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預示夢
說罷，他走了出去。
他的話穆甄又有些不大能懂，但聽起來，卻讓人有種要流淚的衝動。
她的那些煩惱委屈已然被他的模樣嚇飛到了九霄雲外，現在看他拖著一副殘缺不堪、無比恐怖的身體寧可走掉，都不願呆在這裡避一避的樣子……
她想，他大抵不是生氣，而是在他身體曝光的這一刻，就如他口中提過的那個詞一般，尊嚴也隨著衣服被燒的不成模樣。
眼眶越來越酸澀，她緊接著追了出去，可是……
她連門都還沒來得及合上之時，就被門口的一幕驚呆了。
她看到澈就呆站在樓道口的轉角處，身上披了一件很大的黑色斗篷，直接到了他的腳踝，他的面前站著一個女人，她墊著腳，正在幫他把斗篷的帶子系好。
直到女人幫澈把帶子依次系好，又幫他整了整確定不會露出他可怕的身體后，女人沖他挑了挑眉，露出炫目笑容，道：「好啦！」
到了這時，穆甄才驚訝出聲：「坤霓？」
坤霓看了她一眼，臉上那在澈面前才出現的燦爛笑容頓時收斂還了一個客氣的微笑，但卻沒有回答，便拉起澈的胳膊肘，踩著樓梯下去了。
而澈，沒有反抗，也沒有扭頭去看穆甄，似乎剛才穆甄的發聲他都沒有聽見一般，麻木的宛如傀儡般跟著坤霓走著。
看著兩人一前一後，一大一小的背影，讓穆甄突覺心中不舒服的，不是坤霓帶走了澈，而是她帶走了模樣嚇到了她的澈，甚至看她穿在他身上的斗篷，便可知道坤霓是有備而來。
她一定知道澈不是人了。
而她又在知道澈不是人的情況下，看到了他可怕的模樣，還在澈尊嚴被剖開的時候，挽救了他的尊嚴。
坤霓是知道澈不是人，還決定喜歡他？
那麼，能做到這樣地步的坤霓，又是什麼人呢。
澈臨走前說的話，無一不是在失望她對他的不在乎，她也是真的被澈最後的話震撼到了內心晃蕩如地動山搖。
——第三是被人遺忘，你把我忘了，再也不記得了。
這話一定含著她所不懂，而獨屬於澈感情中的感情，而這話也讓她能無比強烈的感覺到，他多想被她放在心上。
可是，這話一定是他在等她回來前就想說的，看到她帶回來了照相機后，就更想說出的話。
他一定覺得，她這次回來，是想和他想辦法分開去投奔花見辭的，所以他才會生氣。
又或者說，他不是生氣，而是因為怕她離開，而他卻不知所措，又無力挽留，所以才用這種笨拙的辦法，想給自己掙一些機會。
可是即便現在大概明白了澈的心思，但她聽著坤霓和澈的腳步落在樓梯的聲音，腳就像灌了鉛，怎麼也邁不開。
她的心亂了。
就在這一霎那，亂的一塌糊塗。
也就是這時，她聽到樓下小區門被打開的聲音，接著是坤霓說了話：
「去我家，我幫你治好腿，再借給你能幫你恢復原貌的靈器一用，代價換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接下來不是澈的回答，而是門被關上的聲音。
驀地，穆甄酸澀的眼眶不知不覺滑下眼淚來，落進口中澀的發苦。
澈，會答應嗎？
這個時刻，她腦袋裡假想澈答應的聲音后，心跳暫漏，接著猶如從內心深處撈出一隻手狠狠掐著她的心尖，疼的她蜷下了身子，不知如何排解。
當一個擺在眼前的事實告訴她，她可能會失去澈的時候，心為什麼可以疼的這麼離譜？
她，這是喜歡上澈了嗎？
……
門外。
澈拉住了坤霓，沒有繼續往前走著，他抬起了頭，疑是看著天上的太陽。
坤霓也沒問他想做什麼，她也停下了步子，眯起眼睛抬頭看了眼太陽，然後從身上的限量包包里，拿出了她的限量款新潮墨鏡戴在了臉上。
片刻后，澈開了口：「你，是什麼人？」
坤霓揚起塗了大紅色的唇笑了笑，推推墨鏡答：「小仙女啊！」
「認真回答。」
澈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就像剛和什麼強勁的對手過手了幾天幾夜，隨時可能倒下一般。
坤霓愣怔了幾秒，她又擅自拽住了澈的胳膊，「有些曬，我們去車上說。」
一聽此話，澈跟著她上了就近停著的紅色跑車。
車內沒開空調，澈一坐進去，便降了車內溫度，坤霓摘掉墨鏡，又打開自己的包包，從裡面掏出了身份證來，遞到了澈手裡。
「給我這物做什麼？」澈疑惑。
坤霓努了努下巴，「你仔細看。」
在澈剛看到她的姓名時，就有些詫異。
和坤霓一起上了新聞，他在學校等穆甄的時候聽到過幾句關於坤霓的事兒。
說是坤霓一直很神秘，不知她的祖籍，也不知她的真實姓名，每次有媒體問她能否透露姓氏時，她都義正言辭的說姓坤，可如今的百家姓，並沒有坤。
而看了她的身份證后，上面她的真實姓名寫著的是：坤霓兒。
雖有些驚訝，但他對此也沒多大興趣，便繼續看著。
性別女，民族漢，然後再看到她的生辰后，他掐算了一下，她現在20歲，四柱兩陰兩陽，由此推測她並無前世業障，那她的特殊，應該在別處。
而住址……
她竟然是西域人，那個少數民族聚集的地方。
而她的地址看起來是個村莊，聽都沒聽說過。
「這是何地？」
坤霓笑了笑，「天山內，傳說中西王母的瑤池仙境旁的一個村子。」
此時，澈猛然聽到了一個對他來說，算很熟悉的詞，便直了直背，著重道：「西王母？」
「對啊。」坤霓點了點頭，「那是我的家鄉，在我12歲的時候，我家就搬到了市中心，但戶口沒遷，所以身份證上，還是老家的地址。」
「這和你是何人，有何關係。」
坤霓先是從澈的手裡拿過了身份證小心放好，又把座椅調節成舒適的角度，她才慢慢悠悠的說道：「我家那個村子附近，都是少數民族，就僅有我們那麼幾戶漢族。」
「而我們那幾戶人家，是因為我們的爺爺輩是老紅軍，抗戰勝利了之後呢，被分到了那個地方當了小幹部，所以就定居在了此地，雖然建國后，上頭因某些原因打擊牛鬼蛇神，可是據我爺爺說……」
說到這裡，坤霓湊近了澈，聲音突然壓的很小聲道：
「其實那時候，長官們先不說，我爺爺那種小兵了解不到也就不清楚，可小兵里，很多受家鄉的環境影響可迷信呢，我爺爺說，我們家一開始的村子信奉女媧娘娘，他小時候半夜夢遊去了一趟女媧廟后，後來就不對勁了，因為老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呢！」
澈聽著她的話，腦袋也不自覺的再往後撤著，看她似乎要說很多，他對這些完全沒興趣，便應：「說重點。」
坤霓繼續說：「這就是重點啊！我爺爺還說，他有時候做夢夢到了什麼，過幾天就會真的發生呢。然後他十六歲被征去當兵后，上戰場很怕死啊，畢竟我爺爺惦記著還沒嫁給他的我奶奶呢！」
「重點。」
「你別急，然後我爺爺看著炮火連天，戰友連翻犧牲的景象，就在半夜朝著家鄉的方向祈禱，希望女媧娘娘能保他一命，結果呢……」
坤霓大眼一瞪，「我爺爺當天就夢到有個看不到臉的女人，說他心慈，福澤深厚，會長命百歲！我爺爺安心了，就又問女人，如果真的有神靈的話，為什麼不能停止這些戰爭呢，你猜女人怎麼說？」
「萬象更替，業障陰陽，乃天道自然。」
在澈說出這樣的話后，一臉激動的坤霓突然變了表情，她用一種很詫異又很疑惑的眼光看了澈半晌，沒有說下去，而是問：「你怎麼知道是這樣的，你說的和我爺爺說的，一字不差。」
澈也沒直接回答，他的手悄悄抓了抓身上的斗篷，隨後放開后，才答：「大明時期，亦有戰爭，那時也有人信封媧皇，也被託夢過。」
聽了這個解釋，坤霓立馬閉了閉眼，點了點頭，不過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又問：「你剛才叫女媧娘娘是媧皇，你是不是更了解女媧的存在！」
「這次澈答的很快，「我生前距今已有五百年之久，對神靈稱呼都略有差別，而你，需要好好長長腦子，別問一堆愚蠢問題。」
「切！」坤霓一哼鼻子，「算了，我繼續說。反正戰爭結束后，我爺爺還是很信這些，然後重點來了，就是我出生的前一天，我爺爺突然做夢，夢到有一個老者。」
「老者對我爺爺說，說他的孫女，也就是我。帶有仙骨，三歲懂鳥語，六歲可通靈，然後金釵之年會生一場大病，仙骨會被陰氣所封，我也會忘記一切，但是呢……」
「會在我18的時候被喚醒，而我也會有些異人之能讓我意識到，我和別人不一樣，便可選擇是否修人仙……」
聽到這裡，澈似乎對這話非常相信，他直接抬起手，把正要說話的坤霓撈在了懷裡，手放在了她的後腦勺下。
坤霓被他這突然的動作嚇到，馬上要說出口的話梗在了嗓子眼，而她的小臉，卻在一瞬間湧上了兩片紅潮，從頰邊一直蔓延到她的眼角眉梢。
澈並沒做什麼曖昧之舉，他只是很認真的摸著他後腦勺的骨頭，數分鐘后，他放開了她，語氣里隱有驚訝道：「果然如此。」
「咳……」坤霓一清嗓子掩蓋了方才的害羞，然後整了整雙肩的長發，一下子就有了嬌媚之感，「那必須呀，就如我今天會知道你在這裡，是因為我和我爺爺之前的經歷很像，但又比他厲害。」
「什麼？」
這時，坤霓正了神色，她直直看著澈道：「我會做預示夢，今天做夢明天就會遇到的那種預示夢。我就是昨天晚上夢到了你在這個地方，你身上著了火，模樣很可怕，嚇哭了孩子，還被很多人圍著用棍棒打……」
「你知道嗎，如果我今天沒來，你就會遭遇那樣的情景，我的夢裡也有你喜歡的那個叫穆甄的女人，她被……」
穆甄的話剛又說到一半，突然她的車邊，路過了一輛勞斯萊斯。
因距離很近，澈和坤霓都看到了，那是花家的車。
接而坤霓說出了後半句：「她被一個長的很高大，似乎也是能人異士的男人帶走了……」
說罷，她看向澈微微垂了垂腦袋，她想，若是他的表情如果能看到的話，一定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