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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真相總是殘忍(一)

  徐小白瞧著鼻子好似不噴鼻血了,興許是鼻子懂得這個關鍵時刻不能添亂,鼻子聽話了。但她還來不及高興,錦逸許久不說話,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講錯話了。


  可如果不這麽問,換個方式也不過是稍微委婉一點而已,並不能繞過他父母雙亡這個問題啊。


  她並沒有任何其他的意思,隻是希望能清楚其中的真相。可錦逸的沉默,讓她很擔心:錦逸是否已經準備好告訴她一切呢?


  想問他關於過去的事情,是因著做了一個噩夢,夢裏張賢遠抖出來的那些事,她不想去猜測,便向錦逸來求證。


  可她忽略了一點,錦逸他一直寧願避世,不談過去,今日突然讓他開口,會不會他並沒有做好告訴她的準備?假如是這樣,那她豈不是在強迫他做不願意的事情?

  “假如你不想說,那就算了。”真的不想看到他這麽糾結的樣子。


  “爹娘認為我遲早會高中狀元,然後報效國家。實際上,爹娘也是這麽教育我的,那時候我學問很好,何掌櫃跟你講過吧。”


  錦逸的聲音極具磁性,時而有風吹來,呼呼地響,越發襯托他的聲音很動聽。徐小白接話道:“恩,何掌櫃說過,你從小就天賦異稟,連教你的夫子也認為你是棟梁之才。”


  可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周爸爸周媽媽是怎麽死的?他為何逃過一劫,不用本名周子都,而用化名錦逸,委身在怡紅院?這些疑問,她問不出口,卻一直堆積在心口,隻能耐心聽著錦逸的闡述。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爹爹為我取名為子都,稍大之後,遍查典故發現,曆史上的第一美男子子都,也沒有好的歸宿。”


  錦逸的敘述隨著他沉著的聲音綿遠悠長,她聯想到年紀輕輕的周子都,長相俊美,終日流連在書房裏,隻為查詢典籍中關於曆史上春秋時期第一美男子子都的曆史。


  她淺笑著,那時年幼的錦逸,應該不似現在,哪怕就算是沉默寡言,明亮的雙眸肯定閃耀著異樣的光彩。那種認真,屬於文人特有的氣質。“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取開頭的兩個字,一字變諧音為逸,表示你出塵灑脫的個性。”


  直到說完她才發現,這首晚唐詩人李商隱寫的七言律詩《錦瑟》,錦逸肯定不曾讀過。而她,犯了一個穿越女主都會犯得錯誤,那就是無意中竊取了優秀詩人的詩歌,實在是罪過罪過。


  但她從前從未發現,錦逸的名字竟可以算是取自《錦瑟》,這忽然之間的靈機一動,倒是別有洞天。


  “沒想到,你竟也會寫藏頭詩。”錦逸言語中,滿含對她的褒獎。“詩句很好,短短兩句,就描述出很多妙不可言的東西。”


  她頗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哎呀,李商隱前輩,你若是泉下有知,請不要打我啊。我也不是故意竊取你的詩句,實在是你寫的詩太好了,牢牢地記在我腦海裏了。李商隱前輩,在九泉之下,請繼續做詩。待我下去之後,繼續背你的詩可好?”


  如此在心裏說了一番,似是已經跟詩人李商隱說定了,她極為謙虛的說:“哪裏哪裏?隨口胡謅兩句罷了,你過譽了。”她沒有再愧疚什麽。畢竟剽竊兩句詩事小,而有關錦逸的身世事大。


  “小時候總是隱約感覺,周子都這個名字會給我帶來不好的運氣。那時候我卻並不相信算命先生,隻是感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周子都這個名字,於我不合適。”


  錦逸淡淡的敘說,讓她覺得好像真是那麽回事。小孩子通常看問題也很透徹,而且第六感比成年人要強烈準確得多。具體是不是科學有這個解釋,她說不上來,但她沒有懷疑過錦逸說謊。事實上,周子都這個名字,確實不幸。


  錦逸歎了口氣,“自我在家裏學習功課之後,偶爾出去幾趟,都是很難得。可名聲在外,哪怕一年出去一次,也會被人圍觀。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寧願長得難看些,或者永遠不邁出周家的大門。”


  這麽聽來,重頭戲要來了!錦逸不該邁出周家大門,不該貪玩,可年紀輕的男孩子,哪怕再斯文,總還是要出去走走,不然會憋成一個書呆子。


  難道壞就壞在某一次錦逸出門,被誰給害了?她強裝鎮定,扯了個笑話,“這個我懂,戲本子上都說美貌的男子,如潘安,出門都會被百姓們扔雞蛋和白菜葉。哎,回來一身髒兮兮的,還得洗刷刷,真是想當個安安靜靜的美男子都不成。”


  沉默。


  她尷尬的笑了兩聲,難道又說錯話了麽?不過是加了點幽默的成分,沒有那麽冷笑話吧?隻得補充說:“其實,這是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你想想若是長得醜,還會被人嫌棄影響市容呢。我就希望長得好看,越好看越好。”


  錦逸突然冷笑兩聲,“個中滋味,又有誰知?罷了,說了你也不懂。”


  錦逸這是不想再跟她說話了嗎?這是談不下去的節奏嗎?


  徐小白好頹然,再怎麽努力把話說圓滿,好像說什麽都是錯的,說不出錦逸想聽的話。她第一次發現,原來跟錦逸有如此深的溝通障礙,亦或是代溝?

  應該是代溝吧。


  她在前世年紀有二十五歲,有職場打拚的經曆,又經曆過兩段情傷,心理年紀應該不止二十五歲了。


  而錦逸年方十八,按照現代的說法,不過是剛剛成年的黃毛小子,而她已經到了傳說中“老牛吃嫩草”的年紀,隻是在這裏的皮囊,看起來還是跟十幾歲的小姑娘那樣,皮膚水靈靈。


  不然她真的會感覺她這頭老牛,去吃錦逸這顆嫩草,真是造孽。


  然,錦逸這棵嫩草,終究是沒讓她這頭老牛吃上。


  她實在不好受,低頭撥弄手指,想說些什麽,又怕說錯,隻能繼續玩無聊的撥手指遊戲。


  “永寧二十二年,八月十五,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錦逸再度開口說。


  永寧二十二年?依她前世看小說的經驗推斷,永寧應該就是西川國的年號,算是一個年的計量單位。永寧二十二年,具體是哪一年她也搞不清楚,不過八月十五中秋節,這個肯定沒錯的!


  “中秋節那天是你生日嗎?”她好奇地問。假如中秋節是錦逸的生日,那她豈不是錯過了今年給他送禮物的機會?嗚嗚,中秋節已經過了,現在都深秋了!

  “不。”錦逸閉上眼睛,淡然說:“那天晚上我跟何掌櫃一起去看花燈,那晚燈火通明,走在大街上的人,每個人都手持一個大紅的燈籠,十分喜慶。但那晚,卻是我噩夢的開始。”


  她像所有不懂事的傾聽者一般,問話還加上了自己的超級聯想力:“然後怎麽了呢?你遇上了一個美若天仙的姑娘,對她一見鍾情?卻不料她已經有娃娃親,不日將成婚?你從此一蹶不振,夜夜做噩夢?”


  一直麵無表情的錦逸,麵帶訝異之色看著她,“你從哪裏聽來的這些?”


  “唔,一個叫搞定男神的家夥,她家裏戲本子多,她自己也瞎寫一寫才子佳人之類的小說,完全把我帶壞了。”


  徐小白捂著小心髒,誰讓她隻記得一個叫搞定男神的坑貨作者呢?搞定男神那廝,人品實在端正,寫文實在是腦洞大開。加之取了個搞定男神這樣牛氣哄哄的筆名,想不記住都難啊。


  不過,似乎有點扯遠了。


  錦逸呢喃著:“搞定男神是個寫戲本子的嗎?為何我不曾聽過?莫非你看的是某種有色小說?”


  唔,扯得更遠了!像她這種根正苗紅的直女,怎麽可能去看有色小說呢?且搞定男神那貨是個寫黃無能的坑貨,連洞房花燭都屬於拉黑關燈那一派,她想看有色小說橋段,也沒有機會啊!


  上天若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要找到搞定男神那坑貨,沒穿越過幹啥腦洞大開,瞎寫啊?瞎寫就瞎寫,寫了還沒有有色橋段,真是沒有最坑隻有更坑啊!


  貌似,話題的方向歪了。她趕忙找準方向,“錦逸啊,搞定男神是個不太出名的小眾作者,平時寫文連鍋都揭不開,她完全是個坑貨。咱們還是繼續聊你中秋之夜的豔遇吧。”豔遇這詞好似不妥,她趕忙改口:“偶遇,偶遇。”


  錦逸也沒理會那些細節,陷入回憶:“並沒有去看美女,也沒有什麽一見鍾情之類風花雪月的故事。看完花燈後,我和何掌櫃照舊去河邊放孔明燈,這是每年的慣例。放孔明燈也沒有見著美女,不過,見著了我這一生最不想見的人。”


  一生最不想見的人?莫非就如張賢遠說的,是張宰相那個人?錦逸跟這個一生最不想見的人,發生過哪些不為人知的故事呢?她腦海裏的彈幕模式開啟,壓根聽不下來。


  她不敢再說什麽,生怕一句話不說,錦逸來個詳情請聽下回分解。她摒住呼吸,搓著手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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