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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黃雀在後8

  「還有,你那兩個姨娘,也來隨我禮佛吧,都這個年紀了,我看她們這些年服侍你也力不從心,不如替段氏來我這行孝吧。她們跟廷嶸一樣,到了我廣玉山房,吃穿用度也從我這裡出,不牢公中費心了。前幾天相熟的人伢子說正好有個知書達理的好人家女子,守孝耽誤了婚假年齡,我看著模樣端正,品行良淑,想著就給了銀子定下了,過些天尋個婆子調教好了就抬進來,正好去服侍你和段氏去,到底年輕些,放在你身邊服侍著我也放心。你看怎麼樣?」


  「但憑母親做主。」戚義安收起眼淚,心裡卻還是不那麼平順。他重點放在母親想讓病弱的小女兒和兩個姨娘在身邊陪著禮佛,至於後面的說抬個良家女子進門,戚義安並未體會到重點,順帶著就答應了,想都沒去想段氏作為正室的感受。


  而段氏卻是險些氣得吐血,說的好聽,好似三個人進了廣玉山房是給公中分擔了多少負擔,嚴氏卻是不動聲色的塞了個年輕女子到丈夫身邊來,還當著這麼些人的面,說的這麼冠冕堂皇,她若是有一個字反駁,那就是妒忌,不孝。


  說什麼模樣端正,品行良淑的良家女子,得了嚴氏這鋪墊,進來在仆婢面前少不得也是個貴妾了,段氏就是再會保養,再會在戚義安面前裝溫柔賢惠,但是根子已經是四十歲的老蘿蔔了,怎麼跟那嫩蔥頭比的!段氏一口后槽牙磨得霍霍作響,但是前頭嚴氏拿休妻嚇唬她的話還言猶在耳,段氏就是一口心頭血,也得全都憋回肚子里去。


  此時,分家的事算是全部商議完畢。而午飯的點兒卻已經過了,仆婢們早已換過兩回果盤和點心。嚴氏又坐下吩咐道,「勞煩各位族親們蹉跎半日,義安,你和廷嶠好好招待幾位族親的,俗話說一筆寫不出兩個戚字,我已經讓人準備了席面,有酒有菜,就擺在外院兒。待吃過飯,還請親戚們核對一下幾位族學先生謄寫的分家清單,若是無誤,一式三份,族裡留一份,金嬤嬤這留一份,侯府留一份,以作留底,以備查驗。」


  她又看向段氏,「今兒這飯菜我讓廚房準備的,銀子都從我這裡出,只是今兒累得族親們半日功夫,段氏,切莫忘了一會兒給叔伯老爺們各包一份兒喝茶錢的。」哼哼,酒菜錢多還是喝茶錢多?酒菜錢她都掏了,你這侯夫人難道連個茶水錢都捨不得掏?既然逼我至此,那這到處貼補的事兒也到此為止!

  段氏好不容易站定,聽得這話膝頭又是一軟,強自鎮定道,「兒媳知道了。」


  嚴氏這才看向金嬤嬤,「中午就委屈金嬤嬤隨我在廣玉山房用個便飯了,一會兒還請金嬤嬤將我兒媳留給大孫子那份兒,親手交給大孫媳婦兒手裡。」


  正屋傳來腳步陸續散去的聲音,和仆婢進來收拾案幾桌椅的聲音,周朦朧才從呆坐中回過神來。一盤葡萄沒動,茶也冷了,三個丫頭低頭眼觀鼻鼻觀心。


  嚴氏沒有跟她和戚廷岳出去過的意思,而是選擇留在廣玉山房。或許這裡每一棵玉蘭樹,都有當年侯府鼎盛時的影子,都有老侯爺的影子。


  嚴氏用禮佛將廣玉山房從侯府里沉寂封鎖,同時將廷嶸和兩位姨娘拉了進來。廷嶸身子不好,婚事段氏還沒來得及插手,嚴氏也只能在此時將廷嶸納在羽翼之下了。而兩位姨娘,也只有在廣玉山房裡,吃穿用度不受公中和段氏拿捏,才能保管好兩個女兒分來的陪嫁產業直到嫁出去那日。


  段氏若是不同意,那就是不孝。嚴氏的名義是讓這大小三個女人代替兒子兒媳在她面前行孝的,而且吃穿用度都替公中兜了,段氏哪裡還能說個不字的。


  嚴氏最後提到的那個良家女子,周朦朧苦笑,這是嚴氏給段氏的一個警告。這些年她不為難段氏,不過是不屑。現在段氏母子不擇手段觸犯了嚴氏的逆鱗,嚴氏立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釜底抽薪讓侯府本就七零八落的財產分崩離析,同時插進去一個出身良好又年輕的貴妾,就足以將戚義安從段氏面前拉走了。


  潘家的手伸得再長,吃相再難看,總不能堂而皇之的來插手侯府分家吧。再說,以周朦朧的直覺,侯府分家,公中的應該是最單薄的,而最豐厚的,就該是戚廷岳母親那一份兒,和嚴氏手頭那一份兒了。


  嚴氏多精明啊,侯府公中越是拮据,她越把這些攤到檯面上讓大家看著分,公中不夠分的,嚴氏大方的出來貼補,但是她有后招,公中的在第二天就會分到各人手中,她出的銀子,期限卻是十日內。段氏若是敢在公中上面做手腳,嚴氏完全就可以從她那份兒里扯賴皮。


  而份量十足的原配陪嫁,嚴氏交給大公主府出面的人核對多少,讓族人查驗真偽,連數目多少,自始至終都不透露,段氏母子連上手摸一下的資格都沒有。


  嚴氏自己的那份兒,她先唱足了悲情前戲,為了侯府,她的私產,都從五個匣子,到今兒能拿出來分的最後一個匣子了。這是在無聲哭訴,我老嚴也要破產了,所剩無幾了。然後又當場自曝其短,宣揚對嫡長孫的愧疚,暗示世子承爵不公,又拉著兒子唱了出好男兒不貪女子私產的壓軸戲,在場眾人誰也無法開口探究老嚴究竟還有多少,究竟分到嫡長孫手裡多少。大家的心裡只有五個匣子和一個匣子的鮮明對比。


  其實今天嚴氏從頭到尾每一句話的情緒,每一個轉折的用意,每一次明著捧高族人暗地打壓段氏,每一次借金嬤嬤的勢用戚義安作刀,周朦朧都能對其中的智慧深有體會產生共鳴。嚴氏是對人,周朦朧是從商,但是很有一種殊途同歸的感覺。她周旋在各種唯利是圖的商戶之間,各樣偷奸耍滑的掌柜夥計之間,對這些大大小小明裡暗裡的手段熟練於心。但是每次她能從生意上取得的利益會讓她在心裡有成就感,而今日作為受益人,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滿足和充實。她心裡只有為嚴氏感到的悲涼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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