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穆甄必須死
突然，她身為黎野時的記憶，不斷的滾滾湧來。
因她僅存的靈魂與黎野靈魂相融，黎野從小便喜歡那些神神怪怪的東西，因媽媽的職業較為特殊，對她的教育也處於散養，那時候……
黎野很喜歡去家附近的小公園聽一些老爺爺老奶奶講故事。
於是，她就不免會聽說那些老人們說，昨個誰不在了，昨個誰家又添了個孫子或者曾孫子。
說起了生和死，那些年過半百的老人們，就會對這個有很大的見解。
尤其是那些過了古稀到了耄耋的老人們，他們心中對死亡還是存在恐懼，便會更為的相信鬼神的存在。
若是有苦了一輩子的老人，他們就會半開玩笑的說，這輩子沒做惡事兒啊，善事雖做的不多，但也坐了，希望下輩子能輕鬆點啊。
還有老人經常說，晚上做夢夢見已經死去的人來找他了，還說帶著他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見到了好多死去的人，說那個地方是冥界。
一個老人說了起來，就有別的老人去附和說類似經歷。
說的多了，他們便嘮起了生活里那些玄玄乎乎的事情，說誰家的男娃中邪了，誰家的閨女被成了精的東西跟上了，誰家去哪請了個厲害的跳大神的，請了一大神仙，把那些邪祟給攆走了。
那時她就聽的很帶勁，問那些老人：
「奶奶爺爺，我經常聽說鬼或者黃大仙這些流傳很多的民間軼事，因我們也的確會在某個特定的時候，看到什麼詭異的事讓我們心生恐懼，可若是說起神仙，我卻覺得有些遙遠和不現實，這個世界，真的有神仙嗎？」
當時，有位八十多歲的老奶奶就很認真的說：「有！怎麼沒有呢！神仙也和那些邪物一樣，會託夢的，我以前生活不順心的時候就夢到過，夢見一個老婦人，看不清楚她的臉，但卻看她身後一片金光啊，那肯定就是我經常供奉的後土娘娘顯靈了！」
而後老人還說，「不要以為陰間只有閻王爺、判官、黑白無常這些大小神仙，我以前有一姐妹啊，到了70多突然做了夢，夢見被她的娘帶去了陰間，看到了很大的遊行，有金輦被很多穿白衣服長頭髮，戴著面具的人抬著遊行！」
「還說能看到金輦坐著的人，穿著錦繡的大袍子，戴著琉璃珠子的帝冕，臉上也戴著稀奇古怪的面具，凡是見到金輦的，必須下跪叩拜，陰間所有的鬼魂兒神仙，都得那麼做……據說，那事陰間最大的神。」
「可那位神仙，我們人間卻沒得幾回聞，按理說那麼大的神仙，就如玉皇大帝一樣，都會有廟宇被後人祭拜，可那位卻沒有，後來就有個瞎眼風水師說，越是想隱藏自己的神，便是越存在的神，那就是越厲害的神，是說出來，人們不相信會有的神。」
「這個世界無奇不有，既然有那些能吊死人命的惡鬼，那一定有神仙，他們一定在能看得見我們這些平凡的老百姓，卻又距離我們很遠的地方存在著，居住在全都是神仙的地方，就像鬼有鬼的世界，人有人的世界一樣。」
那時候，她聽那些活了快一輩子的老人們說起這些事後，她並不覺得扯淡，反而相信這個事實。
甚至後來，她還回去上網收集了不少關於民間神仙傳說的事情，她就發現在很多地方都有那位老奶奶所崇奉的神的傳說。
也就是那位後土娘娘。
甚至網上還有網友專業的站在神話文化的角度上，去解釋了這位神仙的來歷。
後土是大地女神，而她之所以叫後土，是因為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夏商之前，那時候的文字「后」，特別像女人哺乳孩子的模樣，後來演變成現在的漢字，而她又是大地女神，保佑世界的土地長好的莊家，所以為後土，被崇奉她的信徒稱為娘娘。
而這位神靈，久遠到什麼地步呢，在記載超越夏商之前年代的山海經里，就提到過她，說她是祖巫。
那時她又不懂什麼是祖巫，就又去調查，發現山海經里記載了好多個祖巫。
可那些書里記載的甚少，她便又去尋找那對民間傳聞見多識廣的老奶奶，詢問她是否知道祖巫這一說。
老奶奶說，她在很小的時候聽人說過，說神的伊始，為巫。
如果說祖巫，那應該是最早存在的神吧。
如今，當她成了徹徹底底的塗山白月，當年那些的記憶重歸於腦海后，她才知道，很多事情只要存在了，就不會被徹底的隱藏。
這些時代，那些讓人懷疑，讓人覺得扯淡，讓人覺得很虛幻，資料很少存在的東西，那必然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想要被某一部分人隱藏的東西。
就拿現代人還算為熟悉時代來說，某位始皇焚書坑儒，某位領導人文化大革命，都屬於想隱藏不想被廣大人所熟知的東西。
就如那位生命到了倒數的老奶奶，她那麼的相信神仙的存在，並不是愚昧。
每個人對某件事有深刻的見解，那一定是因為……她所經歷的事，給她的感悟和對這個世界的理解。
因站在她塗山白月的角度來說，老奶奶看到乘坐金輦戴面具帝冕遊行的人，那就是她愛的男人，冥帝登彥。
她所崇奉的後土娘娘，那就是澈哥哥的妹妹，也是她稱姐姐的女人。
這個世界，有人界、冥界，為了平衡大道自然的規則，那一定是有神界的，不止有普通人崇奉的神仙居住的地方，還會有與之對立的世界存在，那便是魔界。
而她和澈，就是來自神界。
她數千年沒有回去過了，她也不大知道現在的神界是什麼樣子，是否多了他們所不認識的神靈。
只是在他們曾經輝煌的時候，神界的神靈分兩類，一類是由澈哥哥所帶領的巫族。
巫族分祖巫和大巫，祖巫是管理大巫的神，從古到今只有十八個，澈是最大，登彥老幺。
十八個祖巫平起平坐，大家團結和睦，雖澈不以帝自居，但別的祖巫若有大事，全部都會通知他，他便默認成了巫族之首。
另一類就是由在很多古籍里也都提過的帝俊和東皇太一所領導的妖族，因妖族很多，所以他們當年就是階級統治，由最強的，能力最大的人來當領導者。
而她塗山白月為狐妖，自當是屬於妖族。
這個時候，說起神界，還是要和世界演變的歷史掛鉤。
如這個世界一開始有過冰川冰河季，這其實也是一種對神靈的隱喻，這個世界，一開始是寒冷的。
而澈，玄冥澈，他是冬神，是存在於萬物生靈最高的神，那他……就是在這個世界初始最寒冷的時候，就存在的祖巫，也就是最早的神。
那麼關於她狐族，記載就很多了，比如山海經所傳，青丘之山有狐。
當年她們狐族所居住的地方，的確叫青丘山，而她……馬馬虎虎也算個有身份的人，是狐族中塗山狐族裡的公主。
學者們調查的史前文明，以及舊石器時代之前的智人，那也是他們神界繁榮時護佑的生靈，也是那些生靈，留下了很多東西，經過漫長時間的流傳，到了如今這些有些凌亂，卻也籠統的神話體系。
她和澈，本是普通人眼裡，神話中的存在，可是她們……又切切實實的站在了這個世界，過著比凡人還煎熬無望的日子。
這也應證了那句話，萬物輪迴，眾生皆苦，神也不例外。
而他們為什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都脫不開很久遠的時候，神界巫族和妖族發生的那場戰爭。
那場戰爭，讓很多巫妖共處或相愛的神走向了背離和劫難，讓很多神靈不復存在，讓曾經無上榮耀的神界也不在了。
她從白月到黎野，是為了尋找登彥，現在又從黎野到白月，除了尋找登彥，還要和他以及兒子團聚。
數年前，她以為數千年的煎熬終於要到頭了，可誰能想到，最後結局時，竟然還要出些事情。
甚至這事一出，拉扯出的其他神靈不是旁人，而是當年的玄冥尊上，和他那位……屬於妖族，但卻在神界建立時就居住在巫族領域，異常神秘的妻子。
也就是嫂嫂，現在的穆甄。
可是澈哥哥，他如此狼狽，不負當年神威，流蕩在人間，是為了什麼呢？
此時此刻，她看著手裡這本穆甄落下的書，書皮上的那四個大字，讓她能知道，這一切不止不簡單，還極其複雜。
嫂嫂忘記了一切，她一定對那四個字沒什麼感覺，可這是當初神界所用的字啊！
而這四個字，若是譯成現代漢語，那便是——東暗昭冥。
這書，當年神界的所有神靈都非常熟悉，因為這是玄冥與當時妖族帝王太一共同編製的一本天書。
主要是給神界神靈誕下的新神看的，上面記載了巫族能學的妖術，以及妖族能掌握的巫術。
怪不得她覺得嫂嫂過來時所用的術那麼熟悉，這麼一想……那極有可能是當年神靈最常用的空間術啊。
打開看看內容。
她又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一本名字為神界古老文字的書，其中內容竟然都是現代的漢字。
那麼用腳後跟想，都知道這肯定是什麼人，為了讓嫂嫂學術，才故意把天書重新裝訂了一本看起來很像盜版的玄學書，但是那人又把名字寫成了神界字，怕是有什麼暗示。
思及此，她不知道對自己的發現是該感到激動，還是該感到恐懼，而這件事……澈哥哥是否知道？
不過……
為何外面那麼多烏鴉呢，究竟是什麼人從哪裡弄來了那麼多的烏鴉來攻擊人。
難不成是……
在她拿著那本書，趴在車窗上看外面的時候，突然澈把一隻烏鴉殺死後，再用法力將烏鴉一甩，烏鴉直接血淋淋的磕在了這輛車的前玻璃上……
……
臉面向窗戶熟睡的穆甄，睡夢中疑是聽到了門鎖打開的聲音，可是她卻睡的很沉，怎麼也醒不過來。
然後她又覺得有什麼人走了進來，還站在她面前看了她一眼，之後就走了。
沒過一會兒，穆甄被一陣很詭異的「噗啦噗啦」的聲音吵醒。
剛睜開眼，她便看到了枕頭旁，竟然放了三個購物袋，而最外面袋子上的「CHANEL」字眼，她認得，這是一個奢侈品品牌啊。
但這是誰放在這裡的？
嗵的一聲她直起了身子，側耳細聽，似乎窗外真的有什麼聲音，但看屋子裡漆黑一片，她便知道現在最遲也不過三四點，肯定還沒天亮。
於是她就起來偷偷拉開一點窗帘看了看外面，第一眼，她什麼都沒看到，但第二眼，她看到了一束很微弱的光憑空出現，而且還讓她看清了光的周圍。
竟然是澈！
他在做什麼？
轉著眸子想了想，她走回床邊，打開那些袋子看了看，三個袋子分別放著內衣褲、衣服、鞋。
這到底是誰拿來的她暫且先不管了，她全部拿出來，準備穿上下去看看。
也就是同時，在一隻烏鴉被澈打的殘缺不堪甩在坤霓車的前玻璃上時，嚇到了白月，而也再沒烏鴉飛來了。
但在深夜裡看著那一片的烏鴉屍體和動物的血，這要是有什麼人突然夢遊出來看到，怕是會嚇出病來。
白月在車裡看著澈真的沒再有動作了，連忙從車裡跳著那些烏鴉屍體走到了他旁邊，「澈哥哥！」
「嗯。」他很冷的應了一聲。
這一下子白月就不知該說什麼了，卻不想澈卻回頭看了她一眼問，「你的法力，能開空間術轉移這些屍體么。」
她一愣，「能，但不會太遠，五百米外的那個泥坑可以嗎？」
「可以。」
想來是澈沒了多餘的法力要讓她幫忙，而白月想著轉移這些屍體，也不需要太多時間，頂多三五分鐘，她便沒急著施術，而是道：「哥哥，先問您一事。」
「何事？」
之前她問了那麼一大堆，現在還問，但澈也沒覺得她煩。
「您，知道嫂嫂是在什麼書上學的法術嗎？」
她這次竟然是問這個，澈便轉過身，與她直視起來，看起來他有些認真，但也一眼看到了白月手中捲起來的那本穆甄的陰陽書。
看他看到了，白月說了句「您自己看」，便把書給了他。
當澈接過書，還沒打開內容，就看到書皮上那四個字后，他也如白月一開始看到書的表情，異常的驚訝。
他正要打開去看內容，白月又說：「看您如此驚訝，想來您不知道了，書裡面的內容不是神界文字，就是簡單的漢語，甚至有的生字還有拼音解釋，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人做的。」
她面容複雜，不想澈卻變的激動起來。
「東暗昭冥……竟然是昭冥……」
他如此的反應，這倒是讓白月不解了：「哥哥，您是知道了什麼？」
等澈再一次抬起頭來后，他的眼睛在深夜裡都那麼的亮，「若是有人把這樣的書交給了貞兒……那必然是有我巫族之人，在背後看著一切，並在偷偷幫助於我！」
這話在白月聽來有些不明覺厲，但她一聽有救兵，還是機靈了不少：「真的嗎，那哥哥您能知道是哪位哥哥或者姐姐嗎？」
澈搖了搖頭，「要想知道具體是誰，我必須要知道，貞兒是從哪裡得到的此書！」
「那我們要叫醒嫂嫂問問嗎？」
她話音落下，可澈卻又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臉又沉了下去，他說：「我自封印消失之後，唯一的期待就是貞兒能對玄學有一點興趣，哪怕一點也好。」
「現在看她被人指引去學東暗昭冥，那麼……」
在他說到這裡時，突然就將眉頭皺的極深，似乎接下來的話會讓他很為難。
而就在他心中做掙扎時，穿好衣服的穆甄偷偷摸摸的下了樓，她不僅看到了澈和附身坤霓的白月站在一起，還看到了一地的烏鴉屍體。
她嚇的差點叫出來，還好她兩隻手全部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僅止住了叫聲，還遮住了自己的氣息，澈和白月都沒發現。
她看到兩人之前似乎在說什麼，澈又突然不說了，便快走了幾步，躲在一輛車后，準備偷聽。
然後她就聽見了白月很著急的問：「什麼啊，您說啊？」
「看來……」他先是幽幽說了兩個字。
聽見的穆甄也縮起了身子，準備細聽。
可她卻沒想到，澈接下來說的話……直接……讓她懵在了原地。
「穆甄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