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為時不晚
侯君集造反，其實全憑一股怒氣，但是到了玄武門時，被蕭煜一通勸說，侯君集當即如醍醐灌頂，當初的恨意如流水般嘩啦啦流走。
侯君集等叛軍跪地請罪，王繆就立刻出麵宣旨，從這時候開始，侯君集就已經明白了一切。
今天這局麵都在李二的計算之中，而玄武門就是他最後的底線，侯君集運氣好，正好停在了他的底線之外。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侯君集知道，他全家的性命是保住了，而他身後幾千將士的身家性命也保住了，造反陣前幡然醒悟，或許之後還會被判罪，但最多就是流放千裏，不會危及性命。
侯君集與王繆並肩而走，身後跟著近百禁軍，一直到兩儀殿門口時，王繆才微微一低頭道：“陳國公，陛下正在裏麵等你呢。”
侯君集抬頭看了看牌匾，神情複雜的點頭。
兩儀殿在禁內，隻有少數大臣可以入內和皇帝商談國事，其實就跟尋常人家宴請人的大堂性質差不多，反正在兩儀殿內，不必注重什麽舉止儀態，大家相處起來可以隨心所欲。
李二約他在兩儀殿見麵，或許在他心底裏，還是將侯君集當成兄弟吧。
因為臨近新年，所以兩儀殿的布置十分喜慶，門口兩個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微弱的紅光照耀在侯君集那張神色複雜的臉上。
“罪臣侯君集，參見陛下！”侯君集高聲道。
片刻，裏麵傳出一聲不鹹不淡的聲音。
“進來吧。”
侯君集推開宮殿大門踏進去，一眼便看到李二坐在那張金碧輝煌但卻冰冷的龍椅上。
“罪臣侯君集，在此向陛下請罪！”
侯君集說著，便俯首跪地。
李二麵沉如水，緊緊盯著他，並沒有說話，而侯君集始終保持著跪地的姿勢，兩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從前其樂融融的君臣兄弟，此刻中間卻仿佛隔了一層天壑。
兩人君臣多年了，從李二還是秦王時，他便加入了秦王府，跟隨李二南征北戰，立下軍功，並逐漸被李二賞識，得以參與各項事務的謀劃，受封為左虞候、車騎將軍，封全椒縣子。
唐武德九年，李二與李建成的矛盾激化。
侯君集便勸諫李世民早下決心，與李建成了斷， 支持他發動玄武門事變。
在玄武門之變時，侯君集率先出手，從玄武門一路高歌猛進，然後到太極殿控製住高祖李淵以及朝臣。
可以說，侯君集在玄武門之變的作用，絲毫不比程咬金等武將輕，所以李二即位後，就封他為左衛將軍、潞國公，賜邑千戶，遷右衛大將軍。
貞觀四年時，更是拜兵部尚書，可以與文官一起參與朝政。
貞觀十一年，封陳州刺史、陳國公，十二年，拜光祿大夫、吏部尚書。
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將，侯君集都可以說是站在金字塔上，算得上是一位儒將。
李二以國士待之，二侯君集則是還贈於大片國土，東突厥、西域，吐穀渾，在大唐對外擴張之路上，侯君集功不可沒。
十幾年的相處，就算是仇人，也難免會心生惺惺相惜之感，更何況是君臣兄弟二人？
隻是此刻，曾經的兄弟現在卻仿佛陌生人，君臣倫理朝綱在這一刻格外清晰。
良久，李二似乎不喜歡這壓抑的氣氛，便幹咳道：“侯君集，你對朕，是否還有恨？”
侯君集臉色一凜，立刻抬起頭，道：“臣不敢有恨！”
李二自嘲一笑，道：“朕知道，你心裏還是有些不服氣的…”
“當年你征討西域，替大唐穩定了絲綢之路，著實是大功一件，可是朕不僅沒給你封賞，反而將你關押大理寺一年，這確實是朕做錯了…”
侯君集抿了抿嘴，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李二的話還沒說完。
果不其然，李二停頓片刻，便繼續道：“可是你想過沒有，朕為何會這麽做？大軍屠城，雖說屬於正常的事，可一但被捅出來，肯定會遭天下人嫌棄。”
“西域諸國使臣到長安之後，每天都在上書，讓朕將你斬首示眾，以儆效尤，不止是諸國使臣，還有朝中不少大臣，也認為應該嚴懲不貸，好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朕知你有功，所以不想懲罰，但是各方壓力之下，朕又無法赦免你，最後隻能將你關押在大理寺，一來是給外人一個交代，而二來則是保護你，等風波過去，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侯君集聽得淚流滿麵，很淺顯易懂的道理，許多人都知道當年李二罰侯君集其實更多的是在保護他，但是喜歡鑽牛角尖的侯君集顯然並沒有往這方麵想。
或者說是他壓根就沒往這方麵想，受了委屈之後，他隻想著該如何把心中的怨氣發泄出來，一年多的積怨，已經徹底蒙蔽了他的心智。
現在經過蕭煜和李二的提醒，才算是解開了他的心結。
“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侯君集再次俯首跪地，聲音哽咽道。
李二看著他，道：“其實朕也有錯，臣有功而不賞，你有恨朕也理解，可是你要理解朕，因為朕乃是皇帝，必須得為天下人表率！”
侯君集臉色一黯，“臣知曉，可惜知曉的太晚，一步錯，步步錯，臣所犯之罪，罪無可赦，一切懲罰，臣都受著。”
“唉，長安十六衛，數十萬大軍，太子兵少將寡，如何能勝？侯君集，你也是身經百戰，自然清楚太子之謀不可能會成功，可為何要跟著他一起胡鬧呢？”
侯君集麵露愧色，“因為臣心中有恨…”
“是啊，因為恨…”李二有些感慨，“其實朕現在也恨，恨太子不爭氣，也恨你大逆不道，可更多的是悲哀，一個是朕的兒子，一個是朕的兄弟，兒子和兄弟同時反朕，你可知朕有多心痛嗎？”
“臣知罪…”
“其實在這之前，朕已經在玄武門四周埋伏了禁軍，隻待你帶兵入宮，禁軍便會一擁而上，將爾等殲滅，你可知，朕為何會突然改變了注意？”李二忽然道。
“臣不知，請陛下明示…”侯君集道。
“因為一個人…”李二輕輕一笑，“朕最開始並沒有想著放過你，但是一個人卻找到朕，說你乃是大唐功臣，更是朕的兄弟，殺你，對江山社稷無利，對朕更是更是一個損失…”
“不知陛下所說之人是？”
“蕭煜…”
“是他？”侯君集麵露震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