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你確定？
小侯爺該是個懂得進退的人。不過是在最親的人面前，他就任性了，鬧脾氣了而已。周朦朧退了一步，小侯爺也退了一步。他中途讓人去看看柳雙怎麼樣，得知被帶到別人的院子里去了的時候，小侯爺心裡是不悅的。但是這種不悅，恰好在他能忍受的範圍內。
來報的人，當著戚廷岳的面回稟他的。是位五品官兒家的小姐陪著去的，相陪的也都是在外親自經營鋪子的女眷。
他總不能說這就侮辱柳雙了。他本就是要告訴天下人，柳雙就是一個普通的商人女，他不嫌棄她，並且愛重她。那周朦朧作此安排，論起理來，該正合她意才是。
若是換了別的女主人，小侯爺要是端起了身份，那他帶來的女子，自然要被人捧著點兒的。但是沒辦法，誰讓女主人是周朦朧，救過他一條腿等於救了他一條命的周朦朧，小侯爺再混，他也沒法在周朦朧面前發昏。
小侯爺喝著悶酒，只能悶悶的安慰自己，沒能承認，好在也沒指責。也只能這樣想了。路漫漫其修遠兮。
因是小歡顏的百日，戚廷岳幾人雖然是和小侯爺見了面，並沒盯著他為了他和那春餅姑娘的事情說個不停。大家還是如往常一樣，談笑風生，嬉笑打罵。不同的是，或許這不同是小侯爺自己覺得的，話題從他身上過的時候總是特別的快，連開玩笑都好似擦邊球一樣一滑而過。這讓小侯爺心裡跟貓抓一樣，說不出來什麼不一樣，但又有些不舒服。
不過氣氛還是不錯的。席散了之後，趁著酒勁兒，幾個年輕男子在臨岳廳的亭子里說話。亭子本是夏天乘涼的，天冷，周朦朧讓人用草席子四周一圍，點了足足的爐火，做成暖亭，倒也帶著一點田野風趣。
年末的時候，就是齊氏剛知道小侯爺花邊新聞來告訴周朦朧的時候，游秀才不在尚京，南下辦事兒去了。徐胖子在軍營里憋屈了多少年，就死拽著非得跟游秀才南下玩玩。游秀才看小侯爺在，大家好似氣氛有些尷尬，就講起他帶徐胖子南下的趣事。
「就這死胖子……」游秀才用摺扇指著徐胖子，控訴似的開涮。「大半夜的拉著我去河邊兒看什麼花魁的畫舫……你們不知道南方冬天有多冷，濕冷濕冷的，風跟陰曹地府吹來的一樣，直吹到人骨子裡的冷……斯文如我，凍得鼻涕都出來了還看什麼花魁畫舫的……」
「嘿嘿，不也沒看成么……」在其他兩人戲謔的眼光里，徐胖子撓撓頭，表示這次獵**動告吹，卻被游秀才摺扇狠敲一下頭。
「你還說沒看成！」游秀才磨著后槽牙用摺扇指著徐胖子，「在河邊兒凍的爺我腿都走不直溜，這貨，聽到跟我們擦身而過的兩個打梆子的人說晚上去哪個攤兒吃宵夜，說那攤兒上的餛飩疙瘩湯吃的人賊爽，這貨就跟著那倆打梆子的走了。」
「結果呢？」戚廷岳挑眉，攤上徐六，總有意想不到的趣事兒。徐六聽到人問結果，忙在一邊兒老老實實裝孫子。
「結果？」游秀才拔高了嗓音，惡狠狠的道，「結果這貨拉著我跟著人打了三條街的梆子，才找到那個賣餛飩疙瘩湯的攤子……」
「走三條街？那走餓了正好吃一大碗……」小侯爺也調笑道。他們自小沒少跟著徐六被強迫帶著吃東西。
游秀才氣哼哼的，「到了那小夜攤兒，這貨往那一坐，拍著桌子叫，老闆，來三碗餛飩疙瘩湯！」
「我問他，就咱倆人，你叫三碗幹啥？這大半夜的少吃點兒小心長的跟豬一樣。」
「結果，就這貨傻愣愣的看著我，說，哦，你還在啊，那老闆，不是三碗，四碗！」
徐胖子捂臉也掩不住他壯碩身形，幾個人笑得前仰後合！
這樣的段子還有，游秀才看來今天后槽牙得磨平。
「那天去跟那個狡猾的陳老闆談生絲的事情，這陳老闆出了名的難磨，就是官家的面子也不怎麼賣。頭天晚上我們倆喝多了，第二天跟陳老闆磨了兩個時辰還沒磨下來，我這腦子疼都要疼炸了，覺得實在沒招了。結果……」
大家精神一陣，往往到了結果，那就是徐胖子又出什麼昏招兒了。
「結果，一個小廝來換茶，這貨趁著小廝換茶的功夫，偷偷塞給我一紙條兒，哎，把我給激動的，心想這胖子還能給秀才我出謀劃策了不成。」游秀才把扇了兩下的摺扇「啪」的一聲合到一起，「我那個激動啊，我那個感恩啊，想著又讓那小廝上了桌茶點，多花了我二十兩銀子，就為了偷空兒打開看一下這貨給我出什麼妙招兒了，最後終於藏在袖子口兒，打開我手都是顫抖的，你們猜上面寫的什麼？」
「寫的什麼？」大家瞪大眼睛齊聲問道。
「上面寫著，中午吃什麼……」游秀才得緊緊握著拳頭才能憋著勁兒把這麼人神共憤的謎底掀開。
「哈哈哈哈……」
眾人捧著肚子爆笑起來！這才像活寶徐胖子做的事啊！
「還有一次才倒霉，說去看看南邊兒人辦年貨的一個大市場，我帶這貨去的。結果沒想到人太多，哎喲喂，把我第一回上身穿的暮虹綾直裰下擺給刮花了。你們說說，」游秀才拍著桌子表明憤恨，「你們說說，斯文如我，衣裳刮花了那還能見人嗎？那算怎麼回事兒？我得找點兒場子回來啊！但是，你們說，斯文如我，大街上跟人理論怎麼做的出來，我就讓這胖子去說道說道，就他這塊頭，這長相，找人扯皮再合適不過了……」
「什麼叫我這塊頭，我這長相，我這長相怎麼了……」徐胖子有些委屈的嘟嘟囔囔。
游秀才一嗓子給吼回去，「你閉嘴！」
「結果……」
「結果怎麼著？」
「結果這胖子倒是氣勢洶洶的走過去了，他走過去一看，是個賣燒雞的攤兒，那攤兒主腆著肚子一臉油，這胖子去的時候還有發飆的架勢呢，一看是賣烤雞的，就問那攤兒主怎麼賣，攤兒主說六十文一隻，然後這貨就問三隻能不能便宜點兒，那攤兒主搖搖頭說不能，這貨說不便宜就算了，來三隻吧，兩隻辣的一隻不辣的，然後就給了銀子拎著三隻燒雞屁顛顛回來了，壓根兒就把讓他去理論的事情給忘了……」
笑，大笑，爆笑。
戚廷岳笑起來給了在一邊兒訕訕的徐胖子一拳，「你這傢伙，我看你娶了媳婦兒是不是買幾隻燒雞就能把媳婦兒給忘了的。」
嘎……
鬨笑的場面突然就尷尬起來。有些冷場。小侯爺笑著的臉立馬收了回去。「什麼意思這是？兄弟幾個是說我有了媳婦兒忘了娘是不是？」
誰也沒想到，大家誰也不想提起尷尬的話題，而這時候小侯爺突然自己較真兒起來了。
戚廷岳搓搓雙手，也沒打算迴避，「也不是。還沒到這地步。我們就是覺得，無論你怎麼想，不該這樣跟殿下置氣。殿下畢竟現在年紀大了，她老人家身邊，就只有你了。」
小侯爺眼睛紅了一圈兒，「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兒，可我……可我眼裡只有小雙……你們讓我怎麼辦，這讓我娶誰，我都做不到。侯家那個，我看都不願多看一眼……」
誰也不知道怎麼說好了。他們都不是小時候在一起動不動干一架的猴孩子了。意見不合吵架都很難有的。
小侯爺兩邊都舍不下，所以把兩邊都拽著，只是拽的哪一邊都不舒坦。
戚廷岳心裡暗嘆一聲，或許他那時候說走就走，是因為嚴氏沒了他這個大孫子，還有另外兩個孫子，還有個兒子在身邊。而福雅什麼都沒有。所以小侯爺就算是耗著鬧著，也不能走。
徐胖子砸吧砸吧兩下嘴，見誰也不說話，他撓撓頭，「那個……你說侯家那個，你就那麼看不上眼？」
小侯爺不耐煩的甩了下衣袖，好像在甩掉什麼粘人的煩人的東西一樣，「說了一百遍了，侯家那個長什麼樣兒我都不知道，你們誰也別勸我去看她去討好她，你們不理解我喜歡小雙那就算了，你們誰逼我去找侯家那個我就跟誰急……」
徐胖子沒想到他這麼一問，小侯爺反應這麼大。一邊兒游秀才兩眼珠子瞪著他都快瞪得彈出來了，但是徐胖子好似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一樣，「那個……我說，你那麼不待見侯家那個的話……」
小侯爺真急了，眼更紅了，好似徐胖子再逼他一句他就要跳起來罵人一樣。
戚廷岳渾身緊繃，他準備若是兩人干架的話，他得第一時間拉開。都不是小孩子了，誰塞誰一拳頭那都得青紫半個月的。
徐胖子不知道大家怎麼都那麼緊張，只是，他還是憨憨的，慢悠悠的繼續說他的。「你不待見的話，那……那就給我做媳婦兒好了……」
暖亭里時間好像凝滯了。
徐胖子碰到吃的時候，總會讓他們語塞氣悶，而這次不是說吃的，他們覺得都要呼吸不過來，都要被這詭異的氣氛給憋死了。
「你說什麼？」還是眼睛紅得跟個兔子一樣的小侯爺率先打破沉默，「你再說一遍？」
誰都想這麼問。
誰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我說……」徐胖子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你要是實在瞧不上人家，就給我做媳婦兒好了。」
該死的！怎麼還是這麼沒頭沒腦的憨話！
「為什麼？」戚廷岳問道。
「唉，因為，我家裡也在給我找媳婦兒啊。你們不是知道的么。」徐胖子好無辜的樣子。他現在可不就是一個酒足飯飽然後特別特別無辜的胖子么。
「為什麼選侯家那個？」游秀才問道，眼睛飛快的梭了一下一頭霧水的小侯爺。
事實上，大家都是一頭霧水。
「我家裡那些三姑六婆，還不是三天兩頭的帶些小姐來我們府里，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塊頭太大太顯眼，總是走哪兒都能偶遇這個那個的，要不然，我也不纏著你去南邊兒玩了，不過，去南邊兒還挺好的，好吃的真多……特別是上河擺那家的陽春雜燴面，這大冬天的一早起來就想吃他一大碗……」
徐胖子一臉懷念。大家認得青筋直跳，拳頭緊握。
「為什麼選侯家那個？」小侯爺打斷了問道。
「哦……」徐胖子沮喪的又回到了現實。「反正見到的小姑娘家挺多的，我看著誰都差不多，也不知道哪個好。年後見的吧，就還有侯家五小姐，我就想啊，你這麼看不中的姑娘是什麼樣兒的。就多問了我母親幾句，這姑娘長什麼樣兒，性情怎麼樣……」
「長的很漂亮？你喜歡？」小侯爺皺眉問道。他那麼反感，還促成了徐胖子關注到了侯家那個了。
「漂亮？那說不上……」這還是個特別誠實的胖子。
「唰！」游秀才手腕一抖，打開他那風騷至極的雪白描金摺扇。「切！不漂亮你選他做什麼？還是小侯爺看不上眼的……」
徐胖子認真起來，「我看她個兒挺高的啊，總比那些又瘦又小的小姑娘家好，不然站我旁邊，我跟領一小孩兒一樣。萬一拌個嘴吵個架，個兒小的一哭一鬧，怎麼看那都是我的錯了，我要是一氣，我還怕我一氣只消一隻手就把人給拎起來摔壞了……」
戚廷岳眉頭直抽。不是說相看女孩子么，怎麼說的跟恐怖事件一樣。
「就這樣？」
「你確定？」
「那你也不能就這麼草率啊……」
誰也沒發現，話題就這麼轉變了。
「我母親說她性子挺好的。我也覺得挺好的，那就能由著我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吃多少吃多少，別跟你們一個個似的，跟老婦女嘮嘮叨叨的煩死個人……」
徐胖子還沒義正言辭兩句，立馬被三人一擁而上，拍腦袋的拍腦袋，抓肩膀的抓肩膀，踢膝蓋的踢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