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川北客棧3
雖然錢掌柜和馬掌柜在放鬆之餘沒敢喝得酩酊大醉，想著有那老劉堵著槍口，他們倆應當不至於首當其衝被修理，所以這小酒還是沒忍住不喝，但是也沒敢大喝，他們倆心底經常不屑一個女子在面前指手畫腳，但是這幾年周家各色鋪子慢慢不動聲色的回暖了，他們也不敢小覷這位女東家的能力的，所以到了傍晚回到周記，兩人也都有些微醺。
「大掌柜的，東家已經在帳房看賬本了。」小二躡手躡腳湊過來低低說了一句，他可是一早就在門邊兒守著報信的。
「哦？都來了？」錢掌柜立馬酒醒了大半。步伐也穩重多了，朝帳房快步走去。後頭馬掌柜也趕緊亦步亦趨跟著。
「來了，坐吧。」朦朧在賬冊里抬起頭，好似對跟著兩人飄進來的酒氣沒有察覺，吩咐一句就繼續埋首於手中的賬本。
「老規矩，你們互查對方的。」她也不客氣，直接吩咐道。
「誒，好的。」錢掌柜和馬掌柜在周朦朧對面的位子坐下來，前胡已經將該他們查驗的賬冊擺放在兩人面前的桌子上。
周朦朧從第一次查賬，就習慣一邊看一邊自己記點什麼，記在一個紅色封皮的本子里。頭一回的時候，三個大掌柜看著她一邊翻看一邊在旁邊的宣紙上寫寫畫畫，時不時在紅色封皮的本子里寫幾筆，雖然他們看不見寫的什麼，但是怎麼看怎麼都不像一般懂帳房的人，邊打算盤邊對賬，他們當時還忐忑不安，以為多少破綻被窺破記錄了下去，可是到查完，東家也只是將賬冊交回給他們各自，並沒有多說一句，自此，他們就放鬆多了，也不計較東家到底都是在寫什麼東西了。
其實幾年下來，他們三人倒是隱隱覺得，或許東家根本不懂對賬，看，都從沒見過她打算盤珠子，那一筆筆大大小小經年累月的賬目，怎麼可能看看就對的準的呢。
所以錢掌柜和馬掌柜這算盤珠子就撥得越來越響亮了，但是到底對的什麼賬目，那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反正，到最後，只要東家不說話，他們也就沒必要說什麼了。
你好，我好，大家好。
到了後半夜，前胡陸陸續續添了好幾次燈油，朦朧依然聚精會神的一本接一本的察看著，而對面的兩位，朦朧不時瞟過去一眼，已然是呵欠連天滿臉倦怠了，即便是她這樣長年不碰算盤的，也看得出那稀稀拉拉撥動的聲音里，根本就是瞎撥的。
嘴角一陣譏誚，手頭仍是馬不停蹄，朦朧卻半點沒讓錢馬二位下去休息的意思。東家還在挑燈夜戰，你們倆位縱然是在打混，那也得陪著混。倒是前胡，雖然默不作聲，回回去添燈油，總是將那油壺重重「砰」的一聲往桌子上一放，出去添茶，不知道是夜風大了點，那屋門總是「啪」的一聲猝不及防的被帶上，回回都嚇得瞌睡連天的錢馬二位差點從座位上彈跳起來。
這些朦朧一概只當是不知道。錢馬慌張的收斂睡意慌忙看過去時，她也只是垂眸專註於手頭的案牘。此番到了日頭大白，錢馬終於在困頓中終於精神過來時，朦朧桌上先前右邊堆積的賬冊，已經全部移到了左邊。這也是說，她都查驗完了。
「東家辛苦了，要不先吃點早飯……小的已經讓人備著了。」錢掌柜討好的說道，心想老劉沒來也是好事，先查他們兩個人的，一宿也就完事兒了，往常三家一起，基本上得熬個一天一夜的。
「好啊。」周朦朧臉色淡淡的，她是從頭到尾沒睡的人，眼睛里卻是半點疲色不顯。
「嘿嘿，那您先坐著，小的親自去看看廚房裡準備的可還妥當。」錢掌柜點頭哈腰的退了去，打了一夜盹兒，此時腳步樂顛顛的格外有勁兒，呵呵，又是跟往年一樣，裝模作樣看一遍，看完又是半句話沒有的，看來今年又順利過關嘍！老劉啊老劉，不知道你今年的運氣是不是也能一如既往？
當天中午姍姍來遲的老劉往周記的堂屋裡一坐，半個身子斜斜靠在寬背椅上，習慣性的翹起二郎腿，端起茶盅看著茶葉有些皺眉頭，即便三個郡是連在一起的，川北到底是靠北啊，這茶就是不如他們川南的清爽精緻。
「怎麼的？你們都先查過了？」老劉倒是對自己晚來一點都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當的。
「嗯。一早查完的，我們這也是剛睡了個回籠覺起來。」錢掌柜點點頭，他雖然不如老劉那邊傲慢，但是也像個不動聲色的員外爺般端坐著。東家吃過早飯帶著她的小紅本兒和一摞紙稿肅著小臉兒回川北客棧了，他和老馬睡了兩個時辰就起來了，但也不是專門來等老劉的，而是想聽聽盯梢的夥計們，看東家那邊有什麼動靜沒有的。
「切……」老劉吹了口茶葉末子，嘴角一陣嗤笑，「一宿就查完了？怕是跟往年一樣吧？」
「嘿嘿，」錢掌柜沒說話，馬掌柜意會的憨憨一笑，「東家向來是和順的……」
老劉黝黑的臉上浮起一絲不屑的笑容，「那我就在這兒住下了，忙了一晚上想必東家累極了，等來了鋪子，我再交驗我那一份兒吧。」
錢掌柜一副歡迎之至的笑容，「你那院子早打掃好了，咱哥兒幾個中午好好聚聚才是……」
然後老劉接連在周記住了兩天，頓頓好吃好喝的，也沒等來東家再到周記來。流水的夥計蹲在川北客棧門口，報回來的信息，無非就是東家除了睡覺，就是在川北大街小巷遊逛，去的最多的就是茶樓戲館兒，其次就是書局脂粉鋪子和各家風味不同的酒樓，那貼身小廝前胡，大部分是陪著東家聽戲閑逛，但是其間有兩回偷溜了去了春蕊閣。
「老劉，你看，要麼還是去川北客棧遞個信兒，請個罪吧？」錢掌柜這日在飯桌上不咸不淡的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