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奔流到海不複回（修訂，免費）
同樣都是高山流水，可在盛明月的手中，卻是別有一番韻味，清雅婉約，千般回轉，如若流水低鳴，恍惚又似女子清唱之歌，彈指揮間，高山流水，春花秋月，徐徐而出與風和鳴。
曲調細膩卻不乏激昂，聲臨其境，自有一番傲骨在其中，讓人心中升起無限向往。
就連陸成萱看著盛明月的目光也不由得帶著敬佩。
盛明月實在太過完美，完美的就好像是冰山上的雪蓮，青霜傲骨，更完美的讓人無法觸碰和褻瀆。
可同時，陸成萱心中更是有著疑惑的，禮樂往往和人的心境有著莫大的關聯，這個人心思如何所想也會不由自主的表現在音調之中，而在盛明月的音調中……
陸成萱聽不到半點向往和期盼。
這不該是個代嫁選秀皇妃所該有的心態，反倒盛明月的調子中更多了幾分求而不得的哀傷。
“不愧是簪纓世家教養出來的小姐，明月姐姐簡直堪稱完美的典範。”
高山流水已經曲盡，可仍舊很多人尚且在感受回味，讚美之聲更是絡繹不絕。
“盛小姐的琴技竟如此高超，真是讓人敬佩啊！”
真正德榮兼備的人，是會讓人心服口服的，原本還有些人不滿盛明月入宮之後因為身份而備受照顧，可是現在看來……就算沒了盛家這層光滑，盛小姐本身也如同明珠一般耀眼，是值得人敬仰的存在的。
有了盛明月在先做例子，後麵還未考核的這些禦女便犯了難。
做人最怕的就是比較，有了盛明月的天籟之音之後，餘下的便都成了陪襯了。
不過，哪怕是陪襯，也要頂著頭皮硬撐著上去。
所幸其他的人也琴技精湛，雖然比起盛明月稍稍遜色，但若是單獨演奏，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流水般的優美曲調先後從合歡殿中傳出，也不時的參雜著一些晦澀生澀的琴音。
陸成雪拿手的是琵琶。
在閨閣的時候，她便是個心思通透之人，知曉盛京中的貴女中，無論是古琴還是古箏都不乏人才，畢竟這兩種比較常見，曲調也更多的人喜歡。
陸成雪自問天賦欠佳，做不到極其出眾，若學了無法在眾人中脫穎而出，隻能作陪襯的話，那還不如不學，浪費時間。
人人都道盛家的箏，謝家的笛，高家的琴，寧家的瑟。
無非是盛家三小姐盛明佳的古箏，謝家大小姐謝瑤玉的長笛，高家五小姐高雯玉的古琴還有寧家大小姐寧綰的古瑟驚為天人，並成為四大才女。
有了前人在先，後人無論多麽出眾都是會被拿出來做比較的，如果天賦不佳，無論你多努力，在後人的眼中都會覺得你做的不好，不如那些前輩們優秀，更沒人會看重你的努力。
所以……
哪怕陸成雪天賦不佳，極深的心思卻同樣讓她出彩，她避開了旁人選擇的樂器，拋開了世人眼光中的大家閨秀的古箏，轉而選擇了小家碧玉的琵琶，別有一番風味在其中。
並且千日琵琶百日箏，琵琶的指法更加複雜難學，當初陸成雪可是吃了不少的苦頭，顯然效果是很好的。
陸成萱對待陸成雪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總覺得她的這個三姐姐，她始終都未曾看清楚過。
一首《桂花落》讓陸成雪也成功的入了尚宮門的眼，並且在她的名字下方留下了大大甲字批注。
陸成雪欣喜的感謝，退下之間卻瞧見了站在身後的孫妙儀的蒼白的臉色。
“孫妹妹，你怎麽了？”
“是生病了嗎？看起來臉色不大好？”
從開始第五關之後，孫妙儀便一直都抿著唇，精神出於極度緊張的狀態，已經考核了這麽多人了，可孫妙儀卻遲遲都未行動。
陸成雪好奇的看著孫妙儀，“還是說你有什麽為難之處？”
孫妙儀咬著唇，目光複雜的看著陸成雪，“我……”
“我沒事。”
她隻是……
不太擅長這最後一關。
孫家世代從武，將門之後培養出來的女兒，總是比不得文人女子那般溫婉博學，孫妙儀算是在將女之中性格比較柔和的，不像是她的那些堂姐，彪悍起來就連盛京的男兒也要甘拜下風。
可是……
她在禮樂之上還是有些欠缺。
他們家就從祖輩上開始，就沒人在這方麵有天賦，到了她的時候更好了，因著是家中獨女的情況，孫將軍更是將孫妙儀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見著孫妙儀學的辛苦，直接將教授的師傅給攆走了……
從那之後，更是沒碰過。
孫妙儀怎麽也沒想到，當時爹爹的寵愛，會讓她現在犯了難。
“我不太會……”
孫妙儀猶豫的看著陸成雪，隨後說的吞吞吐吐，跟陸成雪結交了這麽久，她的為人還算是親厚溫和，孫妙儀也就沒有掩藏，直接說了實話。
“我不太會。”
縱然別的考核內容可以認真去學習，後來補上，可禮樂這種事情，沒有長時間的培養熏陶是斷然做不好的。
若差一些丙等還勉強說得過去，可若是丁級，那不是要直接出局了？
陸成雪目光微微詫異，隨後一想便心中了然了。
是她疏忽，竟然忘記了孫妙儀不懂器樂這件事情。
孫妙儀身份貴重，哪怕考核的不好，怕也不會落選，那些尚宮局的女官各個都是人精，不會不曉得這其中的厲害之處。
再加上她良好的身世，未必將來不會成為自己在後宮的仰仗……
左右都是會入選，還不如直接現在將這個人情賣給孫妙儀，這樣，不管將來何種情況，孫妙儀都會記得她這個恩情的。
陸成雪皺眉，目光在剩下的那些禦女中徘徊。
“孫妹妹，你先別著急，容我想想辦法！”陸成雪安撫著孫妙儀，皺眉沉思。
“好……好的。”孫妙儀見到陸成雪竟然肯答應幫忙自己，不由得大為欣喜，微紅的眼眶中目光更是對陸成雪有著說不盡的感激，“謝謝你了陸姐姐。”
“有了！”
思忖片刻，陸成雪目光微亮的看著角落處的陸成萱，本來不過是隨意一瞥，但卻突然靈光閃過有了主意。
考核的禦女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所剩下的人群中無非是一些身份低下，或者沒有天賦的禦女，因為怯場而遲遲沒有上前，但這群人之中，還有一個陸成萱！
不知道陸成萱心中想的是什麽，竟一直都沒去考核，但現在，對高妙儀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機會。
“孫妹妹，雖然考核都是單人獨奏，但卻沒有著規矩說明隻能一個人！”
“陸姐姐……你的意思是……？”
孫妙儀的眼光中也閃爍著亮光，大概是明白了陸成雪的意圖，“可是，已經到了現在的程度，還有誰會願意跟我一起啊！？”
彈奏好的，早就已經考核完了。
孫妙儀有些後悔了，為何當初不事先和陸成雪商量一下，人家真心實意的將自己當成姐妹，她卻存有私心處處隱瞞。
若是早點和陸成雪坦白，就可以和她一起去合奏考核了，也不會到了現在如此為難的時候！
“孫妹妹，這麽多的器樂之中，你可有稍稍擅長的？”陸成雪皺眉思考道，說的委婉。
這麽多器樂，說不擅長還說的過去，可若說一竅不通那就有些過分了，好歹在宮中這麽久了，尚儀大人也曾經傳授過的。
孫妙儀尷尬的指了指放在了最後放的編鍾，“那……那個……”
編鍾大氣，隻需要用木棒分別敲打便能發出不同的樂音，當時在閨閣的時候，孫妙儀因著沒有對其他的器樂興趣天賦，孫夫人卻還秉著一心想要培養多才多藝嬌嬌女的心思，硬生生的非要學。
最後二人商議之下，便讓孫妙儀學了編鍾，雖然看起來……有些豪邁，但總好過什麽都不會要好的多了。
陸成雪紅唇微揚，隻覺得很是詫異，臉上尷尬的臉色不輸給孫妙儀，這可真的……讓人頭疼……
但是這些尷尬馬上就退了下去，“也行！”
“那孫妹妹你就去選擇編鍾吧，挑一個自己最擅長的調子。”
“這能行嗎？”
孫妙儀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陸成雪拉著孫妙儀的手，眨了眨眼睛，“孫妹妹，你放心，姐姐不知道你的事情也罷，既然知道了，定然不會讓你不過考核的！”
“跟我來！”
陸成雪的目光本事無意之間落在了陸成萱的身上的，不想竟然讓她想到了注意。
陸成萱的古箏彈得特別好。
雖然沒有專門請過教授的師傅，在陸家也沒有什麽機會去練習，可是陸成萱的古箏卻是談得出奇的好，還是一次陸成雪和陸成萱私下去了陸家庫房玩耍，見到了塵封已久的古箏。
陸成雪的目光是羨慕的，因為想要出眾，她避開了自己也最喜歡的古箏選擇琵琶，在麵對好琴的時候卻無法下手，這也是一種悲哀，不想小小的陸成萱竟然徑自的將那古箏抱在了懷中，席地而坐，纖細到底手指就那麽快速的在琴弦上波動起來，隨後……便是優美的琴聲讓陸成雪愣神。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陸家所有人都疏忽陸成萱的時候，讓陸成雪將陸成萱放在了心上。
若是有了陸成萱的想配合，哪怕孫妙儀在曲調上有何不足，也會稍稍被掩蓋過去，混個丙等還不是難事的！
正在人群中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陸成萱，在看見陸成雪拉著孫妙儀兩人向著自己走來的時候，不由得眉心緊皺起來，心中更是登時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她不太想和陸成雪打交道。
可明顯陸成雪卻沒有那麽簡單的想要放過陸成萱。
“五妹妹……”
陸成雪溫柔的聲音響起，陸成萱眼皮一跳，滿臉的表情都在寫著抗拒。
“你怎麽還沒有考核呢？”可陸成雪卻好像視若無睹一般，親昵的笑著。
“還沒想好彈奏什麽……所以沒去，也不著急。”陸成萱淡淡的回答。
陸成雪嬌嗔的開口，“五妹妹，孫妹妹有些緊張，要不待會兒你們二人一起去考核吧，也正好做個伴兒，相互打氣。”
孫妙儀……
在看見陸成雪那張臉的時候，陸成萱是抗拒的，可是在說起了孫妙儀的時候，陸成萱的心思卻微微有了改變。
大名鼎鼎的將門孫家，在大周之中還是很有地位的。
看著孫妙儀的臉色，加上陸成雪的要求，陸成萱很快的便明白了為何，賣給孫家一個人情和臉麵……
倒是值得考慮一下。
“可是，我怕我的技藝不太好，到時候會耽擱孫姐姐。”陸成萱故作為難。
這事情也的確是為難。
她是想著悄悄的放了水，然後光明正大的將自己淘汰，可是如今又來了個孫妙儀。
若是賣給她人情的話，在彈奏的時候，勢必是要盡力去發揮，成全孫妙儀，不能亂彈出錯，可這樣一來，自己想要被淘汰的心思也就難辦了。
可若不答應，孫家的這個人情陸成萱又很心動。
如何能在既幫了孫妙儀，賣了她人情的情況下，還能不耽擱自己的計劃，這才是最要緊的事情，也是最難的事情。
不等陸成雪回答，孫妙儀便已經上前，討好般的看著陸成萱，“你便是陸姐姐的親妹妹了。”
“我的技藝也不太好，隻希望你不要嫌棄我才是，能陪我作伴我便已經很高興了，你就……答應我吧！”
孫妙儀是個實在人，再加上她又相信陸成雪的眼光，不會平白無故的介紹給自己一個技藝差的人來陪自己，所以她便很相信陸成萱是有所保留的。
“若能考核過去，妙儀定當萬分感謝的。”
“是啊是啊，五妹妹，我是相信你的水準的，你們在一起，一定能都成功通過，二人合奏，說不定還會被傳為佳話呢！”
陸成雪跟著湊熱鬧。
陸成萱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並非是什麽謝不謝的，隻不過三姐姐知道我在家中的境況並不好，我沒有師傅從小傳授，有的隻不過是自己從一些雜書音譜中看到的，之所以為難是害怕耽誤孫姐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