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學乖
看著喜兒那生出了不少凍瘡的雙手，陸成歡眼眶又湧出了不少熱淚，她突然理解娘親之前的打算和心思了。
她娘親給她挑入宮的人，都是十分信得過的，偏偏她不懂得珍惜，竟錯信了她人。
“喜兒，冬天馬上就要來了，天氣也會越拉越冷，我們宮裏沒有炭火是不成的，你去將我的首飾拿出去變賣，換一些炭火和過冬的衣裳，別委屈了你。”
“現在我的身邊隻有你了，你若是再凍到餓到，怕是沒人會再理我。”
“另外，再去膳房要一些好的吃食，我要養好身體。”
陸成歡強行將眼眶中的淚水給憋了回去。
她不甘心。
不甘心被親姐姐算計。
不甘心就這麽輕易的輸了。
更不甘心要一輩子老死在宮中。
她要報仇，就必須要養好身體，這樣才能重新得到高厲的寵愛，才能讓算計她的人付出代價。
前麵的兩樣喜兒一一應答，隻是到了這吃食的事情上麵，“美人，五小姐……五小姐現在是膳房的典膳……”
陸成歡在府裏可是沒少欺負陸成萱，怕是用錢財沒辦法輕易去買通。
“隻管去吧，她不是那種會在別人艱難的時候踩上一腳的人。”經曆過生死，也讓陸成歡成長了不少，看人處事上麵多了幾分冷靜的判斷。
一直以來都是她在嫉妒陸成萱，故意和陸成萱為難，但陸成萱卻從來沒有主動挑事，她被貶這麽久，陸成萱成了膳房的典膳，若想要為難，早就下手了，不至於等到現在。
“是。”
喜兒身影匆匆離去。
偏殿兩道目光隨著喜兒的身影遠去才堪堪收回。
“果然宮裏麵是個好地方，竟然連陸成歡那樣張揚的性子如今都學的乖了，知道低頭了，不容易。”陸成婉目光悠悠，不由得感慨。
月兒懵懂的看著陸成婉，不明白她們主子的意思。
陸成婉本就地位卑微，一直都被陸成歡給壓著。
綠兒死了之後她身邊就更沒有可用之人了，月兒年紀尚小，照顧陸成婉衣食起居已是勉強，就更不要說還要去給陸成婉出謀劃策了。
陸成婉冷笑著看著陸成歡的寢殿的方向，“真想看你們姐妹日後相殘，究竟誰能更勝一籌！！！”
——
白雪皚皚，枯樹枝上掛著冰霜碎雪，風一吹便打轉的落在地上。
掀開青色棉簾，春燕的小臉被凍的紅撲撲的，那一雙眼睛卻澄亮有神，“大人，最近宮裏麵可真熱鬧。”
“貴妃夫人得盛寵自不必說了，宮美人和趙美人還有陸淑媛也都盛眷正濃，大人您真有本事。”
宮裏攏共就那麽幾個受寵的嬪妃，還不少都是陸成萱幫忙出謀劃策的，倘若她們大人要是真的自己起了爭寵的心思，怕那些嬪妃們就誰都不是對手了。
“總算是可以鬆一口氣了。”
那些嬪妃一個個的拈酸吃醋，你爭我搶就足夠高厲去應付的了。
誰知春水卻急匆匆的從門外跑了進來，“大人，大人，不好了……”
“雪天路滑，孟司藥去東宮之時從台階上滑了下來，人當場昏迷，尚藥局的禦醫說，怕是要凶多吉少……”
“尚食大人要所有人都前去看望呢。”
陸成萱和春燕當即變了臉色，二人更是一分都未耽擱，便直接過去孟司藥的房間。
孔沭陽眉心緊蹙的站在門外，目光擔憂，“卓太醫，孟司藥的情況怎麽樣了？她何時才能醒來？”
卓太醫連連搖頭歎氣，“孟大人摔到了後腦，腦中有了淤血，那淤血壓迫，怕是醒不過來了，即便醒過來，也有可能這輩子都癱瘓在床，再也下地無望了。”
話音落下，卓太醫便背著藥箱歎氣離開。
“什麽？居然摔的這麽嚴重？”
“以後就算醒過來也要癱瘓在床，那司藥房豈不是要亂了套了？”
尚食局頓時亂成一團，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是啊是啊，孔尚食，咱們該怎麽辦？！”
孔沭陽冷著臉，“吵什麽，都吵什麽？！”
“隻是孟司藥發生了個意外你們就這樣人心惶惶的，要是將來遇到其他的大事你們又該如何自處，沒事的人都回到自己的該回去的位置，不用侍奉主子當差了是不是？”
原先還議論紛紛的人瞬間噓了聲，迅速聽話離開。
幾位司官卻是留下來目光凝重的看著在房間中躺著的孟司藥，“尚食大人，孟司藥突如其來傷的這樣重，您說……”
“這究竟是天意還是人為？”
孔尚食沉眸，也頗有些頭疼，六尚局一向是分工合作，各司其職，孟景瑜掌管著藥物，各宮主子宮人眾多，免不了頭疼腦熱，幾乎是可以預見司藥房的手忙腳亂了。
“孟司藥是在太子殿的時候不小心腳滑踩空摔下了台階，一同摔倒的還有女史，隻不過其他人沒有她那般嚴重，想來隻是天災吧！”
孔尚食不好明言，即便不是天災，也極有可能是東宮那位太子幹的好事，沒人敢在高銘的麵前算計，那位好太子當真是將高厲的缺點像了個極致，甚至比高厲還有過往而無不及之處。
他可真的沒少捉弄過別人，出過不少人命，何況孟景瑜這種連證據都抓不到的，隻能悶聲吃下這個啞巴虧。
“那孔尚食，孟司藥想來短時間之內是不能管理司藥房了，司藥位置不能一直空懸，然而女官考核的時間還有太久，且新上任的司官也需要您的親自舉薦，不如您現在就選一位接替孟司藥的位置吧。”
譚司醞想了想說道，“下官看著司藥房原來的典藥羅素雲就不錯，正好她本就是孟司藥手下的得力幹將，熟悉司藥房中的事務，交給她來做也不至於真的亂了套。”
孔尚食還未表態，趙司饎便冷言冷語的笑了起來，“譚司醞，你的野心也未免太明顯了，誰不知道那羅典藥和你是同鄉，你這般扶持她，拉攏著司藥房，是打算日後接替尚食大人的位置不成？！”
“你！”
譚司醞怒目的看著趙司饎，“你莫要紅口白牙的來汙蔑我，難道不用羅典藥你還有其他合適的人選不成！？”
“我看私心過剩的是你才是，譚司醞，你是不是在為你沒有一個好同鄉可以站在你身後而感到心慌了？”
誰不想接替孔沭陽的身份成為尚食大人？
孔尚食年紀年近五十，離退任的時間不過幾年，而其他是司官卻都是三十出頭，風華正茂，私下暗地裏較勁，拉幫結派也就算了，卻鬧到了孔沭陽的麵前，難免有些難看。
“夠了！”
孔沭陽聲音冰冷的嗬斥，“看看你們都成了什麽樣子。”
“原本孟司藥突發意外就已經夠讓本官頭疼的了，你們卻還要吵個不停！”
譚司醞和趙司饎不情願的閉上了嘴。
孔沭陽看了看一直在旁邊一言不發的沐靜秋，沉聲開口道，“你們先回去吧，這接替孟司藥的人選我會好好的斟酌一番，再沒有決定好人權之前，你們幾個要幫忙去看管司藥房，莫要生出什麽亂子！”
孔沭陽甩袖離去。
譚司醞和趙司饎相互對視一眼，冷哼著一聲朝著相反方向走去。
——
司藥房亂成了一團。
羅素雲作為典藥便一時之間成了眾人所關注的焦點。
“羅大人，恭喜您了！”
有嘴甜的女史從孟司藥的房間中出來之後便忍不住對未來極其有希望的下一任司藥阿諛奉承著，“孟司藥出了意外，我們司藥房無人打理，總不會叫那司藥的位置一直懸空，您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是啊是啊，羅大人，到時候您可要好好的照顧照顧我們！”
在宮裏，極少有著真摯的感情，大多數是利益相同。
孟司藥沒病的時候女史們都圍著她，如今病了，便都將眼光放在下一任司藥上麵，說不定打好關係之後還能撿個便宜當當掌藥和典藥。
羅素雲被哄得暈乎乎的，心裏麵像是抹了蜜一樣的甜，麵上還要強裝成矜持的模樣，“一切還塵埃未定，都是要看尚食大人的意思，你們莫要護眼，當心被斥責！”
羅素雲被女史們簇擁著離開。
掌藥汪一文卻冷著臉，看著羅素雲的目光有所嫉妒，身邊懂眼色的女史立刻上前安慰著，“掌藥大人，您不必難過，尚食大人並未說司藥大人的人選，一切還都塵埃未定，您還是有機會的。”
“說不定到時候誰輸誰贏呢！”
“可不是，瞧她們得意的那個樣子，到時候若是落選了，可有她們哭的時候！”
“大人，臣婢們相信大人您的能力，一定能壓過羅典藥的！”
汪一文冷哼一聲，想當初兩個人在爭典藥和掌藥的時候就是一番風起雲湧，當時汪一文棋差一招，這些年來始終被羅素雲壓一頭，她的心裏麵也不服氣，如今現成的機會擺在眼前……
她說什麽都不要再輸給羅素雲了！
司藥房的拉幫結派幾乎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期間胡皇後和陸貴妃聽聞尚食局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也紛紛傳召，孔沭陽卻一直都壓著司藥的人選沒有公布，司藥房眾人心中忐忑，連帶著其他房的女官女史們也紛紛被引起了好奇心，閑餘之時總想著要八卦一番。
陸成萱依舊循規蹈矩。
幾宮娘娘在經過她的指點之後成功被高厲寵幸，心裏麵對她也從最開始的滿心敵意到分外親近。
隻是陸成萱心裏記掛著盛嘉元所說的那些話，總想著要找他好好談談。
“想什麽呢？”
“這麽出神？”
陸成灝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陸成萱的麵前晃了晃，這才將陸成萱飄遠的思緒給拉了回來，“連我出現在你身邊這麽久都沒有注意到？”
“這要是別有用心的人，你是不是小命也跟著沒了？”
冬日的暖陽照在宮道兩旁的白雪堆中，視線格外明亮。
陸成灝的笑意就猶如那橘色的太陽光一樣，驅散了陸成萱心中的隱瞞，帶給她光亮，看著陸成灝笑盈盈的樣子，陸成萱也跟著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忍不住替他拂去鬢角上的細汗。
“這樣冷的天，去訓練場之後也不曉得換身衣裳，當心著涼。”
陸成灝極其享受和陸成萱相處的時光，看著她滿眼都是自己的關切目光，仿佛從前那樣。
“本是打算去換的，結果看見你我便過來了。”
“你是怎麽了？遇到什麽難事了嗎？”
陸成灝俯身湊到了陸成萱的跟前，“可是在膳房中有什麽為難之處？”
被陸成灝這麽一提醒，陸成萱才恍然看清自己所處的位置，竟不知不覺走了這麽遠，“是有些犯難。”
麵對陸成灝的關心，陸成萱也學會了慢慢接受，而不是將所有的事情都壓在心底，“最近宮中變故不小，不少嬪妃先後被罰被貶，可我好像做錯了事情。”
“我把對一個看起來應該不相幹的嬪妃的死怪在自己的身上，並且為此露出了端倪，還險些被人發現。”
陸成萱很是安靜，看的出來她心裏麵對那嬪妃是有愧疚和對自己做事不夠幹脆利落而難過的。
陸成灝笑意溫暖，摸了摸陸成萱失落低垂的額頭，“沒關係的。”
“因為你是活生生的人，就難免有所過錯，人都是一點點成長和改變，沒有誰能從一開始就是完美的沒有任何挑剔的地方。”
“說到底成萱，你是打從心底裏的心地善良。”
哪怕從一開始陸成萱就極其擅長偽裝，看起來冷漠又疏離，可實際上卻是內心善良也脆弱，她這樣防備，不過是想要將自己保護起來，不受傷害一樣。
陸成萱驀地抬起頭，迎麵對上來了陸成灝溫暖的懷抱。
陸成灝將下巴抵在陸成萱的額頭上，灑脫的開口，“雖然不知道你到底經曆過什麽才會讓自己變的這麽小心翼翼，但是別怕，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會在你身邊。”
“隻要你有需要，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陸成萱抽了抽鼻子，從陸成灝的懷中探出腦袋，“那……我想要你舅舅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