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心思
他一句話里有了好多「和你一樣」這聽在穆甄心裡，有些怪怪的。
「你幹嘛一直強調和我一樣啊？」她問。
澈一直很清楚，接觸誤會，或者解開謎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找到那些知道答案的人，然後聚在一起，把答案公之於眾。
就如現在，他更清楚，其實要想讓穆甄了解她所好奇的，只需要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一遍即可。
可是就在他張開唇想說某個字眼時，他這淡淡的靈魂，疼的宛如被刀割，被撕扯，甚至還有一種……如長著鋸齒一般牙齒的蟲子，無數只，啃咬著他。
雖然這種感覺很疼，他也斷不是忍不了疼痛之人，最根本的，是因為他一想說哪些關鍵性，可以解開謎題的字眼時，他就張不開嘴。
他遲遲不答，雖然臉上帶著笑，可沒人知道他的心究竟有多難受。
他想告訴穆甄，一直強調和你一樣，是我想告訴你，因為她就是你。
可是，這句話他說不出來。
他最後回答的是：「你好笨。」
有那麼一點殷切，他多希望貞兒能有點感應。
可是……
穆甄只是皺起了眉，「好吧，那你繼續說呀。」
澈搖了搖頭。
「為什麼啊？」
他輕笑，把她往懷裡又摟了摟，閉起了眼睛。
「你快說啊，你不要不說呀！」穆甄著急的模樣很明顯。
這倒是讓澈意外了。
之前穆甄也問過她這些事，可好奇心一點也不強烈，為何這次兩人隔了好久沒見，她那麼好奇。
莫不成是因為……
想了想，他睜開眼，試探道：「那我可說了啊，你聽了可別……」不舒服。
後面三個字，他沒說。
按穆甄的脾氣，她肯定會說她才不會不舒服。
可穆甄現在只想聽他的故事，直接忽略了他的話，催促道：「快呀，說說你喜歡的女人究竟是什麼樣子啊！」
她果真很著急，澈心裡有一絲竊喜，他說話前，還故意放開了穆甄與她有了些距離，才開了口：「比起我愛她，我總覺得，是她愛我多一點。」
在他滿懷回憶，要說往事時，穆甄真的有很大的好奇，可是她卻沒想到，他認真起來的第一句，就讓她的心跌落到了谷底，不知該如何繼續平靜的跳動。
「我總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樣子，她突然出現，美的不可方物，可我那時……對男女之情還算懵懂，只是看看便完了。」
「卻不想，從那時起，我的身後，她一直跟著。」
此刻，穆甄有些不想聽了，可是這個話題是她提起來的，她又不好意思打斷。
但澈說到這裡時，他卻突然不說話了，他就躺在她身邊，雖然靈魂淡薄，但還是能感覺到他和人類不同的冰冷氣息，也看不到他的影子。
可她卻能把他的眼神看的很清楚，她能看到他在看著天花板，眼神失去了焦點，那是很明顯的，進入屬於他的記憶的表情。
他看起來那麼入迷，甚至表情在她看來，都能感覺到幸福。
而也就是在她察覺到這些后，她看著自己一絲不掛的身體，回想著才過不久的和他的激情，她抿著唇，有些想哭。
人性總是很複雜。
就如她當初覺得不論是澈還是花見辭，她都無感覺，都覺得不是相守一生的人選時，她其實在心裡，也是自卑的。
但是那個時候，身邊總有穆青那個總是朝氣滿滿的妹妹在，而且澈一出現就有些狼狽，還孤身一人……
當一個人同情另一個人的時候，那麼本身在那個人面前，就不會感覺到自卑。
所以和澈在一起，澈還總是說喜歡她，她不會去自卑，只會去權衡這些事情的利與弊，包括對她的生活是否會造成影響。
可是現在……
當她看著口口聲聲說喜歡她的澈，放棄了他那恐怖的身體，脫掉了土氣的衣服，換了很好看的衣裳，像電視上那些偶像明星一樣的姿態，躺在她身邊，回憶著屬於他和另一個女人的美好回憶時。
穆甄覺得自己好孤單。
澈在大明的身份，一定就是當今花見辭那樣的身份吧，那他喜歡的女人，聽他說起來是個很好的人，那一定很優秀，也一定是大家閨秀。
而且，別說他喜歡的女人了，就連後來突然莫名其妙喜歡上他的那個女人，都是很優秀很出挑，擁有很多男人愛慕的大明星啊。
而她呢，打小就丟了魂，小時候還因為亂吃東西，吃出了毛病，臉上長了很多的斑點，眉毛還相連著，很醜很醜，除了這些，她還沒讀過什麼書，在現在很重視教育很重視學歷的社會。
她連初中畢業證都沒有，所以……恢復后，她只能當個保潔員。
要是怎麼想來，別說配不上澈了，她也是完全配不上花見辭的啊，或許，連花見辭家的保安都配不上。
她曾經聽說過，說豪門家族的保安，都是要當過兵的，有的還要會外語的。
澈沒有說話，她也沒催了，當自卑湧上心頭，她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是不是矯情了。
那麼好的兩個男人都說過喜歡她，可她竟然哪個都不領情，還一直在挑三揀四的。
可是話又說回來，她覺得自己沒什麼不對的，人啊……最怕的就是被自卑這類的負面情緒影響了自己真正想要的。
那麼……她想要什麼呢？
穆甄，你究竟想要什麼呢？
你想要以現實生活為基礎，可你自己又要工作沒工作，想做的事那麼多，你該幹什麼，你又對自己的人生有什麼期待呢？
而你一直覺得自己和澈不合適，是人鬼殊途，那你看看現在，你渾身赤裸和他躺在一張床上的，還會覺得那麼的快樂，還沉醉其中……
你是不是該想想，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究竟是哪個不經意的瞬間，破壞了你所有的邏輯和想法。
就在她這麼問自己的時候，她看著澈不經意露出了笑，她的心越來越難受……
甚至她又突然想起了一開始坤霓說喜歡澈時，說的那句話——
誰說喜歡就是看臉看身份的，喜歡是一種感覺。
嗯，喜歡是一種感覺。
可是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對於澈，還不單單是喜歡呢。
因她之前所考慮的那些現實問題，陰陽兩個世界的問題，都阻擋不了她現在那種想要和他在一起，還想這麼睡下去，甚至還想明天依舊在一起的衝動。
她突然很懷念，他初次來到人間，陪著她工作，陪著她吃飯下班再上班，那麼平凡……卻有快樂。
現在，再看剛才說愛她，還會抱著她的澈，放開她，陷入到了屬於他的回憶里，她難受極了。
就在她徹底陷入屬於自己的迷茫時，澈突然開了口，「我覺得，我和她都屬於一見鍾情。」
他說這話的時候，那種深沉的表情看起來很溫柔，也讓她覺得他離她很遙遠。
而她在聽了這樣的話時，內心就像有花凋零，又有花開出一般。
突然，她的內心很突兀的有了一個心聲——
穆甄，你到底是太過現實，還是……其實你的心底，是在怕受傷害。
可是心裡有了這樣的心聲后，她自己又不理解，她明明沒在感情上受過傷害啊，為什麼……就突然的，如平地炸雷一般的，會有那樣的心聲呢。
那種感覺就像……
靈魂深處的她，在說話。
那如果，她是怕愛上澈，然後有一天必須分開她會受傷害，那麼……
現在她對澈，應該已經是……
思及此，她的心重重的跳了很多下，噙在眼角的淚，就如終於找到了釋放的理由，滑落了眼角。
她動靜很大的翻了個身，「哦，是嗎，那你怎麼沒和她在一起啊。」
她倒還明白，澈是個到死都沒結婚的人，那就說明他和他愛的女人沒有在一起。
這時，澈看她的反應，聽她的語氣，他可以證明了，貞兒在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口中所說的人就是她的情況下，在吃自己的醋。
那麼進而得出的結論便可以是——她即便什麼都不知道，忘記了一切，還是對他動了感情。
只是……
她的問題，也讓他從回憶中的幸福陷入了絕望和迷茫。
——貞兒，我們沒在一起的原因，終究在你啊。
他想這麼說，可是卻說不出口。
若要說起他們為何到了這種地步，他是恨的，也是無奈的，是打碎牙齒，往肚子里咽的那種無奈。
就在他準備回答時，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的敲門聲。
兩人雙雙一愣，又互相看著。
穆甄突然想起她來到這裡，應該是澈使了什麼法術，想來這裡還有很多普通人，她也不知道會是什麼人開門，便主動起身，從旁邊拿起坤霓的那件風衣急急忙忙的穿在身上，往門口跑了去。
就在她打開門的那一瞬間，門口卻沒人。
她一疑惑，便又往前邁了一步，再一扭頭，便看到了貼著牆靠著的花見辭。
驀地，她心一驚。
她能想到他發現了她不在了，可是他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餘光瞄到她出來了，花見辭扭過了頭，他那張看了會讓人窒息的美臉上沒有一點波瀾，只是很平靜的主動說：「你真的在這裡啊？」
穆甄一愣，「啊……」
花見辭突然的出現，讓她完全沒了轍，也一時想不到什麼借口。
接著，花見辭突然笑了笑：「貞兒，你真過分。」
「我……對……」
「你不想和我同處一室，你說啊，怎麼還跑這裡自己開房睡，我還以為你丟了呢。」他打斷了她的話。
「花見辭，其實我……」
「回去嗎？」他又一次打斷了她的話。
回去嗎？
在穆甄又準備說些什麼時，她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了一股冷氣。
是澈過來了。
她一下子，沒了主意。
花見辭看著她，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最終還是自我欺騙不下去了，他將頭垂的很低：「能不能跟我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