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敘話
青黛不起來，非得把三個頭磕完才罷。「沒大奶奶，哪裡有青黛啊。身契燒沒燒奴婢這心裡都把您當主子，一輩子都變不了的呀！」
周朦朧心裡又是難受又是感動，拉著青黛的手非要她站起來，「好了好了，你這人……哎，怎麼說你好了。你心裡記著，那就放在心裡就是了。你知道我知道就行了。可說好了，下次見面別再給我磕頭行大禮的。你現在可是鄭家人，得想著鄭家的面子。鄭家好不容易有你們這房脫了籍，你可要好好給他們立著。」
青黛點點頭，用帕子按按眼角，見周朦朧沒穿鞋站著，趕緊扶她到炕上去，自己這才坐到周朦朧對面的炕幾邊，斟好兩杯薑絲蜂蜜梨子水，才絮絮叨叨的說起話來。
「我們出來採買過年的東西，家裡公婆叔伯們難得過年能輪休個幾天的，所以我們倆一起出來，把能辦的事兒集中一起辦了……本來想上午來的，上午要辦的事太多了，緊趕慢趕的辦好了，就和三爺往這邊來了，想著大奶奶您要午歇，我們本打算在倒座喝茶歇會兒再進來的，才坐了一刻鐘，沒想到碰到款冬那丫頭，她說您今兒不午歇了，專程等著我，我就趕緊進來了……」
周朦朧一聽他們還在倒座耽誤了一會兒，就不高興了，「你這是做什麼？這麼見外。我就是有事，你進來等好了，找山梔陸英她們說說閑話等著我也是好的，做什麼要在倒座那裡等著，搞的跟外人一樣。」
青黛不好意思的笑笑，窩心極了，「我那不是聽門子上說府里今天有客人的么，聽說劉大人一大家子今天來作客，加之三爺跟我一道來的，怕帶到內院來衝撞了客人，那不是給主子您添事兒的嘛……」
起先是聽到青黛在倒座等，心裡一陣難受，再經她這麼一說，周朦朧就明白主要還是青黛做事穩重，考慮周全。就問起她出來辦的事兒可都還順利，「……鄭三爺剛剛說都還挺順利的，到底順利不順利？可有什麼為難的？」
「都還算順利。」青黛抓了炕几上的松子仁來吃，將蘭花豆往周朦朧面前推推。周朦朧不愛吃這些零嘴，也就偶爾能拈兩顆蘭花豆沾沾嘴的。
「能有什麼大事，一家子十幾口人過個年，老老小小的早就做了過年的新衣裳了。我這進門頭一年過年，今年這做衣裳的料子我就都從我這兒出了，也都早做好了。現在不過是採辦些過年自家吃的和待客用的瑣碎物事，早早我就列好了單子了，不過是等著三爺有空了，一道出來，多走幾家鋪子看看，比比貨。定好了都往客棧送去，我們出來，客棧留了人收貨的。晚上回去清點一下，不對的話明兒一早還有空再盤弄，沒出錯的話，明兒上午就能回去了。」
「也是，十幾口一家人的事兒在你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周朦朧聽她一說就笑了。這持家的事情，青黛和紫蘇兩人的確是不用她擔心的。「這一年在鄭家過的怎麼樣？對你都還好嗎？端午之前我去白蒲莊子住了幾天，雖然知道離你家不遠，但是想著你才嫁過去，我這若是派人去問候，鄭家面上不說怕心裡不好想，還當我讓人給你壯勢去的，後來也沒派人去。」
青黛倒真是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回事，怔怔聽著，嘆了口氣，「我是不知道，我若是知道主子您去白蒲莊子了，怎麼著也該趕去給您請個安的。」隨即又笑了，「不過，多謝主子心裡還記掛著我，我在鄭家沒什麼不好的。」
「他們都是太夫人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莊子上做事，也沒什麼花花心思。再說，有什麼心思也不關我的事，我只管和三爺兩人關起門來過好就是了。說是我當家，有什麼好當的。天天公婆叔伯都是要當值做事的，有個小姑還沒出門，開年也要出去做事去了。我進門之前，家裡多少家當大家都知道，平時怎麼個用度基本上也是有章法的，差不多一碗水端平就沒什麼事能說到我頭上。小姑沒出門，我私下貼補點她一點小東西，她在公婆面前就沒少給我說好話呢……」
這樣的小心思，往日在山然居，青黛是一點都用不著的，聽著她眨著眼睛說，周朦朧嗤嗤笑起來。「你這真是大材小用。」
「也不能這麼說啊。」青黛搖搖頭，「看起來是小事兒，但是能平日里少些齟齬，也是挺管用的。再說公婆好歹怵著太夫人，怵著大爺，就是不用我這麼做，也知道給我留幾分顏面的。」
「妯娌之間呢？」周朦朧發現青黛沒怎麼提妯娌，敏感的問道。
青黛微微抬頭，不經意的勾勾嘴角，「兩個嫂子么……多少心裡是有些不平衡的。畢竟，只有我們這一房是脫了籍的，大嫂兒子都有八歲了，明年就要出去做事去了。但是也沒什麼，偶爾說幾句不痛不癢的酸話罷了。好在公婆都是在外頭做事多年的人，心裡頭都還明白的很，不受挑唆，我這也就無所謂了。」
說話間，周朦朧就發現青黛不同於以往的穩重溫婉，眉目間多了些果敢。是了，在山然居，除了她，連紫蘇都大部分聽青黛的，就是包媽媽，對青黛也是客氣的很，從來無須她豎起眉毛做那惡人。到了鄭家，那些雞毛蒜皮的家事里，多多少少挑起了青黛溫婉底下的脾氣了吧。
「都欺負不了你就成。」周朦朧靜默了一下，眼神幽深，「不知道紫蘇和嚴瑞兩人走到哪裡了。不然，今年過年，咱們三個還能見見面。」
青黛神色一暗，旋即很快恢復清明，「紫蘇不比我。我能忍得，忍不得或者不想忍的時候，才會叫人知道知道厲害。我這樣的，適合守中。紫蘇性子活潑，讓她天天拘在嚴家跟那些不能隨意翻臉的親戚周旋，她不痛快的。倒不如隨嚴瑞到處走走看看。我看以紫蘇的跳脫性子，出去了不僅自在了，或許真能做出點事情來。大奶奶莫太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