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事與願違
敬舒仰頭看著他,她知道瞞不住了,這一輪輪的衝擊,一波又一波的破綻,一次比一次強烈的試探,撞擊著她的鎧甲,終於出現了裂紋,那層窗戶紙輕輕一戳就能捅破,可就差一個合適的人來戳,就差一句肯定的說辭,差一個能驗明她身份的鐵的證據,便能將這具軀殼裏的閔敬舒揪出來。
宋司璞心如明鏡。
他在原地凝默地站了許久,緩緩回身注視她。
敬舒瞬間被他冰凍三尺的目光凍住了,她輕輕瑟抖,手掌下按著一塊化妝棉,她下意識抓起化妝棉擦去額角的血漬,想要扶著牆壁站起身。
宋司璞什麽也沒有說,他奪走了她的手機,一把將她從地上扯了起來,往外帶去。
敬舒踉蹌跟隨,仿佛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回歸公眾視野之前,化妝師慌忙替她補了補妝,給她換了一個空氣劉海兒遮住額角的紅腫,宋司璞若無其事,帶著她回到婚禮現場,安撫了人們心中的不安,他不會讓這場婚禮有失,任何損害宋氏聲譽的事情,都不能出現。
當敬舒挽著宋司璞微笑出現時,那些無端揣測全都不攻自破,虛驚一場。
她像是沒事人陪他周旋在企業家之間,除了臉上全無血色外,毫無異處,盡管她不曉得等待她的將是什麽,可在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她身份之前,她都要垂死掙紮一番。
一場盛大的豪門婚宴,完美拉開帷幕,又完美落幕。
宋司璞全程沒有讓她離開他的視線範圍,期間,閔老夫人在拘禁地用水果刀戳傷了一個保鏢逃離,本是抓了回來,卻在回來的路上被人劫走,驚動了宋司璞,宋司璞將懸賞金額提高至七位數,一個字,“追!”
除此之外,這場婚禮,堪稱豪門盛婚的典範。
兩人對外做足了恩愛的戲碼,萬眾矚目的新婚之夜,宋司璞西裝革履攬著敬舒走進婚房,房門關上的那一刻,仿佛關掉了公眾的眼光,像是撕下了偽善的麵具,兩人周身的氣壓瞬間降了下來,滴水成冰。
敬舒下意識拉開與他的距離,轉身看著他,“我知道我說什麽你都不會再相信我,明天我會去警局接受調查,下午我會去醫院做身份鑒定,這個新婚之夜,起碼讓我們安安穩穩度過,樓下都是記者,門外也有蹲守的媒體,你也不想被拍到什麽暴力血腥的畫麵吧。”
敬舒知道,宋司璞曾經她驗過血,測過發,做過一切檢查,都證明她不是閔敬舒,就算此時此刻,宋司璞幾乎確定她就是閔敬舒,但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不會對她下手。
她需要為自己爭取時間。
宋司璞忍而不發,“你敢去?”
“我敢。”
宋司璞鬆了鬆領口,徑直來到櫃台前,給自己倒了杯酒,他並不看她,“紀小姐,撒謊的人,都沒有什麽好下場。”他喝了口酒,如刀的灼傷感劃過咽喉,他看向她,“就像曾經的閔家,閔老夫人今天被人劫走了,說明她有同夥,看來圖財害命之事,閔家是團夥作案了。”
他戲虐勾唇,“閔家敗的不虧,死的不虧,舉頭三尺有神靈,因果自有報應。”
敬舒的臉微微一白,他這番不知悔改的話仿佛在她心上捅了把刀子,疼痛的怒氣從胸腔裏蔓延,“是了,舉頭三尺有神靈,因果自有報應。”
宋司璞的忍耐已經到達了臨界點,“是,我不介意用世界上最惡毒的言語去形容閔敬舒。”
敬舒定定望著他,隨後轉身上了樓。
回到房間,她背靠在門後,一直吊在心頭的那口氣散去了,強忍的淚水終於掉了下來,畜生,禽獸,殺人不眨眼的儈子手,吃人不吐骨頭的資本家,混蛋!
她將宋司璞祖宗十八代都咒罵了一遍,猶自不解恨,無時無刻都想抄把刀跟他拚了,她不斷的深呼吸,將眼淚逼回眼眶,她不能讓誠叔白白犧牲。
誠叔……
她明明給他辦了一張冒名頂替的身份證,他為什麽要帶原身份證,又為什麽把身份證隨身攜帶?他一早就料到婚禮會出什麽事情,所以提前留了一手?為了保護她?他就這麽自我犧牲了?
猶記得幼時爸爸生意繁忙,十天半個月不在家是常事,都是誠叔充當著監護人的身份照顧著哥哥妹妹和她,一個人帶三個娃,懷裏夾著兩個,肩頭騎著一個。他見證了閔氏的崛起和興衰,見證了她的愛情花落和花開,這樣一個人……為了她自投羅網了……誠叔終是將一生都交給了閔家。
她捂著臉靠著門緩緩滑下地,無聲的哭泣。
滔天的恨意翻湧在胸腔裏,閔家僅剩的一個陪在她身邊的人,就這樣沒了。
斷臂求生。
敬舒睜開憤恨的雙眼,她要讓那些壞事做盡的惡人,都血債血償。
手機被宋司璞收走,房間裏沒有通訊設備,她沒辦法與外界取得聯係,她幾乎將所有的一切都壓在了紀臨江身上。
次日一早,她陪同宋司璞一起去警局,在停車場等宋司璞的車時,小翁擦肩而過的刹那,遞給她塗抹傷口的藥膏,“這是你最初錄入新身份時所用的指紋。”
敬舒接過藥膏的那一刻,手指下摸到一塊柔滑製樣的仿真皮,她飛快將東西握在手中。
小翁快步走開。
宋司璞的車緩緩駛過她身邊停下,敬舒坐在副駕駛,若無其事的樣子,她在去警局前,將超薄的仿真皮紋戴在十個指頭上,薄薄的一層,十分熨帖,不用鑷子細細撥動,全然看不出來。
然而宋司璞似乎並不想她去警局驗證身份,他的車停在警局門口,點燃一根煙,眉頭皺的死緊。
敬舒知道宋司璞不想讓她落在警方手裏,盡管他口口聲聲要將她送進監獄,可他未必現在會這麽做,因為那份關於他犯罪證據的協議,還在她的手上,一旦這份協議落在警方手裏,被曝光以後,很是麻煩,他矛盾且焦慮。
敬舒說,“你放心,我不會是閔敬舒,你帶我去。”她語氣堅決,“如果我是她,也不敢放下這種狠話。”
宋司璞挑眉,“你確定?”
敬舒說,“如果確認了我不是閔敬舒,咱倆領證?”
宋司璞說,“誰給你的膽子。”
敬舒說,“總要做一些讓你相信的事情,我不是,就不是。”
她一意孤行,非做不可。
敬舒接受警局最基本的信息驗證,指紋身份確認,警員簡單的聞訊一番,了解情況後,便放她離開。
她又在宋司璞的注視下,前往醫院抽血檢測,最終結果證明,她仍然不是閔敬舒。
敬舒看著宋司璞鐵青的臉,“我真不知道那個人是閔家的人,你給了我閔氏的別墅,我掛了招聘啟事,他就來應聘,對所有的工作輕車熟路,工資開的又低,所以我就用他了。”
“不相信?”敬舒說,“那咱們換家醫院。”
敬舒這一天幾乎將海港市的三甲醫院全都跑了一遍,用鐵的“事實”像宋司璞證明,她不是閔敬舒。
宋司璞隱忍,“希望你永遠維持好這張麵皮,否則一旦揭下來,你會發現,人,有時候不一定是人。”
敬舒說,“宋總應該比我更理解這句話。”她伸出手,“我的手機?”
楊助理將手機還給她。
敬舒握緊手機,她手機裏所有關於紀臨江的信息都是定期刪除,宋司璞不會在這部手機裏發現蛛絲馬跡,“宋總,該領證了,你想占有這張臉,又限製了我的感情自由,沒有證,我便不算宋氏女主人。”
敬舒如願以償,她將兩人的結婚證曬在社交賬號上,暫時解除了自己的危機,她給小翁打電話,恨聲,“把蔡綺玉不是蔡家親生女兒的事情泄露給蔡老爺子!”
蔡綺玉斷掉她一條臂膀,她便卸掉她的錦繡榮華!
留著她也隻是個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