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慢悠悠
她沒忍心說的是,齊氏本身生養之前身子就有些不好,這生產時出了些意外,月子里又太過傷神傷身,阿榮和馬老太太都說了,以後再想生養,恐怕是沒什麼機率的了。
那銘哥兒恐怕就是她這輩子僅有的一個兒子了。
可是齊氏卻只是淡淡的說道,「我不管他,就是對他最好的。不然他從頭到腳都被我操心完了,旁人哪裡需要為他操心。」
周朦朧聽了語塞。齊氏這是故意不管不問,逼迫游秀才不得不去照管兒子。她還是心裡在怪游秀才對錦哥兒不夠上心。
周朦朧這一走,賴嬤嬤是真的為齊氏著急。往日里交好走動的多的一些夫人小姐,現在瞧著齊氏手上不管事了,真正能上門來的就沒幾個了。真真是人還沒走茶就涼。
周朦朧的馬車離開尚京恢宏大氣的城門時,廣玉山房裡,嚴氏正站在廊下朝城門的方向嘆氣。
素荷站在嚴氏身後,望望屋裡桌上熱氣已經散去一些的早飯,有些擔心,想勸卻又不敢勸。
「今年過年,他們是回不來了。」良久,嚴氏才搖搖頭。
素荷不知道說什麼好,愣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奴婢看大奶奶是想留在尚京陪著太夫人您的。不過是太夫人您捨不得大爺一個人孤伶伶在任上……」
嚴氏眼底的冰涼這才散去了一些,「嗯,她們娘兒倆去了,岳哥兒就不是一個人在那麼遠的地方熬著了。」她目光落在外面侯府重重疊疊的屋檐上,「也沒什麼,不過幾年功夫罷了。廷嶸廷岍也還能留在侯府一些日子,就是出嫁了,也都在尚京,不會跑遠。還有義安在我身邊呢。」
話出口,嚴氏才發現,這兩個前面十幾年都沒問津過的庶出孫女,竟然是她現在心裡的牽絆了。
而她那一輩子沒搞出個大名堂的兒子,也還是有好處的。起碼她年老了,身邊還有個血親做伴兒。
「是的呢。大奶奶在尚京,免不了要天天牽挂著齊夫人,怕是心裡也好受不得,奴婢瞧著,這些日子大奶奶可清減多了。去了瀝州,眼不見心裡也能清靜些。」素荷雖然性子要強,勸慰起人來,倒也頭頭是道。
這倒真是說到嚴氏心坎兒里去了,「多長時間都沒好好吃一頓飯,她能不瘦么。你說的也是,可不巧偏偏讓她瞧見錦哥兒那最後的樣子,光是聽聽我這心裡就膈應好幾天。」
其實有戚廷岳那麼幾年不在身邊,嚴氏雖然不舍,還是比較看得開的。她的日子是落寞一些,不過想著孫子孫媳婦一家子三口能好好的,她心裡也能寬慰不少。
周朦朧的不舒服卻並沒有因為離開尚京而日漸好轉。有小歡顏帶在身邊,馬車並不敢走的多快。饒是這樣,她還是顛簸半日就忍不住吐了。到了客棧,陸英去借了主家的灶房給她煮了清淡的白粥,周朦朧也吃不下,倒是忍不住說陸英,「這麼講究幹什麼,不過是腸胃不耐受罷了。」
陸英眼淚就撲簌簌直掉,「奴婢只惟願大奶奶能多進些吃食,您看看您這些日子瘦得……這馬上到瀝州,若是大爺回瀝州,定然要責罰我等服侍不力。」
周朦朧自然只算得陸英只是拿個說頭勸她多吃些東西,慘白著一張臉微微笑,「好,那我多吃幾口。」她果真是用調羹多舀了幾口,卻也只是幾口而已。
陸英要去請大夫來給她看,周朦朧卻說只想睡覺,不想被打擾,蒙上被子就跟黑雲壓頂似的呼呼睡著了。還是到傍晚時包媽媽來強行叫醒她,她半眯著眼睛吃了幾口粥,又一覺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好在在包媽媽和丫頭們的擔憂之中,周朦朧雖然沒有大好,但是精神看起來要景氣多了。她還笑眯眯的說道,「看看,我沒事吧,睡一覺好多了。咱們還是趕緊上路吧,要讓山梔她們知道我們出來一天只有半天在趕路,其他都在睡大覺,肯定要笑話我們了。」
山梔並沒有跟著她們一道上路,被留在玉扁衚衕。玉扁衚衕畢竟是她和戚廷岳的家,總得留個妥當人主事。
然而繼續上路,周朦朧仍然是狀態不太好。大部分都是倒在厚厚的褥子上昏昏沉睡,醒著的時候偶爾會吐。服侍的人看著都著急,她自己卻是奇怪居多,「也真是奇了,我這二十歲才開始暈車,前些年怎麼跟鐵打的似的,怎麼倒騰都沒事。」
好在一路上小歡顏特別的乖。有趙媽媽和款冬陪著,路上給她裹得嚴嚴實實的,風不大就撩了帘子讓她四處看,風大的時候就在馬車上給她講故事陪著玩兒,小小的人兒倒似是知道母親生病不舒服似的,並沒有特別吵鬧著非要周朦朧陪。
反而是周朦朧清醒的時候,小茴來帶小歡顏去周朦朧馬車上坐坐,她還會特別暖心的去貼貼周朦朧的臉,「娘親快點好起來,多吃飯飯……」
周朦朧摸著她的小胖臉兒,感動得眼角泛淚花。
她的貼心小棉襖。這麼點小就知道疼娘了。
起先是怕行得太快,小歡顏受不了,現在卻是她自己受不得累了。一路上還納悶兒的很,老話說人是個駱駝,逼到哪一路是哪一路。脊樑柱沒有迫使她這舒坦日子過了幾年,果然是武力值不復從前了。
如此慢慢悠悠,直到十月初三,方才進了瀝洲城。
小歡顏已經戴上了鑲白貂毛的小帷帽,小襖子外邊兒罩著純白貂毛小坎肩,腳上一雙鹿皮小靴子,用金線綉著好看的葡萄紋。
「咱們小姐就這麼一身兒進城,保准沒誰能比得她氣派的。」小茴給小歡顏整理衣裳,說實話她在瀝洲的時候的事情,已經沒幾樣大事能記得清楚了,也沒交過幾個富貴人,但是這話可是說得格外有底氣。
周朦朧失笑。這身衣裳還是嚴氏讓素荷翻出來的料子,叫戚廷嶸放下嫁妝,給小歡顏趕製出來的,就怕在瀝洲過冬冷著了孩子。
只是沒想到瀝洲還沒到,路上就翻出來穿了。也實在是怕把孩子給凍病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