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孩子與少年
冷月高懸。
包峎在一張大床上醒來，黑瘦的臉上那對明亮的眼睛，一看到身上蓋著的秋香色金錢被褥，頓時一下子驚坐起來。
「沒事，我帶你回來的。」一個男子聲音在屋子裡傳出。
包峎晃了晃腦袋，瞪大了眼睛，在那窗邊，身穿白衣的年輕人笑容和煦。
血魔眼的狀態消失后，包峎又恢復成了那個弱弱縮縮的小男孩性格，即使之前發生的事，包峎都還清楚地記得，但還是一臉的害怕。
林澤好生安撫了一下，這才讓小男孩漸漸放下心來。
晚餐用餐時，林澤才得知王剛今天加入了林峰奇的「執刀衛」，一整天都參與了巡邏和訓練，到現在都沒回來，所以用餐的就只有林澤、蕭澈還有彭圖，再加上比彭圖還要矮小很多的小男孩包峎。
對於包峎的來歷，林澤簡單地和蕭澈還有彭圖解釋了一下，只不過隱藏了血魔眼的事。
彭圖人老成精，用餐之後還想從包峎嘴裡套看看「你是不是咱們公子在外的私生子」等等之類的話，被林澤揮手趕走。
倒是蕭澈，說自己早年在太學宮任藏書閣管事時，學過一些相面的旁門左道，包峎這孩子的面相，是血海里能綻放金蓮，心性有純良的根基，但是周圍遍布殺戮的契機。
對此林澤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麼。
帶包峎去了給他安排的房間，就在小院里蕭澈等人的隔壁，床鋪等一應用品都已經有侍女提前準備好。
林澤在準備出門時，看這孩子還是一直低著頭坐在床邊，所以林澤又是轉身回來，坐在了包峎對面的凳子上。
林澤笑了笑問道：「怎麼了？是在這裡不習慣？還是害怕那溫傑再找你？」
包峎低著的腦袋搖了搖。
林澤又問道：「那是想念爹娘了？爹娘在世時，知道你眼睛的事么？」
枯瘦小男孩搖了搖頭，沉默了很久，把下巴擱在膝蓋上，緩緩說道：「原本的家鄉遭了難，逃難那會兒，我娘親是餓死在路上的，一路上是我爹帶著我到了平陵郡。為了換幾口吃的，我爹一直想把我賣給大戶人家，但是我年紀太小，也沒有人家要，再後來我爹就讓我去偷別人的東西，給人打了好幾次，回來之後他就罵我打我。後來有一次，我偷了學塾先生家的東西，他並沒有打我，反而讓我可以去學塾里讀書，我那天特別高興，想回去告訴我爹這個消息，但是回去之後，才發現他已經死了，是偷東西被人家打死的，一起的乞丐里，沒人願意幫忙，我就自己把他簡單的葬了。再後來就一直在學塾里聽課，每天能吃上一頓學塾里的飯，還能聽課，已經覺得很好了。別人都以為我五六歲，其實我已經八歲啦，只是看著小。眼睛變紅的時候，其實以前偷東西被人打得時候，就出現過一次，但是只有一兩分鐘，就暈倒了過去，今天是第二次。」
林澤聽完有些沉默，片刻后，柔聲道：「想去學塾的話，明天還可以繼續去的，我讓剛剛吃飯時那個蕭叔叔，每天送你去。」
包峎沒有說話，看著林澤道：「少爺，你帶我回來是要我以後替你做什麼嗎，是因為我的眼睛么。」
林澤身體前傾，摸了摸包峎的腦袋道：「最重要的原因，確實是因為你的眼睛，但我不會傷害你，當時在巷口之所以停下腳步，還因為我小時候也沒少被人家欺負呢，你看，我們很有緣分的。早點睡吧。」
乖乖，這樣神人一樣的公子，小時候都被欺負啊。
包峎突然感覺自己吃的苦，好像不是那麼苦了，而且，以後在他的身邊，再也不用活得那麼艱難了。
在林澤的注視下，包峎很是乖巧地點了點頭，鑽進了被窩。
在林澤走後不久，腦袋捂在被子里的包峎，突然就抽泣了起來，直到哭地累了，才漸漸睡去。
而他不知道，在窗外，林澤站了很久，在他安穩睡去之後才離開。
——
回到自己屋子之中，林澤並沒有立即修鍊神魂觀想法，而是準備先打熬一下體魄再觀想神魂。
將窗戶都先關上，幽黑寂靜，林澤在屋子中間的一塊六七步見方的地方走樁。
地上雖然狹小，但是對於拳法有些基礎了的林澤來說，卻是足夠了。
地方小，四面封閉，反而有一種神氣不發散，拘束成團團的感覺。
林澤現在練的是白玉鍛體功中的一種走樁，比起前期一、二境武者的練拳吃盡苦頭，這是兩回事。
一、二境的練拳更多是考驗承受皮肉之苦，所謂「快刀短痛」，而走樁看似緩慢移步一般輕鬆閑適，一拳一拳行徑中遞出，越到最後，越是一場鈍刀子割肉的長痛，像是冬日最嚴酷的風雪天，長久呆在外面，到最後每呼吸一口氣，就像是在吞刀子。
走樁更是一種長久的修行，一天六步走樁一百次，一年便是三萬六千多次，以林澤如今的體魄修為，吃的了疼痛，但未必受得了這樣的天天不懈怠。
所以高明武者常說，武夫一道淬體，既要與天地鬥力，承受山嶽碾壓肉身的苦痛，也要與自己心斗，文火慢燉熬出一個定字。
林澤深呼吸一口氣，開始走樁，腳步輕，出拳快，拳意流淌。
每一塊的肌肉都在穩定地顫抖，呼吸發力，一直到兩個時辰后，林澤突然繃住呼吸，一拳橫置於腹部，一拳朝天，氣隨拳吐，發出呼呼聲響。
最後林澤大汗淋漓地倒在了地上。
夜幕中，林澤躺在地上，衣衫濕透，地板濕漉，像是一條給人拽上岸的魚，大口喘氣。
林澤咧了咧嘴，能感覺到全身肌肉的一絲絲酸痛，以及一點點地變強壯，以現在的體魄來說，是真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這一點殊為不易。
休息了一會，林澤起身洗浴了一下，神清氣爽地打開窗戶，坐到了窗前。
他準備繼續修鍊神魂觀想法。
性命雙修，肉身為船，魂為操舟之人，船身堅固，人就安全，同樣地，人穩定，也能更好的控制船，兩者相輔相成。
境界高深的武者，意志識海也都不弱，念頭強大，對肉身的控制也會更靈活一些。
只是當今的武者，往往走了極端，有些忽視意識神魂的磨練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