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姐妹二人
敬舒臉色很白,“究竟是誰在幫他?宋氏內部人員?”
“不是宋氏,宋氏內部已經被宋孝淩搞定了,宋孝淩為了對抗宋司璞,把孫董的女兒肚子搞大了,孫董是宋氏元老級別的人物,又是宋氏旁親,更是宋司璞最有力的支持者,一旦他倒向宋孝淩,相當於宋氏的大股東都擰成了一股繩,宋司璞就算出獄,也是孤立無援。隻是……”閔恩呈沉聲,“幫助宋司璞的,是首京來的人,據說是首京的大豪門顧氏家族。大妹,你想想看,紀臨江和宋孝淩合力都沒有把宋司璞按死在裏麵,這意味著什麽?”
敬舒臉色更白了,她忽而想起昨夜在接待室門口見到的那個男人,隻單單看氣質,便是不同尋常的人。
“意味著宋司璞找到了強有力的夥伴,幫他打通了各方關節,他重新找到了靠山,很有可能東山再起。”閔恩呈說,“我們一刻也不能在這裏多待,宋司璞很有可能更早出來。”
“大少爺,紀先生和宋孝淩會放任他出來麽?”老誠忽然問了句。
閔恩呈說,“紀氏已經吞下了宋氏半數江山,成為宋氏的大股東,他怕什麽?無非宋司璞出來會給他添堵,但動搖不了他的江山,還有宋孝淩替他擋槍,紀臨江有恃無恐,宋孝淩才是最害怕的那個人。”
敬舒握緊了衣角,紀臨江無所謂的態度,應是料到宋孝淩更害怕宋司璞出獄,宋孝淩一定會不擇手段的阻止宋司璞出來,所以紀臨江坐山觀虎鬥,等他們鬥得差不多了,他再出手。
“哥哥,我聽你說過,孫董是宋老爺子的妻弟,那就是宋孝淩的舅爺呀,宋孝淩怎麽能睡他的女兒呢?”小嫻好奇。
“不是親生的,孫董沒有生育能力,前幾年領養了個女兒,宋孝淩這個混蛋,搞大了孫董養女的肚子,相當於拉攏了一個利益鏈條上的宋氏高層,家醜不可外揚,對外瞞著,沒有公開。”
“他為什麽不領養兒子呢?”小嫻問。
“孫董很早就立下遺囑,死了以後財產全部捐出去,他養女兒送終,要兒子做什麽。”閔恩呈心煩意亂,“不要糾結在這些小問題上!趕緊投票表決,走不走!”
小嫻看向敬舒。
敬舒雙手交握,抵禦內心的恐懼,大抵是信不過紀臨江,因為宋司璞出獄對他的影響遠沒有閔家大,他可以利用宋孝淩下黑手,就算失敗,他也無關痛癢,最壞的情況不過是利益受損。他不會用百分之百的力氣保護閔家,百分之二十都算多。
而她呢?最壞的情況則是丟命。
如果宋司璞為了報複她,跟紀臨江做交易,紀臨江會毫不猶豫的為了利益,將她交出去,她的命脈,都掐在他手上。
“大妹,走吧?想談戀愛,也要留著命談啊。”閔恩呈問,“不能再耽擱了。”
小嫻怯怯問了句,“紀先生會保護我們的,不是麽?”
“靠誰都不如靠自己!他能二十四小時守在我們身邊保護嗎?這不是長久之計!我們要自救!”
“可是,我們的公司怎麽辦?不管遷移到哪個城市,都會被查出來。”小嫻擔憂,“感覺到哪裏都不安全。”
閔恩呈深思熟慮,“這件事我想了很久,公司不做了,我會拋售變現,往後,我們安安穩穩做普通人,小妹你好好上學讀書,大妹趁宋司璞還沒出來,趕緊起訴離婚,然後我們離開這裏,隱姓埋名。”
客廳裏靜悄悄一片。
閔恩呈說,“對我來說,財富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們兩個的安全,明白嗎?”他看著敬舒那張陌生的臉,眼眶又紅了,“大妹,你是怎麽想的。”
敬舒沉默。
全家都看著她。
巨大的壓力籠罩著她,如果她不離開,哥哥是不會離開的,此前選擇留在紀臨江身邊,是為了保護家人,順便調查閔氏家破人亡的真相,不想放過一條漏網之魚。
如今宋司璞即將出獄,家人的安全是個大問題,就算紀臨江不動閔家,宋司璞也會動,她繼續留在紀臨江身邊已經不現實,畢竟她和宋司璞還存在婚姻關係,宋司璞有一萬個辦法報複她。
為了穩住局麵,她從容一笑,“宋司璞沒什麽大不了的,不用擔心,離開的事情,我會考慮,這件事暫時別讓臨江知道,我怕他不放心。”
敬舒隨後起身,“誠叔,你跟我來。”上了樓,她轉臉,“誠叔,幫我找找繼母的姘頭和私生子,你親自去,不要被紀臨江察覺,盡快啟程。”隨後她進了房間,將充電的手機交給誠叔,示意他看看手機裏有沒有安裝定位或竊聽。
當天下午,誠叔從外麵回來,“沒有竊聽,也沒有定位,您放心。”
敬舒鬆了一口氣,她以為紀臨江對她的手機做了手腳。
“大小姐,您和紀先生之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誠叔猶豫,“紀先生不可信,對麽。”
敬舒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沒有。”
“我都知道。”老誠擔憂,“您的心情,都寫在眼睛裏,紀先生愛玩,愛他,很辛苦吧。”
敬舒心頭一梗,險些掉下淚來,她笑了笑,“不辛苦,我們很好。”隨後她收拾東西,在小翁的催促下,離開閔氏,回到紀家。
與宋司璞離婚的事宜並不順利,盡管律師訴訟離婚,可是宋司璞態度堅決不肯離婚,加之宋司璞服刑期較短,敬舒給出的離婚理由不被采納,於是法院駁回了敬舒的訴訟,閔恩呈給她打電話,“既然沒辦法離,那就姑且這樣吧,咱們先離開這裏,海外還是有機會結婚的,你覺得呢?”
敬舒微微淒惶,“能去哪裏。”
“我就不信了,天大物大,還沒有我們一家子容身之處,量他宋司璞有三頭六臂,我就不信他能找遍全世界,把咱們從地縫裏摳出來。”閔恩呈逗她。
敬舒忍不住笑出聲來。
閔恩呈見她終於笑了,也笑,“生活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什麽複仇不複仇的,咱們不在乎,管他仇人是誰,爸臨死時的心願,肯定不是讓我們為他報仇,定是想讓我們好好活下去。”
敬舒沒言語。
“你哥沒有你那麽猛,我不擅長跟人鬥,我惹不起躲得起。”閔恩呈說,“隻要咱們一大家子好,仇人他橫讓他橫,他壞讓他壞,咱們躲得遠遠的,他能欺負咱們一次,不能欺負咱們一輩子,是麽?”
敬舒點頭。
“趁紀臨江還沒回來,宋司璞還未出獄,跟我走吧。”閔恩呈勸她,“你跟紀臨江,不會有結果的,你拿什麽嫁進那種大豪門呢?紀臨江缺女人麽?他什麽都不缺,等他對你的新鮮感過了,你什麽都沒有了。”
敬舒從來都聽不進閔恩呈的話,她的哥哥就是一個軟弱的好好先生,隻知道一味的退讓,可是此刻,她將哥哥每一句話都聽進了心裏,打心眼兒裏認同他說的每一個字,她曾經無數個失眠的夜晚,都在計劃著怎麽增加自己的家底,給自己攢足夠的嫁妝,成為能夠配得起紀氏的女人,可是命運總是重蹈覆轍,那個她滿腔赤誠愛著的男人,自始至終都在玩弄她,算計她。
宋司璞如此,紀臨江亦如此。
她可能眼光真的有問題,麵對感情總是糊塗,就像繼母說的,她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什麽都爭最好的,連男人也想要最好的,殊不知那些最好的男人,眼界亦是最高的,誰會看得上她呢?她踮起腳尖,用力跳起來,想要拽住他們雲端之上遙不可及的衣角,卻成為他們的負累,他們衣角的汙垢,被他們無情的甩開,還不忘撣撣衣服上的灰。
“你已經擁有過他了,沒有遺憾了。”閔恩呈輕聲,“誰的青春沒有離別呢,誰的初戀不疼痛呢?現在分手,你們至少還有美好的回憶。”
敬舒咬住唇,靜靜的淚流滿麵,她似乎被閔恩呈勸服了。
“跟我一起離開,我們去國外名不見經傳的小鎮,一起慢悠悠的生活,哥已經選好了地方,吉布森斯聽過嗎?溫哥華北麵的一個小鎮,整個小鎮就是一個花園,還有陽光海岸,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吃完飯就慢悠悠一起散步,遛狗,開趴……哇,想起來都開心。”閔恩呈微笑,“到時候,哥再給你找個滿心滿眼都是你的男人,讓你做一個幸福的全職太太,咱們快快樂樂過下半生。”
敬舒的心微動,仿佛看到了他描述下的陽光海岸,靜謐的花園小鎮,青草香仿佛已經通過電話撲入鼻腔,內心有溫暖的力量激蕩,衝散了糾纏在心頭的陰霾。
閔恩呈還在設想,“上午陪你們打打球,下午去接小嫻下課,晚上哥去撩撩妹子,還有比這更恣意的人生嗎?小家小戶小宅,有獨立的花園,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他苦口婆心,“大妹,走吧,世上不是隻有紀臨江這一個男人,也不要想著複仇了,沒做完的事情就算了吧,爸爸不可能死而不生,不是麽?咱們吃一塹長一智,跟哥走吧,哥陪你散步,陪你養花,陪你過下半輩子。”
敬舒笑了聲,“我才不跟你一起散步呢,囉嗦的像是老太太一樣。”她吸了吸鼻子,佯裝鎮定地說,“我考慮一下,晚點給你回複。”
“大妹……”閔恩呈猶豫地說,“你……是不是跟紀臨江感情……已經出問題了?”
“沒有。”敬舒矢口否認,她自幼要強,不承認自己栽了跟頭,亦不想讓哥哥知道,她真的如他所說,自取其辱了,“臨江很愛我,我們相愛著呢。”
閔恩呈默了一瞬,“那你好生考慮,盡快給我答複。”
敬舒說好,掛了電話,她便往樓上走去,將自己的安眠藥從抽屜裏翻了出來,冷靜的分析,現在確實走為上策,紀臨江還沒搞定,宋司璞又要出來了,僅僅對付他們其中的一個,她便已是吃力,若是同時對付兩個男人,她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就像哥哥說的,宋司璞已經為他犯下的過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他失去了宋氏的一切,據說,連房產都被宋孝淩收走,一丁點東西都不給宋司璞留,讓他不得翻身。敬舒不斷的給自己做思想工作,或許,她應該放下仇恨,帶著小嫻,跟哥哥一起遠走高飛,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繼續跟他們鬥下去,會讓家人落入危險的境地。
雖然那麽的不甘心,可是終究自己低了頭,她不是他們的對手。
她認輸,因為輸不起。
敬舒擦了擦臉,看著手中的安眠藥,給閔恩呈發了一條訊息,答應了他,“我們走吧。”往後的日子,隻要有家人在身邊,一切都知足,那些壞人,他橫讓他橫吧,哥哥說的對,惹不起,躲得起。
紀臨江過完年後,一直沒有回來,也沒有聯係過她,據說是陪他的爸媽度假,他是家中獨子,萬千寵愛於一身,自幼便有花不完的錢,接管家業,全憑興趣。
她在元宵節的早上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招呼家裏所有的傭人和小翁及保鏢一起用餐,就當是跟他們一起過了個節。
安眠藥參雜在飯菜中,吃完飯菜沒多久,那些人紛紛倒下了,敬舒飛快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打車往閔氏趕去。
途中,紀臨江給她打來了電話,她的心直哆嗦,沒敢接,索性將手機丟在一邊任它響,回到閔家,閔恩呈和小嫻等在門口,行李都已打包好放在腳邊,車停在院外的停車位上等候。
看見敬舒回來了,閔恩呈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敬舒那顆綿綿疼痛的心稍有緩解,悶頭在他的懷裏,笑說,“我沒事,哥,你不用這麽矯情。”
閔恩呈說,“你能放下仇恨,放下對紀臨江的愛,已經很了不起了,你比我和小嫻都要勇敢。”他摸著敬舒的頭,“隱姓埋名之後,哥向你保證,一定會讓你做一個幸福的全職太太。”
敬舒忍住淚,笑說,“哥,你大可不必這樣,太矯情了。”
閔恩呈將行李搬上車,小嫻站在最後,焦急的左右張望。
敬舒的手機一直在響,都是紀臨江打來的,她不肯接聽,於是紀臨江給她發了一條消息,“你想走?”
敬舒臉色兀的白了下去,她急忙將手機關機,紀臨江怎麽知道她們要走!他回來了?敬舒急忙幫閔恩呈搬行李,“小嫻,快上車。”
小嫻站在原地不動,一直左右張望,焦急又迫切。
敬舒說,“小嫻,快來。”
小嫻依然站在原地不動,緩緩後退,“他……還沒有來。”
“誠叔先我們一步去安置房子了,你不用等他。”敬舒上前去拉她的手。
閔恩呈啟動了車子,當他擰了車鑰匙,油門轟響的一瞬間,幾乎伴隨著紀臨江沉沉的低喝,“閔敬舒!”“砰”的一聲巨響,爆炸的火焰衝上了雲霄,閔恩呈所坐的車子瞬間四分五裂,敬舒和小嫻被強大的衝擊波撞上半空,重重落了下來。
火焰纏繞上了雲朵,燃燒在敬舒破碎的瞳孔裏,她看著汪羊火海裏四分五裂的車子,看見對麵山坡有狙擊手鏡片的反光,彌留之際的視力仿佛超強,在狙擊手瞄準她的額頭開槍的刹那,紀臨江蒼白沉怒的臉出現在眼前,他紮紮實實替她擋下了那一槍。
敬舒不知道,紀臨江聽聞她要離開的消息,晝夜兼程趕了回來。
她亦不知道,今天,是宋司璞減刑後,又被假釋出獄的日子。
作為宋太太,名義上的丈夫出獄,提前歸來,她竟半點消息都沒有。
不止她半點消息沒有,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這一切都發生在宋司璞出獄那一日,這一日,宋司璞極其低調的假釋,顧氏的車候在監獄外,宋司璞眉眼低沉冷戾,徑直上了車,絕塵而去。
肆虐纏繞的火焰仿佛是他出獄的狂歡,狙擊槍裏噴射的槍火,似是慶祝他自由了的盛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