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順水推舟
陸成萱低著頭，雙手放在身前纏繞又打開，看起來便像是局促不安。
陸周氏沉吟道，“待會可還要去看望一下俞姨娘嗎？”
清蓮手中捧著的衣裳料子顏色雖然清淺，但繡著的花樣卻嫻靜典雅，落落大方，不像是陸周氏這個年紀所用，用在陸成萱自己身上又顯得老成，那便……隻有俞氏了。
也對，能讓陸成萱關心的，除了這個親娘，怕也沒有其他人了。
這段時間陸成萱對自己也算是上心，每日請安問好不斷，所準備的無論是小菜吃食還是所穿用度皆是盡心盡力，倘若……就這麽將俞氏擱在一邊，反倒是會讓人覺得陸成萱巴結奉承，不孝勢利，是斷然不能相信之的貪圖富貴之人。
如今知道陸成萱心中還是記掛著俞氏這個親娘的，陸周氏反倒是很讚許放心，盡管看著那套衣裳的繡工同樣喜歡，但這點眼界陸周氏還是有的。
陸成萱咬著唇，神情糾結複雜的看著陸周氏，“有些時日沒見……沒見到娘……姨娘了……”
“老夫人，成萱沒有別的私心，隻是……隻是想去看看她……”
因為陸成萱身份特殊，自打到了陸家之後，陸周氏和趙祗雲雖沒有三令五申的讓她閉門不出，可這也是眾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何況俞氏還養育了陸成禦，怎麽說都是陸家的二少爺，還是身份清白的一些好，陸成萱的存在對俞氏和陸成禦來說都是個汙點，俞氏更是避陸成萱如瘟疫一般，不許她去見自己，生怕別人會冷言冷語影響了她們母子優渥的生活地位。
陸周氏眼瞼微抬，將一雙錦履小心放在一旁，捧起了桌上放著的翠竹茶杯，淡淡的品了一口茶，“也好，馬上年關了，去請個安也好。”
話落，不等陸成萱開口道謝，陸周氏便補充道，“你到底是我們府中的五小姐，總自己呆在偏院也不好，是該時候見見人了，便先從府上的人開始吧。”
茶杯和茶蓋相互碰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王媽媽笑嗬嗬的看著陸成萱，“小姐還不快點謝恩，老夫人這是在替您撐腰呢，以後您若是想去看俞姨娘，便隻管去就好了，不會有人再對您不敬了！”
陸周氏的意思……
不隻是在府中要承認陸成萱的身份地位，就連外界……也要宣揚她陸家五小姐的身份了。
陸成萱馬上就可以從陸家不受寵的繼女走到人前，成為當朝權勢正盛的陸家五小姐。
局促不安的手從身前鬆開，陸成萱的眼中更是帶著誠惶誠恐的喜悅，“多……多謝老夫人的恩典。”
陸周氏搖頭笑笑，“無礙。”
“去吧。”
陸成萱眼眶有些濕潤，同陸周氏簡單告別之後便帶著清蓮匆匆離去。
陸周氏望著陸成萱急促離開的背影臉上笑意頗深，“不隻是要去看望俞氏，還要經常去才好，多讓你感受一下母女親情，到時候你才會更加離不開俞氏。”
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人，那便是有了最致命的弱點。
陸成萱越看重俞氏，看重和俞氏的母女親情，也就說明俞氏對陸成萱越重要，將來陸周氏的手中也就多了一張很要緊的底牌。
俞氏的生死握在陸周氏的手中，便是陸成萱離的再遠，陸周氏也能睡得安穩。
這個順水人情，陸周氏怎麽會不願意呢？
甚至陸周氏還曾想過，去尋了陸成萱的破綻和軟肋，不想她竟然自己送上門了。
出了門，陸成萱眼中的激動和小心消失，目光淡然又平靜的向著梨佟院外走去，陸周氏所想，陸成萱豈會不知？
要的就是讓她相信，讓她自以為成竹在胸，了然於心。
“哎小姐小心……”清蓮陡然響起一道驚呼。
一道身影風風火火的從牆外拐角衝出，和陸成萱撞了個正著，陸成萱和清蓮兩人躲閃不及，竟然直接被那身影撞倒在地上，沾了一身的碎雪。
“嘶——小姐……小姐……”
清蓮顧不得自己身上狼狽，慌忙扶起陸成萱，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的樣貌，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就已經迎麵而來。
“你們這兩個死丫頭是不是沒長眼，竟然連二少爺都敢冒犯，是找死了嗎！”
粗鄙的聲音傳來，一位身穿茶色薄襖的婆子便指著陸成萱的鼻子咒罵，“你可知道二少爺的身份是多麽貴重，你有幾條命竟然敢傷了我們二少爺！”
“陸家怎麽出了你這樣無用的丫鬟，就應該拖走打上二十棍子，再賣給人牙子發落！”
婆子的身形有些健碩肥胖，瞪著眼睛咒罵陸成萱的時候連帶著臉頰上的肉都跟著顫了幾顫，還沒等陸成萱開口，便又直接撲向了一旁同樣摔倒在雪地裏麵的陸成禦了。
“哎呦，我們二少爺，我的小祖宗，您可沒事吧？”
“這要是把您給摔壞了可怎麽辦，老夫人和夫人一定會打死奴婢的，早先就說不要您跑得那麽急，您還不聽。”
“都是府中這些不長眼的下人，您可一定要稟告老夫人立刻處置了她們倆！”
陸成萱不喜奢華，打扮的樸素，又不常在府中走動，導致很多丫鬟婆子根本不認識她，即便是認識，無權無勢的繼女，欺負就欺負了還能怎麽樣？
聽著這婆子口口聲聲的二少爺。
撞了她的人那也便是她這同母異父的弟弟，陸家的二少爺陸成禦了。
陸成禦五歲，過了年之後便是到了上私塾的年紀，之前的這些日子便提前送了去權當是提前適應，年關將至看這樣子是剛剛被接回來給陸周氏請安的。
婆子又喋喋不休，陸成萱卻是目光如雪。
從前的陸成萱算是逆來順受隻懂得隱忍，可她是寧綰，不會無端受辱吃虧的寧綰。
陸成萱在清蓮的攙扶下從地上站起，撣了撣衣裳的碎雪，冷眼瞧著那婆子，從記憶中搜索這婆子的身份來曆。
她姓王，是趙祗雲遠房親戚，打從陸成禦出生的那刻起，便以二少爺精貴，俞氏身邊人少照顧不周為由給打發了過來。
因著俞氏膽小，對趙祗雲戰戰兢兢不能反駁，王婆子便一直都侍奉在了陸成禦的身邊，也加上這麽多年陸成禦被王婆子伺候的白白胖胖的，俞氏也沒有多說，就默認了王婆子的照顧。
可陸成萱聽著那王婆子口中碎碎念的嘮叨咒罵，卻是周身氣息冷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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