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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萬劫不複的奔赴(七)

  “是器重錢,還是器重我,具體情況金局應該比我清楚。”宋司璞言簡意賅。


  “你當時隻透露了一部分窩點。”金局長說,“這另一部分……”


  “記性不好,最近才想起另一部分。”宋司璞淡去了隱射的嫌疑,“金局長,我朋友將匿名信交給你,從那時起,我們便算警民合作了吧。”


  小顧和東哥為他謀劃的減刑操作,間接促成了這樁警民協作,本是匿名舉報了一件事,隨後一發不可收拾,他按照金局的指示,與沈老大做了交易。


  交易內容是沈老大在獄中罩他,替他擺平暗藏的毒手。宋司璞利用根深蒂固的資源為沈老大拓展外部渠道,否則他怎麽可能掌握沈老大那麽多重磅消息,無非是他借用警方的手替姓沈的辦了事,與沈老大成為“一條船上的人”,一點點挖出了這麽多信息,隨後全部被警方掌握,迅速封鎖了線人消息。


  成功減刑。


  隻是他出獄不久便與瑾喬重逢,很多事情被人為擦去,想給瑾喬安穩日子,兜兜轉轉,憎恨不甘,猶猶豫豫,抑製攻擊,最終下定決心跟瑾喬過安生日子,不想再惹麻煩。


  他不主動惹麻煩,可麻煩從沒放過他。


  世間之事,本就這般,我不去招惹你,你便不要來招惹我。


  若是惹我,我便反擊。


  若你欺人太甚,我便削株掘根。


  滿口仁義道德的大道理他沒義務去照搬。


  他隻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先撩者賤。


  金局長哈哈一笑,雲淡風輕翻篇,“我跟你爺爺莫逆之交,幾十年的交情,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寡言少語,鮮少出現在人前,聽你爺爺說你熱衷於做公益,前幾年你回歸,經手家族生意後屢屢出事,我以為你爺爺養了個不成器的孫子,外強中幹,正替他惋惜,如今看來,不愧是宋顯的孫子啊,可造之材。”他輕輕拍了拍宋司璞的肩膀,“小子,叔叔這幾年看著你一路走來,行事穩當了不少啊。”


  宋司璞淡笑。


  金局意味深長地說,“你二叔在裏麵挺好,看你成長穩妥,我替你爺爺欣慰,宋氏交在你手裏,他總算放心了,以後需要叔叔幫忙的地方,盡管跟叔叔說。”


  他言辭體麵,卻又包羅萬象,短短一句話,將宋老爺子死後,他對宋家一波三折的袖手旁觀一筆帶過,自從宋老爺子走後,他便靜觀其變,看看誰才會坐上宋家的第一把交椅,坐等宋氏繼承者前來跟他這個前輩打招呼,在海港市的地盤,各大家族沒有不攀附他的,唯獨這個宋司璞上任以後,像個不懂事的孩子,成日裏不知道在忙些什麽,總沒來找他,事事皆有孫董出麵,好大的派頭。


  倒是今年下半年,這小子似是突然開竅了,開始親自走動他爺爺留下來的渾厚人脈關係,倒是知道維持人了,看來是收心了。


  到底太年輕。


  “我們會封鎖線人消息,你的人身安全不會有什麽問題。”金局笑了幾聲,不再多聊,他下了車,便嚴肅了神情,專程警車親自前往一線,又一聲爆炸傳來。


  有人說,“金局,剿匪現場很亂,你……”


  “不妨,我既然穿著這身衣服,便擔著一份責任,自是要親自前往一線。”


  警車、消防車、120急救車呼嘯而過。


  宋司璞的車停在路邊,他看著山澗裏明滅不定的光火,槍聲漸漸停止,朦朧的光影將他俊朗的麵容籠罩的善惡難辨,靜默許久,他說,“回去。”


  車輛調頭,與山間的“熱鬧”背道而馳。


  最終,這場緊張轟烈的抓捕一舉搗毀了沈氏團夥,抓捕胡臻後,在他的供述下,其他高層接二連三的落網,犯罪窩點被一窩端,粉碎了以沈氏為首的犯罪團夥。


  解救出三名人質。


  警方殉職五名警員,重傷六人,輕傷十餘人。


  然而,沈宥卻逃了。


  跟隨他一起消失的,還有被卷入事件當中的紀氏少東家,紀臨江。


  紀老爺子聽及紀臨江又闖了大禍,一怒之下差點氣吐血,上下奔波為兒子說情,他兒子不缺錢,從小到大要多少給多少,成年後他自己就能賺錢,根本不會去做違法買賣,他們紀氏有賺錢的根基,賺的還都是光明正大的幹淨錢!怎麽會做違法買賣!


  宋司璞聽說紀臨江失蹤的消息,冷麵沉默了許久。


  紀老爺子委實想不通,跑遍了關係,最終找上了宋司璞,

  紀臨江究竟與這起案子有沒有關係,宋司璞給出了回答,他說,“紀叔,你不要慌,小紀是無辜的,我會替他澄清。”


  他將手中攥著紀臨江清白的證據給了出去,無非是紀臨江報警記錄,搭救人質的軌跡,以及被當做人質的證據,甚至還把那名偽裝成敬舒引紀臨江前去,又被當成人質解救的女人丟出去當證人。


  這名女人義正言辭表示自己被沈宥擄去當人質威脅紀臨江,紀臨江是去救她的,不是去做交易的。


  而警方安排的這場交易的“大客戶”被解救後,也表示紀臨江踏進賓館房間,是去找人的,不是去談交易的。


  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自是證明了紀臨江違法交易的清白。


  可是紀臨江現場開槍襲警這件事,卻是坐實了他的罪名,不容辯駁。


  紀老爺子看了警方提供的現場執法記錄儀,氣的當場跳腳,這個殺千刀的小兔崽子,逆子!逆子!逆子!當真跟他媽一個德行,把自家的股權給了別人,還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跑去襲警!跑去跟下九流的人來往!還敢玩槍!他不要命了嗎!紀老爺子盛怒之下,當場跟紀臨江斷絕了關係,凍結了他所有的卡!

  臨近新年,噩夢如這場綿延的大雪從未消退,過往發生的一切似是在眼前又重演了一番,跳樓,換臉,欺辱,背叛,囚禁,生子,耳光,爭執似是書的頁麵,從眼前快速翻過,無邊大海巨浪沉浮,爆炸連著爆炸,槍擊連著槍擊,挾持,人質,最終所有的畫麵閃現而過定格在她開槍那一刻,子彈“嘭”的一聲擊穿了紀臨江的身體,她連著開了很多槍,潑天的血色蔓延,她看清了紀臨江憤怒悲哀的眼睛,那麽絕情的冰冷破碎在眼底,劃過心傷的霜華,他豁然抬起槍,毫不猶豫的向敬舒開槍,子彈朝著敬舒的麵門呼嘯而來。


  敬舒尖叫了一聲,猛然從病床上坐起,劇烈的喘息,驚魂未定。


  “醒了!大小姐醒了!”老誠激動的從隔壁床跑來。


  郭姐緊忙抱著小叮當跑過來,喊道,“郭黎郭黎,快過來,大小姐醒了!”


  小嫻從一旁的椅子上起身,神色清淡的來到敬舒麵前。


  一家子高興壞了,敬舒昏迷了小半個月,終於醒了!

  敬舒大口大口喘息,原來是噩夢……


  記憶還定格在爆炸前最後一刻,紀臨江望著她的眼神,仿佛能把她活剝了,他的唇角有咬出的殘血,似是抑製了胸腔內劇痛翻腥的咳嗽,胸脯起伏,氣血翻湧。


  狠戾的眼神壓著破碎的火光。


  敬舒心髒狂跳,猛然抬頭,四下環顧,茫然看過圍繞在她身邊的眾人,確認自己身處醫院,便知她得救了,她強烈的求生欲讓她不擇手段拚盡全力活下來了,她不記得爆炸的瞬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金頤把她撲下了半山坡,緊接著便是吞天的白光,敬舒心有餘悸,穩了許久,下意識抓住了老誠的胳膊,越攥越緊,似是穩住自己的震蕩的心神那般,壓聲問出了一句話,“都結束了嗎?這一切都結束了嗎?”


  老誠不知她問的是沈氏團夥落網,還是紀臨江的事,慢了一拍。


  小嫻忽然出聲,“紀臨江失蹤了,新聞報道上說他襲警,到處通緝他,他現在是犯了命案的人。”


  敬舒情緒不穩的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記憶閃現紀臨江望著她,卻抬手向著另一個方向開槍的畫麵,敬舒忽然捂住了臉,沉默許久。


  好半晌,她才穩住了情緒,緩緩看向小叮當。


  小叮當睜著朦朧的大眼睛喚她媽媽,要她抱抱。


  敬舒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虧欠地接過小叮當抱在懷裏,許是郭夫人教的,她不僅叫敬舒媽媽,她也叫郭夫人媽媽,此時,她抱著敬舒,看見敬舒哭,小叮當也哭。


  她以為都結束了,以為那個人會死於那場警匪槍戰,以為結束了這一切。


  這個局,是她和宋司璞一起做的。


  她之所以會選擇跟宋司璞合作,是因為宋司璞跟警方合作,這是一重保障,從金頤那裏確認了這個消息時,她便決定了。


  宋司璞根本不是要嫁禍紀臨江參與違法買賣,宋司璞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隻是將他置身於這場交易的震中,創造了這麽一個背景,剩下的,交給紀臨江自己處理。


  而敬舒的作用,很明顯了。


  宋司璞說要來接她,並沒有來,隻是遣來了金頤,料到了金頤會憑借一股熱血,就近去支援剿匪現場,敬舒自然會跟去,若是敬舒置身於危險中,紀臨江會不顧一切,孤注一擲。


  她隻是穿針引線。


  結果如何,全憑紀臨江自己定奪。


  宋司璞這是把紀臨江用在他和敬舒身上的手段,原封不動對紀臨江做了一遍。


  那場交易不過是配合警方完成的一起警民合作。


  卻把沈氏團夥和紀臨江一起收拾了。


  沈氏交給警方處理。


  紀臨江的命運在他自己手裏。


  紀臨江當初不就是這麽對她和宋司璞的麽?


  我做了局,局中的棋子如何行動,全憑棋子個人意願,我不強迫你,任你發展。


  不同的是,宋司璞這次的局,敬舒是全盤知情的,他坦白告知了她。


  哪怕去到現場,敬舒也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隻要她身處危險,她幾乎什麽都不用做,隻是站在那裏,紀臨江便會有所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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