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衝突
「要開席了吧？找到款冬了嗎？」周朦朧當小茴尋款冬耽誤功夫去了，畢竟款冬也不是柱子似的釘在廚房不動的。
「找著了，說了，款冬也辦妥了。」小茴點頭。侯舒岫雖然是跟長者來的，每家下了帖子，但是像侯舒岫這樣可來可不來的機動客人也是不少的，安排座位的時候若是隨長輩坐也是可以，只要長輩那桌兒位子夠。還有另外一種就是跟年紀差不多的其他客人安排一塊兒去。周朦朧這樣插手，讓其他的長輩帶在身邊坐，只要這長輩位份夠，那也是可以的。齊氏的位份那當然是夠的，剛好有周朦朧搭個橋，這自然是妥妥噹噹的。
「累了吧？一會兒把飯就端我這兒跟我一道吃得了。」周朦朧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對下人還是很體貼的。不然的話，小茴得伺候她吃完了，等有人有空來接班兒了，才能下去尋自己的飯吃去。
「奴婢謝大奶奶。」小茴笑嘻嘻謝過，也不拘泥。「奴婢倒是去瞧了點兒熱鬧。」
「啥熱鬧？」周朦朧挑眉，她今兒操心是沒錯過，可錯過的，可不就是熱鬧么。她忽然心頭一跳，「那阿阮的熱鬧么？她沒事兒吧？」哎喲喂，阿阮今兒要是有個差池，她這飯可吃不下了。
「大奶奶您別急。」小茴歉然一笑，她這惹主子誤會了都，「阿阮的熱鬧么，也是有的，不過放心，她今兒可跟少奶奶一樣，得包媽媽和廣晟伯府一個老嬤嬤伺候著呢，看起來派頭可是比咱大姑奶奶派頭足多了。」
「那就好！」周朦朧撫撫心口，齊氏也真是，竟然請動了廣晟伯府的老嬤嬤出來，真絕！包媽媽親自去，怕是為了給嚴氏定心吧。
「這席位還沒坐定呢，大家正在就位，奴婢就在裡面貼著牆走幾步，都沒空停留的，就聽了好幾句阿阮姑娘的閑話。」小茴撇嘴不屑，「有說她不知道勾引主子不知道死到臨頭的……也有說她心也太大了也不怕有命生沒命養……」
周朦朧聽了並沒什麼落井下石的快感，縱然牆倒眾人推大家站在戚家這邊兒，這事兒對於戚家也是不願意發生的。一個屎盆子扣下來，姻親兩家都是討不了好的。「笑話大姑奶奶的也不少吧？」
周朦朧冷幽幽這麼一問，小茴愣了一下，「那……倒真是有，不外乎是覺得昱親王妃把人帶出來，是給大姑奶奶沒臉……奴婢偷偷瞧了一眼，大姑奶奶那臉色啊……嘖嘖，跟大病的人一樣，粉倒是摸得厚，但也還蓋不住……她們婆媳倆反正臉色都不好，大姑奶奶是憔悴，昱親王妃么……呵呵，大奶奶您知道的……」
小茴不說周朦朧也明白，昱親王妃在大公主府作客都是慣常拉個驢臉，屈尊到她這小廟來，還能變成彌勒佛不成……唉，昱親王妃這般作態，哪裡只是給大姑奶奶沒臉，是給戚家，給南山侯府，給嚴氏沒臉呢。
周朦朧搖頭，這都來了，還能喝退不成，橫豎這臉早丟過了，她就算分出來了，也早跟著一起丟過了，還是不去想算了，阿阮肚子沒事兒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還有其他熟悉的人來嗎？」周朦朧想換換口味，這沒興緻的東西老在嘴裡過來過去也是膈應人。
「那倒是有。」小茴掰著手指頭如數家珍，「張家小姐，餘五小姐，還有鄒三小姐，奴婢都遠遠看見了，應是隨家裡長輩出席的。對了，還瞧見那位鄭家二小姐，她么……倒是鬧了點兒不愉快……」
「鄭家？」周朦朧腦子轉了一下就記起來了，禹鄉侯家的次女，也是得福雅的原因認識的。鄭家這位其貌不揚，倒是話不少。
「對，就是鄭二小姐，好似跟秦閣老秦家小姐有什麼言語不快……有些客人注意到了，不過也並沒有鬧的太難看。」小茴點頭如搗蒜，說來她數得上名頭的人，也就這麼幾個。
「秦家啊……」周朦朧心裡一松，據說秦閣老在內閣一直都是個和事佬，誰也不得罪誰也不偏幫，看起來這樣的人好說話，其實最是那有手段的，不然單就是誰也不得罪，能做到的人就是鳳毛麟角了。禹鄉侯家的家教怎麼樣她不知道，但是秦閣老這樣的人，教出來的孫女，且有心往大公主府送的孫女，該是有涵養的。有什麼不快，鄭二小姐且不說，秦家這個小姐，該是知道顧大局的。
秦家和鄭家的區別，就是文官和世家的區別。鄭家的女兒可以嬌養，秦家卻是不行，除非秦家不打算用這個孫女。
「琳癸鄉君也是來了的，隨她外祖母一道來的。」小茴又說道，她對這位笑容可親的鄉君印象也是很好的。
「嗯……」周朦朧點點頭，意料之中。琳癸鄉君來投奔外祖母，也是為了親事，那有宴請的話，自然是要帶出來的。只是不知道，這個純樸的女子，日後姻緣會是在哪裡，要知道，尚京物華天寶不錯，卻是個再實際不過的地方，都是拿權和勢去衡量人的。
「……鄭二小姐和秦小姐言語不快，好似就是琳癸鄉君解的圍。」
小茴這麼一說，倒是讓周朦朧驚奇了。琳癸鄉君可不是個沒心眼兒的，像她在尚京這麼尷尬的身份，能在人群中不出挑是最好的了，怎麼還攙和到這事兒里去了。不知道是蠢呢，還是純呢。要知道，這可是她外祖母到處尋外甥女婿的時候，名聲可最重要了。
不待周朦朧多琢磨，青黛急匆匆的挑帘子走進來，見她們主僕倆一站一坐神色悠閑，急得直瞪眼，「咦，大奶奶您怎麼還坐在這裡，前面可是開席了，太夫人等著您抱孩子過去呢。」
「呀！」周朦朧險些跳了起來，她怎麼把正事兒給忘記了呢。八卦誤人啊！她還在想怎麼天天跟催她吃飯跟催命一樣的，今兒還沒來催呢！
小茴也紅著臉趕忙跳過來幫忙，主子忘記就算了，她這坐下人的竟然也沒幫忙記著提醒！她沖青黛拋過來的大白眼仁兒愧疚的做個鬼臉，回頭該記過了！
好在要套外邊的淡紫瓜瓞連綿鑲銀白滾邊披風是早就選好了，裡面的衣裳稍作整理一下就行。倒是頭飾，因為怕風要戴昭君套，就早上戴的累金絲蝶蕊花鈿就夠了，多的也是露不出來，倒是雙手上一對龍鳳紋對寬金鐲是精心挑選的，上面鑲嵌的紅寶石有拇指大一顆，甚是華麗貴氣。
周朦朧換衣裳的時候，那邊趙媽媽也在趕緊給小歡顏折騰。這帶孩子還真得趙媽媽這樣有經驗的，先換了尿布，把肉嘟嘟的小屁股洗擦乾淨又撲上香粉，再換上大紅鯉魚抱瓶紋滾白絨邊兒的衣裳，趙媽媽這才餵奶，小茴聽得孩子哭急急進來問，「怎麼不先餵了止了餓再換啊，看把小姐給餓得，哭的那麼大聲……」
趙媽媽也不惱，笑眯眯解釋，「那可不行。換尿布換衣裳，這小孩子顛過來倒過去的，若是吃飽了再折騰，那得吐奶，衣裳弄髒了可就白換了不說，小姐腸胃也受折騰。只要不是生病，哭哭也不是壞事，身體好的孩子哭聲洪亮，那身體不好的，哭都沒力氣哭……」
趙媽媽今兒也穿的頗為體面，她本身也年輕，才二十幾歲，周朦朧賞她一身雨過天青色葛巾裙，頭插兩把牡丹銀釵看起來非常得體，到底是身強力壯，抱著包裹得跟個大紅粽子一樣的小歡顏，跟在周朦朧身後走得那是一路帶風。
嚴氏的主桌在長花廳的主位上，周朦朧正好從後面的稍間出來，一挑帘子，就是嚴氏坐的位子。嚴氏笑吟吟跟她桌上的舊交們介紹，「這是我大孫媳婦，娘家姓周。」周朦朧連忙垂眸微微一笑，漂亮的給各位老人家福禮道謝。一旁的趙媽媽這才將手裡的小歡顏小心交到周朦朧手裡。周朦朧再小心翼翼的接過來，送到嚴氏懷裡。
「來來來，看看我的曾孫女。」嚴氏炫耀的向在座的吆喝道。
「這小模樣真是俊……」
「就是，雪白雪白的，嫩的跟豆腐腦兒一樣……」
「還就乖呢，知道今兒過滿月壽，這麼多人說笑還能睡那麼安穩，是個宰相肚裡好撐船的……」
……
收了一片稱讚，自然是把嚴氏樂呵的不行，臉上都紅潤了幾分。還是周朦朧在一旁怕她累著，小聲說道，「祖母，還是我來抱吧，蘭姐兒沉的很！」
嚴氏一邊把小歡顏雙手遞過去，一邊朝大伙兒努努嘴做鬼臉，「看看，我這孫媳婦兒啊，管我那是管得跟女先生一樣，嘖嘖……她最大，聽她的。」
「看把你美的呢……」
「這孫媳婦兒還沒稀罕夠，就有曾孫女稀罕呢……」
大伙兒笑得樂不可支，周朦朧臉上淡淡紅暈浮起，羞澀又溫柔。嚴氏也見好就收，「行了，都別笑話老婆子我了，咱們該吃吃該喝喝。也得讓那幾桌媳婦子稀罕稀罕我曾孫女是不是……」
「我們可不就等著稀罕么！」隔壁桌上齊氏站起身來俏皮的接話道，這接的跟唱雙簧一樣，惹得一桌老太太笑得前仰後合。
周朦朧抱著小歡顏，正覺得胳膊酸，就著意思福禮，又招呼她們吃好喝好，這才往齊氏這一桌來。
老的一桌，少的有三桌，這少的三桌正是齊氏幫著招待，另外再有四桌是小姑娘小媳婦子，那是周朦朧不必過去的。周朦朧抱了孩子過去，齊氏眼尖的看著她好像有些吃力，忙親熱的接了過去，「哎喲喂，瞧瞧這小美人胚子……」
三桌里，除了齊氏，和張麗玲母親張氏是她認識的，其他俱是生面孔，周朦朧一律微微笑著道謝，認不全沒關係，反正都能認識她就行了。往後再見的時候見一個記一個就是了。不過奇怪的是，侯舒岫並沒在齊氏這桌坐著，周朦朧抽空瞟了眼，看著小姑娘那幾桌里有個高挑背影挺像她的。
轉了一圈兒，說說笑笑眼看著一柱香功夫都快過了，她正要笑著才從宴席上退了下來。隔壁一桌上，幾個婦人在飲酒，其中一個聲音有點兒大，「來來來，咱們喝一口來，像這樣兒的宴席本縣主還真是頭一回看見，這回娘家作客還帶著個騷、貨回來……咯咯咯……真是不怕人知道她丟臉……」
周朦朧身子一頓，她這主人到哪一桌，整個長花廳的客人但凡留心看一眼就能看到。偏偏她起身時聽到這話，那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么。
周朦朧轉身一看，呵呵，這人還是個熟人，難怪那不悅耳的聲音也覺得有些耳熟，正是在大公主府見過一面的凌陽縣主。對了，那次見面就有些不愉快。
凌陽縣主那一桌除了她自己還在咯咯直笑，其他人都察覺到周朦朧略帶不悅的目光，都有些尷尬的盯著自己面前的菜品吃菜。就算誰想站在凌陽縣主這邊，奈何她說的話太難聽了些，未免有失身份。
周朦朧朝凌陽縣主那一桌走過去，臉上帶著淡淡的笑，眼神仍然是冷冷的，周邊幾桌的客人都壓低了聲音，就算在吃酒嘗菜，也都用餘光注視著這邊的動靜。
「縣主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不過呢，朦朧想請教一二。」周朦朧嗓子清亮，稍稍拔高嗓音，故意讓有心的人聽的更明白一點兒。
「呵呵，別人不敢說，本縣主若是指點你一二，那倒不是難事兒。」凌陽縣主坐著不動，臉上譏誚神情絲毫不掩飾。尚京的達官貴人她惹不起，這麼一個外來的鄉下女子她還真不放在眼裡。
「那朦朧先行謝過了。」周朦朧屈膝福禮，這規矩，可是做得足足的。「朦朧幼承庭訓，只知道來者是客這四個字。故不知縣主您說的話是出自哪裡？朦朧才疏學淺，自幼並不曾得過如此訓誡。不過……凌陽縣主解釋也是不必了，想必朦朧也聽不懂。」周朦朧臉上笑意斂去，眼風凌厲一點都不懼怕越來越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