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躁動的心
侯君集獨酌幾口，臉上便顯出幾分醉態，蕭煜則是淺嚐輒止，他也喜歡喝酒，但是喝酒時並不像程咬金等人那般粗暴。
喝酒就跟飲茶一樣，講究一個細水長流，這樣才能品嚐出它的香醇。
見侯君集醉眼惺忪，蕭煜歎了口氣，道：“侯將軍，酒是用來喝的，不是用來消愁的，好酒就像是人生路上知己，應該對它吐露真情，而不是消愁來暴殄天物。”
侯君集搖了搖頭，短短片刻，一壺酒就有大半入肚，而他現在也帶著四五分醉意，眼睛都透露出一股渾濁。
將酒壺放在一邊，侯君集嘴唇囁嚅了幾下，情緒激動道：“橫掃西域？嗬嗬，橫掃西域又能如何？老夫奉旨西征，將西域諸國打的落花流水，這難道不是大功一件？如今卻是囚衣加身，鋃鐺入獄，陛下這麽做，難道就不怕寒了一眾老將的心嗎？”
蕭煜額頭頓時冷汗直流，連忙道：“侯將軍，隔牆有耳，有些話要慎言啊！”
“怕什麽？老夫已經被扒去官服，貶為庶人，不是說百姓皆可議論朝事嗎？老夫以平民之身論政，陛下又能如何？”
侯君集牛眼一瞪，扯著嗓子吼道：“老夫這些年征戰無數，為大唐開疆擴土，立下了多少戰功？而開疆擴土，又怎麽少得了血流成河？像程咬金，李靖，牛進達等老將，哪個破城之後沒有縱容手下屠城？可為何這次，陛下偏偏要問罪，這難道不是在針對老夫嗎？”
蕭煜一直沒插嘴，但是額頭的冷汗卻是越來越多，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他剛剛應該聽孫伏伽勸誡，轉身離去，這樣就不用聽到這麽多大逆不道的話了。
侯君集大勝歸來，本應該榮耀加身，享受大唐君臣的崇拜，結果此刻卻鋃鐺入獄，這種極大的反差，難免會讓他心懷怨氣。
怨氣衝天再加上酒精的催眠，讓侯君集現在已經喪失了理智，別說今天來的人是蕭煜，哪怕李二親臨，恐怕侯君集也會牢騷一番…
麻蛋，探望歸探望，本是簡單的晚輩拜見長輩，但要是聽了不該聽的話，那情況就變了，畢竟要是知道的太多，可是很容易被滅口的。
“侯將軍，酒是不是不夠了？要不小子再去替您拿兩壺過來…”
不能再聽下去了，聰明人就知道什麽時候應該裝聾作啞，現趕緊在離開就是最好的做法。
“拿個屁！”侯君集瞪了他一眼，“年紀輕輕，哪來那麽多鬼心思。”
說著，他輕輕歎了口氣，道：“想老夫戎馬半生，跟隨陛下征戰四方，屢立戰功，風光時更是拜兵部尚書，光祿大夫，兵部尚書，而後又被封為潞國公，陳國公…”
“隻是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朝中老將或多或少都在抱團取暖，唯有老夫隻身一人，這些老將皆出身瓦崗寨，交情頗深，老夫則是半路出家，投身於陛下，所以與諸多老將的交情並不是多好，而他們對老夫也是有些排擠。”
“但那也無妨，老夫縱然是一人，照樣活的精彩，因為當今陛下乃是千古明君，隻要老夫忠於陛下，定能在青史上留名，隻可惜，這次就連陛下也不能免俗，亂殺西域蠻夷又如何？屠城又如何？誰沒幹過這種混賬事？就連當年陛下還是秦王時，也曾縱容手下屠城，他難道就沒罪嗎？”
蕭煜苦著臉，完全不敢應話，侯君集現在說的這些話，已經很大逆不道了，而且他沒想到侯君集心裏對李二的怨念這麽大，現在他嘴上說著忠於李二，可誰又能知道，他心裏有沒有埋藏著一種不可告人的想法呢？
“仲卿，如今陛下已入年邁，精力遠不如從前，而這諾大的江山社稷，遲早都是要交給後代去打理…仲卿，你今日能來看望老夫，老夫心裏很欣慰，那便與你說說心裏話吧，你是個靈醒人，年紀輕輕便被封侯，如今更是入尚書省任職，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陛下是想重用你，既然你有如此份量，你覺得那些對皇位有想法的皇子，他們會不想方設法的拉攏你嗎？”
“太子，魏王，吳王，這些人都已經開始布局，你這位少年寵臣，遲早都會和他們打交道的…”
聽到這，蕭煜眼皮子猛地跳了跳，瞬間就明白了侯君集的意思。
這家夥果然有一顆躁動不安的心啊，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想著坑自己。
侯君集說的不錯，現在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吳王李恪等皇子已經成了皇位繼承人的熱門人物，朝中大臣都開始考慮站隊問題。
這個時候選對了人，日後也可以說是從龍之臣，飛黃騰達絕對沒問題。
但是蕭煜一直都記著程咬金的警告，不能和這些皇子走的太近，不然很容易會惹來殺身之禍。
關於站隊的問題，蕭煜一直都不擔心，因為他很清楚，如今大唐許多事情雖然時間延後了，但是總體走向並沒有變，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
特別是前些日子李承乾杖打了他老師後，李二心中對他更加不滿，聖心難測，誰知道他有沒有立儲之心？
不過，滿朝文武都在揣摩李二的心思，蕭煜卻不擔心這個問題，因為他很清楚，無論這些熱門皇子爭得有多厲害，最後能奪得帝位的，都不是他們。
算算時間，李治應該差不多要到長安了，這位被稱為最強撿漏王的小正太，到了長安之後就會和武妹妹勾勾搭搭，然後兩人一起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
不過…這種事現在就算說出來也沒人信，一個不受重視的皇子，一個正在掖庭宮受難的才人，誰敢相信他們日後才是掌控整個大唐帝國的人呢？
“侯將軍，您在說什麽呢？小子怎麽一句都聽不懂，都說了這酒別喝太多，你看看，現在都喝醉了…”蕭煜歎氣道。
“你這小子…”侯君集搖了搖頭，臉色有些失望，“罷了，這些事你自個兒拿主意就行，不過老夫得奉勸你一句，一定要看準時勢，否則天大的聖眷，也會有消耗殆盡的一天。”
“小子受教了！”蕭煜拱了拱手。
“酒喝完了，可惜喝的不痛快，改日你多讓人給老夫送些來，記得，要帶上下酒菜，不然光飲酒，難免少了幾分樂趣！”
“明白！”
蕭煜連忙點了點頭。
侯君集斜睨著他，道：“既然明白了，那還不快滾，老夫累了，要小憩一會兒。”
“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