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五 支教開始第一課
“沈老師，你來前我跟幾位老師也商量了，昨你來得晚，沒來得及和你商量，那現在就和你商量一下，你教咱們學校六年級的語文怎麽樣？”高平原期待地看著沈佳。
“高老師，這，這六年級馬上就要升初中，升級考試成績也是很重要的，這麽重的課交給我，我怕我能力不夠，耽擱了孩子們。”沈佳深知學五六年級語文課的重要性，可以，這是學階段學習最重要的一門課程了。
“是這，沈老師，我們看了你的簡曆，我們是本著好鋼用在刀刃上的宗旨來給你安排任課的。離咱們不遠的平頂學，連著好幾年升初的考試成績都比咱們好，我們就想著，怎麽打個翻身仗。這不你來了，這個翻身仗就指著你了！”
沈佳不好再什麽謙虛推謝之辭，就在六年級班主任老師高山花的引導下，走進了她即將開始任教的班級。
班裏亂得不能再亂了。幾十個男生女生，高低粗細的帶有濃重的方言土語的嘰嘰喳喳的嘈雜聲，從快被掀翻了的教室裏傳了出來，一裏地以外已經可以把耳朵灌滿了。
習以為常的班主任高山花，僅憑一邊走一邊聽到的那些嘰喳聲，就可以判斷出誰來了，誰沒來。誰和誰在進行友好磋商，誰和誰在互相敵對，誰在幫腔，誰在主唱。
山裏的這些孩子呀，沒有城裏孩子們那麽多的消遣娛樂方式，但精力體力卻一點兒也不比城裏的孩子差，所以同學間的摩擦撞擊，就成了一項消耗他們過剩精力的不可避免的項目。
高山花對沈佳笑了笑，“沈老師，聽今這情形，崽子們吃得都挺飽的。”
沈佳微微笑了笑，心，可不是嘛，一個個吃飽了撐的，也不怕把嗓子喊破了。
兩人在孩子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走進了教室。
按以往，高山花會把她的大手啪地往講台桌上一拍，威嚴地眼光從教室的一角掃向另一角，等她收回眼光的時候，教室裏就靜得連放屁都能聽得見響聲了。
可今，她沒這樣做。她想看看，這個沈老師，怎麽樣讓這幫鬧得正歡的崽子們安靜下來。
果然是一個師傅一個傳手。沈佳沒有象高山花一樣去站到講台上發威。
她一言不發地在教室裏走了一圈。
等她走回到講台上的時候，教室裏已經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得見了。
一早就聽來了個美女老師的孩子們，一雙雙賊亮賊亮的眼睛，就這樣被輕盈地走在教室裏的沈佳無聲地，完全徹底地收到了她的身上。
一張張嘴巴，不管是張著的還是閉著的，連大氣也不出。
沈佳在講台上站了半晌，在高山花的示意下。班長高朋才粗啞著嗓子喊道：“起立！”
高山花有點不好意思的回過頭對沈佳，“管教無方，管教無方。山裏的娃，放養慣了，一時收不了野性。以後你別跟他們客氣。”其實，要按高山花以往的威風，就是再給他們幾個膽，他們也不敢放肆成這樣。
高山花有點想看沈佳笑話的意思，她想看看，這花骨朵一樣嬌嫩的姑娘，麵對他們這裏這群土生土長的山裏野娃時，是一幅怎樣的畫麵。
高山花那可真是低估了昨晚剛把野狼打跑了的沈佳了。一群還沒長成形的孩子，在沈佳眼裏，那隻不過是個兒高了點兒，膽兒大了點兒，知道的事兒多了點兒的羊羔。本姑娘狼都不怕，還怕羊羔。笑話。
在高山花大聲把她介紹給學生們以後，沈佳就帶著甜美的微笑，逐一檢閱她的學生兵了。
“你叫什麽？”
“田菊。”
“好名字。知道什麽有關菊的詩句嗎？”
“你的淚光柔弱中帶傷
慘白的月彎彎勾住過往，”
充滿野性，但卻十分動聽，別有風味的歌聲，從田菊的口中唱了出來，讓沈佳不由得心中一怔：這是有關菊花的詩嗎？這明明是周傑倫的菊花台嗎？
田菊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引起了全班哄堂大笑，但她那沙啞而亢亮的嗓音，卻引起了沈佳一展歌喉的欲望，就聽沈佳接著唱道：
“夜太漫長凝結成了霜
是誰在閣樓上冰冷地絕望…”
沈佳出人意料的不但沒有訓斥，反而盡情而動聽的和唱，不光讓跟在她身後隨時準備給她以強有力助威的高山花大感意外，也讓那幫等著看熱鬧的學生們，第一次感到了老師還可以是這個樣子的。
沈佳那柔美已極的歌聲，那完全換了一種風格的歌聲，讓全班的學生們聽得如醉如癡。
整個班級就這樣靜了下來，靜了下來，靜了下來。
“同學們，田菊同學唱得好不好啊？”
“好！”
“老師唱得好不好啊？”
“好，好，好！”
“大家還想聽嗎？”
“想聽，想聽，想聽！”
“想聽好，那誰能，我們剛才唱得是哪首歌？”
“菊花台，周傑倫的！”
“不錯，是菊花台。但菊花台這首歌，是有關菊的古詩文嗎？”
“不是。”
“好，既然不是，那老師就請同學們一起想一想，古人有哪些詠菊的詩句。隻要大家夠十首有關詠菊的詩。老師就把這首菊花台完整地唱給同學們，好不好？”
在一片連吵帶鬧地叫喊聲中，全班的學生七嘴八舌地開始了回答：
“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菊花開，菊花殘”“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九日重陽節，開門有菊花”
湊到五六句的時候，全班就什麽也湊不下去了。
沈佳也不強求，“好了，好了，關於菊的詩，今就先到這兒。大家也別氣餒，湊十首菊詩的期限，延長到本周末，隻要到周末，大家都交上一份寫好十首菊詩的作業本，我就兌現今的承諾。下麵我接著認識咱們班其他的同學。”
“你叫什麽名字呀？”
“田娥。”全班又哄然發出一陣大笑。
沈佳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田娥見沈佳也笑她，就扭怩著對沈佳，“我出生的時候，我爸媽又沒看過那個叫白鹿原的和電視劇，他們哪知道那裏麵有個叫田娥的呀。”
沈佳拉過田娥的手，看著這個不光名字一樣，長得也和電視劇裏的田娥一樣甜美的田娥同學，非常憐惜地道：“同學們，此娥非彼娥。咱們班的同學，要互相愛護，互相幫助，互相支持。咱們班的同學，以後都要把咱們班這個純樸可愛的田娥同學，當成咱們的親姐妹！如果別的班的同學取笑我們的田娥妹妹，我們就要和他們講道理，清楚。同學們好不好啊？”
又是一陣好好好的喊聲，長期因為名字問題而遭受班裏同學尤其是班裏男同學欺負的田娥，十分感激新老師對她的維護，她激動含著眼淚坐了下去。
沈佳來到坐在田娥身邊的一個眉清目秀的男生麵前，“你叫什麽名字呀？”
大家憋住別笑，因為全班同學都在憋著。
“田家女。”
“田家女婿！”“黑娃！”全班學生在不知誰補充了一句田家女婿黑娃之後，又哄堂大笑起來。
那個叫田家女的男生，和田娥，都在同學們又吵又鬧的哄笑聲中，大紅著臉，低下頭去。
沈佳這回沒再和顏悅色。她一聲不吭地走回講台。轉過身來時，已是麵色如霜。她淩空打了個響指，沈佳的響指，動作瀟灑優美，而且打得清脆，極具穿透力。
全班很快就安靜了下來。沈佳鄭重而嚴曆地道：
“今咱們就認識到這兒吧。我不想認識言而無信的人！我不想認識對友不尊的人！咱們剛剛好的，要把田娥同學當咱們的姐妹看待，言猶在耳，你們怎麽就又笑話田家女同學？叫他黑娃，什麽意思？還不是又在譏笑田娥同學嗎？你們居然食言而肥，把同學當笑柄。真是豈有此理！”
看著被自己的義正詞嚴訓得鴉雀無聲的全班學生，沈佳心中頗為自得。她就此因勢利導：“今的作業，都給我伸長耳朵聽清了，每人寫一個自己的簡介，在簡介後麵寫一段對這件事情的檢討。田家女和田娥可以不寫檢討。下課！”
“起立！”同樣是起立，下課時的起立，比上課時的起立，整齊了不知多少。
一直跟在沈佳身邊，想看沈佳熱鬧，想給沈佳助威的高山花老師，在跟著沈佳走出教室時，已經象被恩威並重收服的學生，一臉的肅然起敬。
沈佳回到辦公室，對仍跟在她身邊的高山花請教道：
“高老師，這頭一節課就鬧得這麽熱鬧，真不好意思。以後你還得多幫幫我。”
“沈老師呀，今我算是服了。老話常，家有五鬥糧，不當孩子王。這孩子王難當啊。你可不知道，那幫免崽子，把我這樣的把自家老爺們都拿捏的麵團似的母老虎，我知道，別人都叫我母老虎，都常常氣得要吐血。以前我用盡了自己的虎威，也沒能把這幫崽子整得象今這麽順溜。你可真是生教書的料。唉，可惜呀，你隻能在我們這兒呆一年。唉，我得好好囑咐囑咐你教的這個班，讓他們好好珍惜有你這樣的好老師的難得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