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開始
原來，一個人的銳氣是與生俱來怎麽也磨滅不掉的，它隻會因為生活的困難而隱匿，卻不是徹底消失，到了關鍵的時刻還會被激發出來。
當年她心灰意冷一心赴死，到如今成為陸家庶女的三年蟄伏，寧綰始終是寧綰，骨子裏的好強。
陸成萱咬著牙，臉色蒼白，額頭上也冒著吸汗疼的厲害，卻倔強的推開了趙祗令。
好像一頭蓄勢待發的小獸，清澈如水的一雙眸子中湧動著恨意。
“趙大人說笑了，您位高權重，奴婢們對您來說，身份卑賤死不足惜，可在奴婢們的心中卻惺惺相惜，視為親姐妹，哪怕送了性命，我也絕對不會看著我妹妹被處死。”
陸成萱眼眶微紅，卻倔強的抬起頭不肯讓自己的淚意落下。
“趙大人諸事繁忙，恕不遠送。”
喬慧俯身，低頭在陸成萱的耳邊壓低著聲音，“是啊，就是作踐你，要你去給那癆病鬼衝喜，你又能當如何？”
“還真的以為自己是陸家的的嫡係血脈不成？”
若是真的陸家嫡係的血脈，喬慧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的想辦法來分心對付陸成萱了！
真正折磨一個人，不是直接了當的要了對方的性命，生不如死總要來的效果好一些。
趙祗雲已然沒了耐心，看著陸成萱這般垂死掙紮，平息了不少心中的怒氣，冷笑著說道，“憑你個不知來曆的賤種，去給我們陸家換一門長平侯府姻親的關係，我們自然樂得不行呢？也不枉費你白白的吃了陸家這麽多年的飯菜，權當你是在報答陸家的養育之恩了！”
“況且你弄壞了盛家的雲錦，這筆賬還沒有同你清算，你以為你會好過到哪去，作踐你？作踐你都是輕的！”
趙祗雲冷哼一聲，甩袖離開，“聘禮已下，婚期已定，你嫁也要嫁，不嫁也要嫁，陸家還由不得你這個死丫頭
“就連老夫人也不管咱們了，小姐正值青春年少，怎麽能真的嫁給那將死之人，一輩子守活寡呢！”
陸成萱止了咳，可臉色卻無比凝重。
對於喬慧，她更有了新的認知。
她假裝燒了雲錦，纏綿病榻還不夠，喬慧還是要趕盡殺絕，哪怕是死，也不讓自己死在陸家。
大病總會有好轉的時候，可中毒就是必死無疑。
先是暗中用食物相克的道理讓自己中毒，命不久矣，隨後又找了地位尊貴的長平侯府結了親事，美名其曰可以為雙方病重衝喜，實則是將陸成萱送進新的火坑，趙祗雲還能趁機搭上長平侯府這條線，一箭雙雕。
喬慧說的那句話可真沒錯，趙祗雲這是打算在除掉自己這顆眼中釘前提下，將自己的價值發揮到最大！
若非陸成萱和喬慧是對立的雙方，真想發自內心的替喬慧的計謀鼓掌，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同長平侯府的親事……
陸成萱猜測，陸周氏未必是真的會拋棄陸成萱，隻不過是趙祗雲先斬後奏，她沒了說話的餘地罷了，否則周大夫不會再盡心給自己醫治的。
裝病這件事，陸成萱曾私下給陸周氏透漏過口風的，不然來找陸成萱麻煩的，怕陸周氏就是頭一個了。
陸周氏算得上是在觀望著的態度，沒有立刻找陸成萱算賬，也沒有徹底放棄陸成萱。
不想喬慧的手段太高超，又是拿了十足的心思來對付陸成萱的，陸家這段時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算是陸周氏也是應付不過來。
陸成萱低垂著眸子，思忖片刻說道，“稍後你去周大夫那裏取新的藥方來，偷偷的抓藥別被旁人察覺，另外舊的藥方也要繼續使用，日後煎藥的時候一次性煎兩份，新藥藥渣埋在後院處理幹淨，再多給周大夫身邊藥童一些銀子，封住他的嘴，不要讓他說出去不該說的話。”
周大夫是陸周氏身邊的大夫，也是她從老家莊子上調上來在身邊侍奉著的，是信得過之人，可他身邊的小藥童卻是後買來身邊的，陸成萱不放心。
“夜裏天黑的時候去，旁人若問起就說我的身體嚴重了些，以前吃的藥沒了抓藥填補。”
“好！”清蓮眸光凝重的點頭，“奴婢知道了。”
“那小姐，這吃食您還吃嗎？”
清蓮遲疑的看著一桌子的枇杷粽子，趙祗雲和喬慧都已經來過了，親眼見到陸成萱按照食譜來吃，也該放心了，那這相克的枇杷粽子也沒必要再吃了吧？
陸成萱擰眉問了一句不相幹的話，“讓你去給院子其他人送一些聊表心意，你可送去給王氏了？”
“送去了，送的時候王姨娘還當著奴婢的麵上直接將那些枇杷粽子給丟了……”清蓮唏噓的回答。
好好的入宮陪伴陸成音的人選從陸成妙變成了陸成萱不說，陸成妙還被陷害傷了陸成歡，被大夫人責罰，關在院子裏閉門思過呢！
王姨娘也是恨陸成萱恨的咬牙切齒呢。
“我想見見她。”陸成萱起身，又重新回到了雞翅木小幾旁，繼續用著枇杷粽子。
“以後還是按照食譜來做，裏麵所用的食材也不必自己掏銀子了，去廚房領了去，若廚房的燒火婆子不肯給你，你就撒撒嬌，說說軟話討好一下，若再不給就撒撒潑。”
陸成萱抿唇忍不住笑意，心情大好。
喬慧費盡心思的給她一本食譜，若沒了食材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心思，左右換了新的藥方，也就不會和原來的食譜相衝了，不吃白不吃。
又能省銀子了。
真高興。
——
暮色已經模糊起來，堆滿著晚霞的天空也漸漸平淡下來，沒了色彩。
陸成萱披著織錦鬥篷，鬢上梳著雙髻，上頭隻簪著一根素銀簪子，臉上未施粉黛，身上穿著的衣裙更是清蓮素日喜歡的豆綠色長裙。
夜深人靜，一抹身影悄悄闖入了蘭馨苑。
“勞煩通報一聲，便說紅梅院的清蓮求見。”陸成萱壓低著聲音，天色已暗，鬥篷披在身上，陸成萱又低著頭，身量纖纖著實和清蓮難辨，守門的小廝清月當即就將陸成萱攔在了外麵。
“你竟然還敢來，我們姨娘說了，以後隻要是見到你，就該立即將你給轟出去！”
昨日清蓮送來了不少的枇杷粽子，守門的小廝不曉得王氏和陸成萱之間的恩怨，他便將人放了進去，不想王氏不但將那些粽子當即丟了，將清蓮轟了出去，更是把他們這些看門的下人也給責罰了十板子，到現在屁股還疼著呢。
他可不敢再放人進去了，小命要緊。
陸成萱避開清月的推搡，不慌不忙的笑著，“昨日是清蓮疏忽了，惹的小哥你受罰，是清蓮的不對，但倘若今日小哥再放清蓮進去一次，清蓮敢保證，小哥不但昨日的委屈能討回來公道，還會額外的受到你們家主子的賞賜。”
清月眼睛轉了轉，“你是不是在做夢？”
“怎麽可能！姨娘早就說了，再放你進去我的屁股可就要挨罰的！”
陸成萱塞了一塊碎銀子到了清月的懷中，“就當給小哥你買些補品將養身子了，你信我一次，定然會有其他的好處的，不然姨娘昨日也說了，若再見到我，也會命人打我的。”
“我是真的有把握，不然還能平白的送上門來給人打不成？”
清月將信將疑的想了想，好像陸成萱說的話真的很有道理，“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了，誰會沒事吃飽了撐的想要挨打呢！”陸成萱回答的理所當然。
看著懷中的碎銀子，清月咬著牙，“行！”
“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要是姨娘再發火，你這輩子都別想靠近我們院子裏了！”清月氣憤的說著，但身體還是給陸成萱讓開了路。
到底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不用太有錢，兩錢銀子就好做事。
“請。”
陸成萱抿唇淡笑，“你放心吧，要是不能討的姨娘歡心，我也不會再自找沒趣來叨擾的。”
沒了清月的阻攔，陸成萱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廊下，屋內已經燃起了燭火，人影晃動，陸成妙被關在了蘭馨苑近兩個月的時間，就連新年也沒能得到趙祗雲的寬恕。
看著架勢，怕是入宮也無望了，反而會步陸成萱的後塵。
陸成萱同長平侯府長子薛致遠定下了親事的事情，趙祗雲是先斬後奏，她擔心陸周氏還對陸成萱有所保留，避免意外直接敲定之後再公布的，到時候不管陸周氏是何態度都改變不了現狀。
其中，陸家其他的人也自然是蒙在鼓裏的。
可趙祗雲已經到了陸成萱麵前說了情況，消息也自然像吹了風的火，傳播速度又快又猛。
隔著房門，依稀能聽見內室王氏也陸成妙的交談，大抵是陸成妙在哭訴，王氏在勸和的同時也是憤怒不已罷了。
“咳咳。”
陸成萱抿唇輕咳了一聲，屋內的動靜頓時止住，隨後不久房門更是吱嘎一聲被打開。
王姨娘警惕的看著門外的陸成萱，“你是何人？你是何人，竟然敢進來蘭馨苑？”
“該死的星夢，星夢……死哪去了！”
“連院子都看不住了！”王姨娘怒火衝衝的嗬斥著，更是上前想要看清楚陸成萱的樣貌。
原本門外應該是有丫鬟守著的，可能正巧趕上了王姨娘和陸成妙在私談，就都遣送走了，隻留下了心腹星夢，不想星夢也發生了什麽意外情況，所以陸成萱才會一路順暢，長驅直入。
陸成萱後退幾步，避開盛怒的王姨娘，輕輕的摘下了蓋在頭上的鬥篷帽子，淡然的笑著看著王氏。
“王姨娘，好久不見，怎麽姨娘全然不似當初的沉穩內斂了？”
原先的王姨娘巴結在趙祗雲的身邊，幫忙出謀劃策，暗中又是陸周氏的眼線，母女二人在陸家日子過得頗為舒坦，也是庶女妾室中的臉的。
可是發生了變故之後，陸成妙直接被關了禁足，陸周氏放棄了她們這樁暗棋，連帶著趙祗雲也瞧著她不順眼了。
饒是在外麵再如何內斂深沉，在自己的院子也會忍不住怒火的。
“陸成萱？！”
“你竟然還敢自己送上門來！”王姨娘目光淩厲，屋裏麵的陸成妙聽到了聲音更當時從屋子裏麵衝了出來。
“陸成萱！”
“你未免太過分了吧！”
是她威脅陸成妙，才讓陸成妙吃了啞巴虧不能直言的，陸成萱還敢上門示威？
陸成萱瞧見兩人的樣子，不由得冷笑，“來都來了，還不請我去屋子裏麵坐坐？”
“姨娘的待客之道可不怎麽樣啊！”
第九十章大選
陸周氏看著跪在地上身材瘦弱的陸成萱，不由得歎了口氣，“其實說實話，起初我是對你不放心的，但後來你是如此的聰慧，又盡心的幫我對付趙祗雲，出了不少的惡氣，我也是感謝你的。”
“要是沒有長平侯府的事情，我也願意庇護你，不為了別的，就衝著趙祗雲容不下你，我也該和她過不去的保了你。”
“可是……婚事是她背著我偷偷定下的，在外她到底是陸家主母，她還有個當事的弟弟，這門親事若毀了……後果……”
陸周氏欲言又止。
陸成萱抬頭，目光凝重，“這門親事不毀，成萱來找老夫人，不是想要老夫人為難的。”
“那你是……”
陸周氏疑惑。
“來和老夫人談條件。”陸成萱直言不諱，沒有再繞圈子。
陸周氏一頓，布滿皺紋的眼眶下一雙眼神閃爍，“你拿什麽和我談條件？”
“成萱想請老夫人去府衙知會一聲，合婚庚帖延遲幾日發放。”
“代價？”
“陸家的管家之權，臨進宮之前，大夫人將再也沒有和您爭鬥的資格。”
給盛三姑奶奶繡的是蒲公草的手帕，向往自由不羈的生活。
陸成萱淺淺的笑著，“在成萱的眼中，花朵本身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隻不過是世人眼中所謂的那些區別罷了，之所以替三姑奶奶您繡的蒲公草，是因為，成萱覺得，您可能更向往自由不羈的生活，隨風飄揚，無拘無束，是您最快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