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結束這場交易
秦舒曼抬頭,看到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然後,低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曼曼,我看起來很膽小嗎?」
「難道不是嗎?」秦舒曼故意嘲笑他,「上次我開車的時候,是誰嚇得一路尖叫,差點從車上跳下去?」
每次坐車,他都喜歡抱著她做各種小動作。
剛開始,她以為是這一任金主口味獨特喜歡車上運動,後來才發現他其實是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再加上,上次余又晏給他們當「臨時司機」時說什麼「還是去看看心理醫生比較好」,似乎暗示著陸知行有什麼心理陰影。
秦舒曼坐起身子,看著他有些幽深的眸,心裡突然有些忐忑。
額,難道她的問題觸怒他了?
畢竟,這是他的隱私。
她知道,天宇國際資產龐大,其間利益必然錯綜複雜,如果他真的有什麼心理陰影,一定不想讓人知道。
因為競爭對手很可能會利用他的弱點,做出什麼對他不利的事來,甚至可能影響到天宇國際的股價。
額,想到這裡,她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變成了陰謀論者。
切,哪來那麼多陰謀詭計?!
原本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並沒想到這些深層次的利害關係,看到他情緒莫辨的眸,秦舒曼突然不想聽他的答案了。
尼瑪的,她才不想被人誤認為是商業間諜呢!
她摟著他的腰,笑得嬌嬌媚媚,「哎呀,只是我從來沒看你開過車,所以胡亂猜測罷了,陸老闆您千萬別生氣~」
誰知,陸知行卻緩緩開口了,「六年前,我出過一場車禍。」
秦舒曼訝了訝,清泠泠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
陸知行握了握她的手,淡淡道,「其實也沒什麼,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只是我心裡還有些陰影,不敢開車。」
而當初,他甚至連坐車都不敢,花了兩年多的時間才克服恐懼,終於敢坐到車上。
他說得輕描淡寫,似乎那些事真的已經過去。
可是,秦舒曼還是從他眼中看到一絲恐慌。
她輕輕摩挲著他的後頸,秀眉微蹙,「很嚴重嗎?」
陸知行勾了勾唇,雖然極力想表現出雲淡風輕的樣子,可是那笑容,那麼勉強。
「還好吧,我算是撿回了一條命,可是我爸和司機……在車禍中死了。」
秦舒曼看著他幽深的眸,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是第一次,她從他臉上看到憂傷和恐慌,雖然他極力想掩飾內心的不安,可是秦舒曼還是看出來了。
似乎是看到她的眼神有些凝重,陸知行笑了笑,「還記得那個給你打電話的小女孩嗎?」
秦舒曼有些回不過神來,不知道話題怎麼突然轉到「小女孩」身上。
而且,哪個小女孩?什麼時候有小女孩給她打電話了?
看到她眸底閃過一絲疑惑,陸知行才說,「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收養了一個女兒?」
哦,秦舒曼這才回過神來,是那個小女孩。
「桐桐?」
秦舒曼微微偏著頭看著他,如果她沒聽錯的話,小姑娘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嗯。」陸知行擺弄著她的頭髮,將一縷髮絲纏在指間,「其實桐桐就是那個司機的遺腹子。」
原來,當年陸知行剛剛大學畢業,從美國回澳洲,準備接手天宇國際。
他提出了很多創意,也得到了董事會的支持,誰知道正準備大展身手的時候卻出了車禍。
那天,他和他父親一起去布里斯班視察一家工廠。
那家工廠因為污水泄漏,遭到當地居民的抵制,已經被停產了一個星期。
從布里斯班回來的路上剎車失靈。
偏偏,那個路段非常危險,左邊是臨海的懸崖,右邊是堅硬的石壁。
眼看著車子要麼衝進大海,要麼撞上石壁,正好這時候前面出現了一棵大樹。
於是,司機調轉了方向盤,車子「砰」地一聲撞到了樹上。
可是衝力太大,車子當場掀翻,陸知行直接被撞暈過去。
迷迷糊糊之中,他聞到刺鼻的汽油味,然後聽到司機叫著他的名字。
看到漏油,司機就慌了,連忙將他從車上拖了出來。
把他放到路邊后,司機又要回去救他父親,誰知道這時候車子發生了爆炸,司機和陸知行的父親當即葬身火海。
而他躺在路邊,感受到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眼前猛然一片黑暗。
足足昏迷了三天,他才醒來。
雖然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可是如今回想起來,陸知行的眸中還是染上了驚恐,彷彿那場大火就在眼前似的。
他緊緊地抱著秦舒曼,把頭伏在在她的肩上,呼吸有些急促。
這是第一次,秦舒曼看到這樣脆弱的陸知行,也是第一次,她才知道這個生起氣來那麼冷硬的男人,竟然還有這樣脆弱的一面。
秦舒曼輕輕圈住他的腰,摸著他粗硬的髮根,心中五味雜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從來就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
而她相信,此刻的陸知行也不需要安穩,只要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就好了。
車子在別墅門口停下的時候,陸知行才稍微緩過神來,拉開她的身子,有些自嘲地低笑了一聲,「看樣子,我還真的是膽小鬼。」
「怎麼會呢?」秦舒曼摸著他的臉頰,眼中是難得的溫柔,「我記得有一個詩人說過,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其實,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傷痛,只是不想讓人知道罷了。而那些傷痛,不見得就是壞事,只要你勇敢去面對,它會讓你成長。」
說到這裡,她突然掰不下去了。
尼瑪,她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在三十二歲的老男人面前講這種心靈雞湯,是不是有點搞笑?
果然,陸知行聽了,忍不住低笑了一聲。
他輕輕順著她的頭髮,像摸一隻小狗似的,「我的曼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學問了?竟然還會引經據典了。」
秦舒曼嬌嬌地笑了一聲,「當然啦,要是沒有學問,我當年怎麼考上白城大學的?」
要知道,白城大學在國內也算是重點高校的,雖然她現在遊手好閒不學無術,當初可也是勤奮努力的好學生!
*
車廂里光線昏暗,只有外面的路燈透過來一絲亮光,照著他的側臉,而另外一邊側臉隱在陰暗之中。
他靜靜地看著她,神情溫柔,透著一絲哀傷。
半晌,他低低地叫了聲「曼曼」,聲音亦是她不曾聽過的軟綿低柔。
「嗯~」
秦舒曼也柔柔地應了一聲,等著他說下去。
誰知他依然一句話也無,只是定定地看著他,雙眸益發幽深起來。
那樣的眸,黑如曜石,深如幽潭,似乎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讓她的心跳不覺漏了兩拍。
而且,那眸光竟然給她一種恍若隔世的熟悉感。
「曼曼~」
他又低低地喚了她一聲,然後幽幽地說了句,「謝謝你~」
額,這男人為什麼莫名其妙說「謝謝」,而且還說得這麼認真?!
除了那次告訴她他沒有老婆,秦舒曼再也沒見他這麼認真過。
兩年來,她一直小心翼翼,盡量不去觸碰他的隱私,也從不過問他的事。
因為,他們只是單純的交易關係,她不想對他了解太多,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更怕一不小心會淪陷在他的溫柔里。
然而此刻,她卻淪陷了,淪陷在他深情款款的眸光中……
額,不行!
秦舒曼陡然回過神來,雙手抵在胸前隔開彼此的距離,漂亮的眸子彎了起來。
尼瑪,這老傢伙確實該感謝她,至少每次坐車的時候,她都有好好地發揮自己的「功效」,陪他各種溫存,不是嗎?
「陸老闆,既然要謝謝我,就不要只是口頭上說說,不如給點實際的~」
說著,她把雪白的手掌攤到他面前。
陸知行抓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上一個溫柔的吻,「這樣夠不夠實際?」
秦舒曼擰眉。
他勾了勾唇,拉著她的手往下,「或者你覺得這個更實際?」
尼瑪,這畫風轉得也太快了吧?
一分鐘前還是走深沉憂鬱風的男神,一下秒就變猥瑣老司機了?
秦舒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pia一下拍掉他的手,「變態!」
他低笑了一聲,將她拉進懷中,吻了吻她的唇,「變態說誰呢?」
「你!就是你!」秦舒曼咬他的唇,「你是變態!」
*
兩人玩鬧了一會兒才下車。
下了車才發現月色很好,天空一輪圓月,依稀幾顆星子熠熠閃爍,晚風拂面,甚是愜意。
陸知行不想進屋待著,便說要散步。
尼瑪,這男人是故意的吧?明明知道她崴到腳了,還散什麼狗屁步?!
陸知行很識趣地將她背了起來,兩人便在庭院里散、步!
秦舒曼安靜地趴在他肩上,仰頭看著明亮的夜空。
他的背很寬、很厚、很溫暖,讓人覺得安心。
耳朵貼在他的後背,可以聽到他沉穩的心跳,不再如方才那樣慌亂。
秦舒曼伸手繞到前面去摸他的下巴,感覺到他粗硬的胡茬扎著自己的手心,痒痒的。
粗糲的手感似曾相識,她突然想起了小時候。
那時候她還很小,約摸只有四五歲吧,林北城就是這樣背著她,輕輕晃著身子,唱著兒歌,哄她睡覺。
她的小手摸著林北城的下巴說,「爸爸,你的臉就像榴槤一樣~」
一句話惹得林北城哈哈大笑。
誰知,不久以後這個「爸爸」就在她的生命中消失,再也不曾出現過。
有多少年了?她再也沒叫過「爸爸」。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突然煩躁起來,然不住抬腳踢了一下陸知行的屁月殳,「好啦,放我下來啦,我要進去睡覺了~」
陸知行背著她回了房間。
接下來的問題大條了,她行動不便,怎麼洗澡?
浴室里滑溜溜的,陸知行自然不放心她在裡面蹦蹦跳跳,於是抱她去卧室、給她洗澡。
秦舒曼自然要趁機享受他的伺候,突然就「生活無法自理」了,愜意地躺在浴缸里享受他的搓背服務。
誰知道搓著搓著就變成了搓月匈,然後又搓到了其他地方。
於是,她就這樣被陸知行按在浴缸里好好「伺候」了一番。
嗚嗚,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竟然又被這老色鬼算計了去……
*
第二天早上,陸知行幫她請了一星期的假。
秦舒曼正躺床上翻滾,一聽這話立馬就不依了,「一星期哪裡夠?起碼要一個月!」
陸知行知道她打的什麼心思,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頂,一臉無奈,「曼曼,你可不可以用心點?」
秦舒曼柔柔地靠進他懷裡,笑得一臉甜膩,「陸老闆,我可不可以不去上班?」
他皺眉,「不上班你想做什麼?」
「陪你啊~」她諂媚地親了親他的唇,「既然你養著我,那我就要專心伺候你,不是嗎?」
陸知行,「……」
「再說了,我現在領著你的錢,還去外面做其他的工作,你很虧的耶~」她修長的手指輕撓他的胸膛,「人家真的好想這樣天天膩在你懷裡陪你~」
陸知行捏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帶著商量的口吻,「不想上班也可以,除非你答應我讀個研究生,或者出國留學?」
秦舒曼,「……」
尼瑪?讀了研究生豈不是要天天搞論文?
她才不幹呢!
出國留學更不行了,小朗的病還沒好呢,她要待在這裡陪小朗。
「曼曼,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以後想做什麼?」陸知行有些無奈地揉了揉額,然後起床去衛生間洗漱。
以後?
呵呵,她何嘗沒有想過以後?
小時候她夢想過當舞蹈家、鋼琴家、畫家,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隨著年齡漸長,她突然討厭起那些搞藝術的人來。
尤其是詩人!
後來,她想當一名主持正義的法官,所以當初才報考了法律系,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夢想也破裂了。
這個世界已經有太多的黑暗和齷蹉,而當了法官后就要天天面對這些黑暗和齷蹉……
想想就可怕。
以後想幹什麼?
呵呵,她已經很久沒想過以後了。
現在,她最想做的事就是賺錢治好小朗的病,然後送小朗出國留學,給他買房子、娶媳婦。
額,怎麼聽起來有種為人父母的感覺?
不過仔細想想,她還是有一個夢想的……
是的,遲早有一天她要實現自己的夢想——把秦氏集團收入囊中!
她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如果只憑自己的實力,她根本就鬥不過秦世安那隻老狐狸。
而目前,她唯一能利用,哦不,是藉助的勢力,只有陸知行了。
想到這裡,她連忙從床上爬起來,黏在他身邊涎著臉道,「我當然有想過以後要幹什麼啦!我就想做你的女人,讓你養著~」
她靠在洗手台上,偏著頭看著他,美眸流轉,看起來又純真、又嫵媚。
很少有人可以像她這樣,把天真和嫵媚融為一體,美得攝人心魄。
聽了她的答案,陸知行頓時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扔掉手中的牙膏牙刷。
「曼曼,凡是都要靠自己,雖然你是女孩子,可是要學會獨立,不能只想著靠別人養……」
「得——」秦舒曼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滿臉的譏嘲,「陸老闆,您就別啰嗦了,如果不要我了就直接說,幹嘛在那邊拐彎抹角?」
呵呵,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
這老傢伙,終於還是玩膩了,打算踢掉她,然後和那個小花旦雙宿雙飛?
陸知行抿著唇,神色有些淡,也不知道是無語,還是無奈。
這丫頭,為什麼每次都要鑽牛角尖?明明他是在和她講道理,她卻偏要歪曲他的意思。
看到他生氣,秦舒曼也煩躁起來,冷呵呵笑了一聲。
「陸老闆,我早就說過,您什麼時候想結束這場交易都可以,我絕對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陸知行的眸色深了些,情緒莫辨地看著她。
半晌,他掀了掀薄唇,「好。」
聽到這個「好」的時候,秦舒曼的心頓時就冷了。
下一秒,陸知行直接將她推進了冰窟,「既然這樣,那我們現在就結束這場交易吧。」
秦舒曼的身子僵住了,透過鏡子靜靜地看著他冰冷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