚明……


  狩王淡道:「如果皇上不答應,臣就自己去!皇上攔得了一次兩次,還能攔得了十次八次?」


  秋夜弦:「……」


  眾臣:「……」


  莫看狩王弱不禁風的模樣,實則說一不二,他們對此很是清楚。


  狩王抱病進宮,長跪不起,還說得如此決絕,恐怕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半晌,秋夜弦才無奈地道:「王爺先回府中,待朕與眾臣商議過後,再回復你如何?」


  狩王搖頭:「皇上不答應,臣絕不回去。」


  秋夜弦又是無語片刻,才道:「事關重大,你給朕一點時間,容朕好好考慮如何?你不妨先去緲香宮陪太妃說說話,朕現在就與眾臣商議,無論如何今天一定給你答覆。」


  皇上已經讓步,狩王也不好逼皇上當場決定,慢慢地站起來:「如此,臣便去緲香宮等消息。」


  他離開以後,秋夜弦嘆氣,轉身走進御書房。


  「各位愛卿,狩王的請命你們都聽到了,你們說,朕該如何是好?」


  眾大臣面面相覷,陷入沉默。


  讓病重的狩王去北疆打仗?就算狩王相逼也萬萬不可,否則,百姓的唾沫足以淹沒帝宮。


  但狩王如此決絕,誰能說服他改變主意?

  良久,秋夜弦拍桌子:「你們都是狩王的同僚,就不能為狩王想想辦法?」


  終於,一名大臣道:「朝廷在召狩王回京養病之前,皇上曾與咱們討論過狩王的事情,當時,鳳將軍提議讓狩王在京時擔任禁軍統帥。臣現在想來,覺得鳳將軍所言有理。狩王雖病重,但威名赫赫,臣認為足以鎮軍!」


  眾臣聽后紛紛點頭。


  斷一條腿的伍燃已經擔任禁軍副統帥,狩王為何不能?

  看狩王剛才的氣勢,連他們都被鎮住了,還怕狩王壓不住禁軍?


  秋夜弦陷入沉思之中,半晌才道:「朕再好好想想。」


  原本,讓狩王擔任禁軍統帥並無問題,只是伍燃現在擔任禁軍副統帥,表現不錯,他想讓伍燃一年以後正式擔任統帥,徹底取代鳳翔空。


  如果他讓狩王當禁軍的頭,狩王卻又拖著不死,他豈不是失算?

  這時,和遠的聲音傳進來:「皇上,陰太妃求見」


  秋夜弦頭疼:「太妃一定又要為了狩王的事前來求情。」


  果然,他走出御書房,一眼就看到陰太妃跪在台階下,淚水漣漣。


  「皇上,」陰太妃開口就是,「狩王說不願在京等死,非要回北疆戰死沙場,哀家怎麼勸都勸不住。哀家沒有辦法,只能求皇上給狩王找些正事做,每日上朝議政也好,擔任文官也罷,哪怕讓他執行什麼任務,也比讓他呆在府里胡思亂想強!」


  她的眼睛又紅又腫,顯然剛剛哭過,而且哭得很厲害。


  前有陰太妃,後面朝廷眾臣,外加狩王還在等著,秋夜弦很是無奈:「朕理解太妃的心情,只是狩王病重,如若去軍中任職,說不定會加倍勞累,於養病無益,太妃可想清楚了?」


  陰太妃低泣:「哀家也捨不得,但狩王脾氣固執,無法勸服,與其讓他擅自回北疆,不如順了他的意……」


  「既是如此,朕就成全太妃和狩王!」秋夜弦見戲已經演足,也不再嗦,爽快地道,「請太妃回去告訴狩王,朕明日就下旨讓他擔任禁軍統帥,但朕要跟他說清楚,他若是玩忽職守,工作不力,朕定會依法處置,絕不會因為他是病人而特殊對待。」


  既然狩王非要沒事找事,那他就讓狩王病上加累,早死早解脫。


  陰太妃並未露出悅色,只是感激地道:「皇上對狩王恩寵有加,哀家和狩王銘謝於心。」


  她回緲香宮去了。


  而後,狩王又來御書房,跪謝皇上之後才回去。


  如此,新的禁軍統帥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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