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八月二十五
張老頭笑笑，這小子，還挺知道疼媳婦兒。「回就回來么……配合不配合我不擔心，誰還跟升官發財過不去了不成……放心，你這是述職，到時候京中關注這個，再召你回來了解秋收情況也不一定……」
戚廷岳狹長的眸子瞬間亮了，趕緊湊趣的給張老頭又滿上，「老大人！來來來！咱必須再碰一回！夠意思！」
張老頭差點嗆咳起來，這小子，這樣就興奮了！得得，周朦朧那丫頭是個有福氣的！
戚廷岳走了之後，有些微醺的張老頭看見他書房小院兒里靠著牆根坐著小馬扎捂著小臉的孫女，就不由得嘆起氣來，「唉，那起子迂腐酸人總是瞧不起這些世家子弟，可是我們這些讀書人讀來讀去考了功名不還是為了能跟世家一樣樹大根深的么。可笑我們苦心經營數代，一大家子也難有世家的底蘊，而那些被人慣常嗤之以鼻的豪門大族，哪怕落魄幾代，只要出了這麼一個把個的子弟，那又是一番新氣象了。難以企及啊，難以企及……」
張老頭搖頭晃腦，比手划腳，那醉意中偏偏還帶著些許落寞，讓本來有些氣悶的張麗玲有些難受起來。家裡雖然從祖父七十大壽開始才一反常態的張揚熱鬧起來，但是張麗玲早就隱隱感覺到了上上下下的人那些細微的改變，或者說是籌謀。她早慧，但是之前總是在眾人羽翼之下，即便聰敏也從來沒有什麼能壓在心尖上，但是自從涉及到給她相看夫家，張麗玲忽然覺得自己長大了，是家裡的一份子，是族裡的一著棋。這種感覺又讓人慌張，又讓人心生緊迫，反正是很不自在。
「您就這麼看好戚大爺？」張麗玲皺著眉頭頗為不解，祖父過眼的年輕人，這些年說是如過江之卿，那真是一點不添假的。
張老頭搖搖頭，「唉，先前沒見過戚家小子，你領了那周丫頭來家裡，我只道是戚家小子有福氣，南山侯府撞大運罷了。此番看這戚家小子還真不錯，雖然跟我們這些讀書人走的路子不一樣，但是……真真是不錯……也是，那周丫頭怎麼會是個瞎眼的……」
張麗玲聽著撇嘴，「唉，但願我也能睜著眼出門才好……」不過這句話還沒出口，她就咽回自己肚子里去了，實在是不忍心讓祖父再添煩擾。
「小丫頭天天苦著臉幹什麼……」張老頭抖抖眉毛，小女孩，嘴裡不說，心裡是喜是憂，他還是能很容易看出來的。「有事兒沒事兒去玉扁衚衕串串門子去，老窩在家幹啥？人家比你大不了幾歲，若是不看戚家小子人品，單看南山侯府那境況，就咱們張家，反正是瞧不上眼的。周丫頭這不好模好樣的留在尚京做她的戚大奶奶么，就是單獨分了出來，看起來小門小戶，可沒半分慌張和市儈的……你沒事兒就去玩玩，女兒家，過日子也是門學問哪……」
說著張老頭搖頭晃腦徑自去屋子裡找茶喝醒酒去了，本來滿腹心事的張麗玲，看著祖父的背影，若有所思起來。如果說婚姻是人生中一段木橋，戚大奶奶是在橋那頭拈花微笑的那個，她是在橋這頭滿腹心事的一個。突然之間，心裡滿滿的對婚姻中另一個人的考量，斟酌，矛盾，忐忑……等等等等，一下子更多的轉變成了對日後橋那頭那個自己的期待了。
八月二十五，周朦朧可以說是準備了許久。雖然里裡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從人員安排到食材菜色，開庫房挑選待客的擺件兒器皿，都有紫蘇青黛領著陸英幾個一一落實，但是大肚子如她，還是細細聽著丫頭們事無巨細的回稟，聽幾個日漸幹練成熟起來的丫頭們再三商議一再敲定。
周朦朧有一種興奮感。她太缺少這種親密的感覺了。戚廷岳小時候的玩伴兒，大了之後的兄弟，這樣日漸分離卻又親密如斯的關係，她沒有，她嚮往，她覺得與有榮焉，倍感欣喜。
這種感覺在她和戚廷岳攜手在垂花門迎來第一位客人，從未謀面早聞其名的徐胖子，就如久蘼的花香，一下子沁入心脾，令人渾身鬆弛安樂。
「嫂子好！」徐胖子不僅心寬體胖，面色紅潤，而且還個兒大，給周朦朧行禮聲如洪鐘不說，握拳的手跟個大饅頭一樣！周朦朧側身受了半禮后，他站直了身子，直讓人覺得……塊頭真大！跟戚廷岳差不多的身高，整個人膀大腰圓的，愣是感覺跟一座小山一樣。
周朦朧笑眯眯站在戚廷岳身側，看著戚廷岳和徐胖子又是捶胸又是拍肩膀，一副哥倆兒多年不見的如鐵義氣。
他們迎著徐胖子往裡走，本來是打算男女分開的，戚廷岳的外書房也置辦好了，但是後來帖子送到齊氏那裡時，齊氏反倒主動提起來，說是他們幾個兄弟多少年難得聚到一起，不如就在一起就好了。既然齊氏如此說了，周朦朧自然是樂見其成的。她在外頭跟人打交道磨嘴皮子的時候，向來忘記自己是個女人，既然齊氏覺得這不會有悖規矩禮儀，那她自然是什麼話都沒有的。
一路往戚廷岳的書房走去，路上徐胖子和戚廷岳你一句我一句問各自的近況，時不時你拍拍我肩膀，我抵你一個拳頭的，突然徐胖子側頭看向戚廷岳身邊的周朦朧，「哎喲嫂子，這玉扁齋的包子可真不錯，我這回來都連著吃了好幾回了……」
周朦朧還當徐胖子心細，覺得冷落她一人找話寒暄呢，她微微一笑，大大方方說道，「六爺吃得慣是嗎？那以後別見外，喜歡什麼餡兒的，我讓鋪子里夥計給您府上送過去就行……」
這還真不是客氣，玉扁齋賺多賺少，還真不是周朦朧在意的，除了拉扯劉夫人母女一把以外，能做做人情比那幾個銀子要值當的多了。
徐胖子從胸膛里發出一聲呵呵笑，眯著眼看著可憨厚了，「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就愛吃肉了，肉餡兒的都合口味，就是能不能做大點兒，一個剛夠我塞牙的，一早上吃那麼一摞蒸屜太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