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患者被送到外科急救室進行緊急手術後,就被安排在了住院部的雙人病房裏。


  聽說,還是兩個蠻有權勢的貴族子弟,清早的時候,跟兩個女人在房間裏玩刺激,用煙花……


  至於那女人怎麽樣了,沒人關心。


  我站在門口遠遠地看了一眼,就回了辦公室。


  下午,我就接到通知,說是那兩個已經搶救回來的患者,因為術後感染去世了。


  我當即就上報給了醫院高層,尋找解決方案。


  阮澤明知道後,立刻來問我,那兩個患者術後是怎麽護理的,大冬天的,怎麽說感染就感染?


  我發燒燒的暈暈乎乎的,隻記得自己把那兩個患者分給了護士小錢,具體的看護,是她負責的。


  結果,把小錢找倆後,她卻說,我壓根兒沒有這麽吩咐她。


  也就是說,那兩個患者出了手術室後,沒有一個護士跟著。


  我腦袋幾乎要爆炸,死死地盯著她,“你說什麽?你敢發誓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即使發燒生病,也不至於在工作上出了這麽大的差池。


  小錢有些委屈,“護士長,我說的是真的呀,你該不會是因為還惦記上上次的事,所以工作都沒以前上心了吧?我可以找人來作證的。”


  說著,她把護士錢姐叫了過來。


  小錢和錢姐都姓錢,被我們護士站裏戲稱為老錢和小錢,老錢在醫院裏幹了很多年了,我沒來的時候,她就在做護士了。


  所以,阮澤明選擇相信了她的話,讓我暫時把手上的工作交出去。


  “我不。”我定定的看著他,覺得他有些陌生,已經不像是我認識的那個阮澤明了。


  “我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要我把工作交出去?接下來呢?你要讓我離職嗎?”


  “桑柔!”他低低的吼了一聲我的名字,“人命關天,你能不能不要任性?”


  “我怎麽任性了?”


  我委屈的眼淚幾乎要落下來。


  我任性?

  要是我真的任性,就不會發著燒還留在醫院裏值班,我這樣拚命的工作,為的是什麽?

  難道真的隻是治病救人嗎?

  我受不了,情緒崩潰的跑了出去,找了個沒人的病房躲在裏麵,小聲的哭了出來。


  哭了半天,直到再也沒有眼淚,我站起來,想找衛生紙擦擦眼淚,結果剛一站起來,就頭一暈,差點兒摔倒。


  好在,一隻手扶住了我。


  我抬頭,看見於海擔憂的表情,啞著嗓子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聽說了外科的事兒,擔心你,特意來看看你,剛才你一直在哭,我就沒進來,你還好嗎?”


  “嗯,我能有什麽事兒啊。”我勉強的扯了扯嘴角,想扯出個笑容來,結果最後,又哭了出來。


  他手忙腳亂的哄我,說他以前在精神科的事兒,還告訴我,精神科的患者鬧自殺是常有的事兒,很多時候,醫生和護士都不得已的擔了罪名。


  被醫院辭退,被家屬怨恨,到最後,不得不離開自己所鍾愛的行業。


  我盯著他,問道:“那你呢?你遇到過嗎?”


  “當然了。”他啞然,“我以前負責的一個患者,是青春期遭到校園暴力的女生,送過來後幾次鬧著割腕自殺,好在都救過來了,就在第三次割腕救回來後,她答應我不再自殺,我也就放鬆了警惕,沒看住她,結果,當天晚上,就從醫院的六樓跳了下去。”

  “還有這事兒?”


  “嗯,醫院壓下去了,沒傳出去,賠了幾十萬吧,我也是那時候,跟醫院簽了十年的長約,在幹完十年之前,我要是離職,就要賠付違約金以及當時醫院替我賠償的錢。”


  我有些納悶,實在沒聽說過這事兒,而且,十年未免也太長了一些。


  一個人最好的年華,就困在這裏了。


  “後來呢?”


  “沒有後來,所以我說,桑柔,這其實不是什麽大事兒,你沒必要為了這事抑鬱,讓自己的病情加重。”


  “嗯,我知道,我沒有抑鬱,就是覺得……不太開心。”


  “所以你就躲起來哭?你以為我找不到你。”他站起來,環視了一圈這個病房,說道:“這事當時王夢嫻住的那一間病房吧?”


  “是。”


  自從王夢嫻從這間病房跳樓後,就封了起來,成了雜物間,旁邊臨近的病房,也改成了護士的辦公室,沒再讓其他患者住進來。


  “你一不開心,就躲到這裏來?”


  他抓個正著,我沒法否認,隻能認命的點頭,“你別跟人說,不然這兒又要封了。”


  “放心好了。”他握住我的手,語氣柔和,“我們每一個人,遇到事情,都有選擇逃避的地方,你選這裏當你的避風港,我怎麽會說出去?但是桑柔,你記得,逃避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事情終究是要解決的。”


  我抽回自己的手,喃喃說道:“你說的對,事情終究是要解決的。”


  我也不能當一輩子的縮頭烏龜。


  從病房出去,正巧碰上患者家屬在門診樓大廳鬧事兒,說要找出來當時的值班醫生和護士,把我們醫院告上法庭。


  眼看著他們就要衝進來,一旁的護士連忙拉住我,“護士長,你幹什麽啊?院長不是讓你別過來?”


  “護士長?”


  患者的母親聽見,猛地衝到我跟前,一把抓住我的頭發,“就是你害死我兒子的?”


  “不是。”我被她抓著頭發,頭皮傳來鑽心的疼痛,也因此,讓我更加專心的麵對現在的局麵,“你兒子是死於術後感染,或許我們醫院有失職的地方,但絕對不是我們醫院的人害死你兒子的。”


  “哎喲,我那苦命的兒子啊,你好好的人,怎麽送到醫院來,人就沒了,這天殺的醫院,就該關門倒閉!……”


  有膽小的護士,已經在打電話了。


  最終,事情還是沒有瞞下去,患者不同意經濟賠償,一定要打官司。


  阮澤明雖然不讓我出麵,但我還是站了出來,在法院的傳票上,簽了字,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阮澤明知道後,把我叫到辦公室,好一頓罵。


  他手指著我,雙手顫抖,“桑柔,你要我說你什麽好?我是不是說過,讓你不要再管這件事,這幾天先不要來醫院?”


  “是,可是我不能做一輩子的縮頭烏龜,更不能讓一個前途大好的醫生出去替我擔責任,上法庭!”


  麵對阮澤明的指責,我終於硬氣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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