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時疫
後半夜裏,忽然下起了瓢潑大雨,晏歡被窗外的風雨聲驚醒,隻覺得身上有些冷,卻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天光熹微時,高嬤嬤這才發現了晏歡的異樣。
這讓雲珠一下子手忙腳亂起來,“這可如何是好,夫人天沒亮就走了,這會兒恐怕都出了城了。”
她急的原地打轉兒,晏歡聽見“出城”兩個字,卻是心下一沉,母親天不亮就出城了?
她腦袋昏沉沉的,卻能猜到大概出了什麽事,想必是父親的事有消息。
不過高嬤嬤和雲珠都沒有再提這件事,一個留在屋裏照顧她,一個急急忙忙的出去找郎中了。
冰涼的帕子敷在額頭,晏歡不禁深吸了一口氣,眼皮子灌了鉛似的,就聽見雲珠哭了起來。
“老爺如今不在了,咱們府裏也要辦白事了,姑娘快快好起來吧……”
晏歡聽得心煩,想張嘴說兩句話,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此時已經出城的薛氏並不知曉府裏的事情,她心急如焚。
來人說在駟馬河下遊找到了一具麵目難辨的腐屍,她要親自去辨認。
看著自家夫人一雙緊緊撰著手帕的手,曹嬤嬤出聲安撫:“夫人莫急,這…哎……人各有命,有些事強求不來的。”
她本想說,吉人自有天相,可主君已經消失了快兩個月了,即便是自己也不相信這個人還活著,又如何讓別人相信呢?
見薛氏還是心急火燎的,曹嬤嬤歎了一口氣。
“他到底和我同育一兒一女,如今他就這麽沒了,我……”
薛氏拿起帕子壓了壓眼角,似乎是想起了從前的那些事。
說起來,她本該是恨他的,恨他喜新厭舊,恨他嫡庶不分,可他也曾給過她歡愉的時光,她到底狠不下心腸來……薛氏心情複雜,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而此刻盛京皇城門口,一輛四匹馬車的朱輪黑漆馬車穩穩的碾過。
馬車裏,男子修長的食指捏著顆葡萄緩緩放進嘴裏,薄唇微抿,聽著屬下的回稟。
“那晏府裏現在沒有一個能主事的人,晏三小姐已經染了小兒時疫,陸翊在哪兒守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將軍府的人過去,咱們還要守嗎?”
傅玄劍眉微皺,舔了舔嘴角的葡萄汁,腦海裏浮現出那小東西的樣子。
將軍府不會不管她啊,以他了解到的消息,這位晏夫人可是鎮國將軍夫人的心尖兒,那這小心尖兒…不應該啊。
晏歡迷迷糊糊的聽見耳邊來來去去的腳步聲,意識有些模糊。
她這是病了嗎?
苦澀的湯水灌進嘴裏,她嗆得不住咳嗽起來,聽見有人在她耳邊說著話。
“三小姐這樣下去不行啊,這藥不進肚那就起不了效用,這病拖下去是要死人的啊………”
“那可如何是好,這小孩子不比大人…”
後麵還說了些什麽,晏歡沒聽見,她再次昏睡了過去。
所以,上天這是在故意捉弄她嗎?原來讓一個人生不如死很簡單,就是給這個人她最想要的,再轉身收走。
身上的痛苦讓她斷斷續續的清醒著,母親沒有回來,而將軍府的人也一直沒有來過。
晏歡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
皇城旁的燕春巷裏,沒有掛匾的三進的小宅子瞧著名不見經傳,內裏卻是另有乾坤。
正應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句話,小宅子裏亭台樓閣水榭應有盡有,正房前的兩株石榴樹抽枝發芽,葳蕤正盛。
段安等的有些耐不住了。
這到底是救還是不救啊,那晏三小姐如今已經快挺不住了,將軍府的人遲遲不曾出現,這三小姐根本就沒有他們以為的那樣重要啊,公子又遲疑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