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是偏執,是血性
「嗯。」
「那這樣,我就要問少夫人了……」說著,高長東扭過頭,沖著鳳探晚說,「小碗兒,你可得和少爺一樣戴耳機了,讓你聽到了不該聽的,我得被罰啊。」
鳳探晚嘟了嘟她那張厚薄適中很漂亮的小嘴,拿出了一部手機,插上耳機聽起了歌。
等她也捂住耳朵了,高長東幽幽一笑,道:「您聽過有些色鬼給女人託夢,在夢裡化作帥哥的事嗎?」
穆甄一怔。
她還未開口,高長東就自己說了:「這事兒太多了,我就說一下我上個月才接到的事兒。」
「隔壁市李總的女兒,參加了個夏令營回來后,每天半夜房間總會傳出奇怪的聲音,她媽問她在做什麼,她也不說,只是自己抿著小嘴兒笑。」
「直到過了一周,她突然發現自己黑眼圈越來越重,皮膚越來越差,她這才害了怕,當天她又睡了一覺,第二天她爸就找上了我,小姑娘也把一切的事都說了。」
「說自從夏令營回來的那一晚,就做夢夢到了一個大帥哥,要親她和她還交媾啊,小姑娘雖不算特漂亮,倒也水靈,李總管得嚴,小姑娘都快大學畢業了,也沒談過男朋友,夢裡忽然夢到了一大帥哥,這哪肯說呢。」
「就一直藏著掖著,直到她自己發現那帥哥每天都出現在她夢裡,事情太蹊蹺,又發現自己變難看了,才開始害怕,結果害怕的那一晚,她就夢見那帥哥說第二天晚上要帶她走。」
「聽了這些,我便知道這丫頭是被色鬼纏上了,在她的屋子走了一圈兒便抓到了那邪祟。小姑娘到底是天真浪漫,還覺得那鬼是帥哥吶,要我下手輕點,送他安心投胎。」
「我這暴脾氣可忍不了,一氣之下,給小姑娘開了次天眼,讓她看清了那陰物的真實樣貌。那色鬼,缺胳膊少腿兒,五官畸形,一嘴大黃板牙,小姑娘當場就吼道,快讓他灰飛煙滅啊!」
說到這裡,高長東許是想起了他口裡那姑娘的表情,便哈哈大笑了幾聲,才又說:「給少夫人說這個故事,是想告訴你,道行淺的鬼物迷惑人的心智,在活人夢裡變化,道行深的,直接可以幻化別的模樣。」
「我看,少夫人和那陰物相處不錯,我猜你定問過他諸如為何能見太陽的問題,也一定好奇過他的樣子,但他……一定沒讓你看。」
聽了個故事後,再被高長東這麼說,穆甄的心突然砰砰跳動不已。
那是肯定的,一個鬼,像人一樣穿著衣服,還能站在太陽底下,誰不好奇?
但她還是努力平靜著表情,「高先生不必和搭話,您說吧,我仔細聽著呢。」
「我知道有一種鬼怪,為青屍。它的來歷是,人死後,就由送葬人掏空屍體的五臟,以五行屬陽的凶木雕刻成五髒的模樣,混紅土填在五臟原本的位置,再設法封魂在印堂之內,再挖空七竅,用紅土堵住,最後加之墓葬的風水對屍體的供養……」
「百年之後,屍體便會化作殭屍,兩百年後,為青屍,可見陽光,五百年後……可化作實體鬼仙,靈魂可隨意出竅去陰間,又能走在人間街頭,普通人難以分辨,就算是我,也不能一下子就區分出它與活人的區別。」
「除非,去觀察它們獨有的一個特點。」
當高長東用很嚴肅的口吻講完這些東西,穆甄聽的很是起勁,忙問:「什麼?」
「第一,它們體溫極低,而它們若是發力了,會散發出體內的味道,因身體由木和土混合填之,大多都是木頭的味道,會有點香。」
猛的,穆甄的心一顫,木頭的味道。
澈的身上,有柏香味。
「這是很古老的一種道家邪術,傳說是靈魂修仙的一條蹊徑,但我人生履歷五十四載從未遇見過,因之前也沒人敢這麼做,因青屍若是修出道行,是很難以控制的,它們若是作惡的話……」
「就如少夫人之前所說,少爺身邊的這些高高手,制服它們也吃力。」
「而您身邊的那位澈,是我第一次覺得,和青屍極其相似的鬼物,但我現在還不敢肯定!」
可在高長東說了這麼多后,穆甄的心已經恍惚不已,局促不安。
可她還是硬著頭皮說:「澈應該不是,他沒做壞事,還救過人呢,他沒那麼可怕。」
高長東又回眸,瞥了穆甄一眼,反問她:「不管他是不是,我就想問少夫人,如果您選擇和他在一起,你們要如何生活?」
「青屍面容醜陋,而他無緣無故想要找活人娶老婆,您想過原因?」
「之前我說了,青屍也算鬼仙,有他自己的意識,縱然他現在沒做什麼惡事,還對您不錯,可若是他用他作為陰物的思想去看待事情的發展,您要怎麼辦?」
「假如您有一天身材走樣,面容衰老,又是生了什麼大病,他不忍心您遭罪,也接受不了她衰老美貌不在,把您也練成青屍,永遠和他在一起,您樂意嗎?」
「你必須認清楚,你是人,他是鬼,人鬼殊途。跨國談戀愛還要面對很多問題,而一個陰間的鬼,和一個陽間的人,要在一起,您知道有多少隱患和危險嗎?」
這話,簡直聽的穆甄是心驚肉跳。
其實高長東的話能理解。
很多時候人若是想對一個人好,總會用自己覺得好的,覺得對的事去要求對方,而鬼有意識,保不齊也會這麼做。
「可……可是……」她的聲音一下子就結巴了:
「可是澈或許不是青屍,只是鬼呢!他還說過,他活著的時候有喜歡的人。我也知道,有做壞事的鬼,但也有需要人幫助才能了卻執念,去輪迴投胎的,說不定他就是有什麼執念未消,剛好和我有緣分,需要我幫忙呢!」
她突然表情著了急,語速很快,嘴唇一張一合的也快。
花見辭從車窗玻璃的倒影注意到她的反應后,摘掉了耳機,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高長東又是一笑,「少夫人說的有道理,不過想知道他是不是青屍,我們也有辦法。」
說罷,一直沉默不言的千浦帆很配合的轉過身子,把早就準備好的東西遞到了穆甄面前,是一款很老的照相機。
「這是什麼?」
「這是一部可以攝邪祟的照相機,對著陰魂拍照,能把它們留在這具有特殊磁力的膠捲上,如果想恢復陰魂自由,只需把拍到的照片,泡進水裡即可,對靈魂沒多大害處。」高長東解釋。
「但對人沒用,因活人的靈魂,一般都與肉體契合很緊,想要分離肉體和靈魂,還是需要別的道法。如果你拍他拍不出來,說明他和人一樣,靈魂與身體契合較深,那這就能證明,他是青屍了。」
聽著這些話,再打量打量接過來的照相機,穆甄擰著眉寒著臉,沒有作答。
她思索了良久,幽幽道:「我知道人的一張嘴,有時能明是非,有時也能顛倒黑白,高先生您說的這些啊……聽起來真實度真的非常高,可是呢……」
「我知道少夫人想說什麼,你放心,我們不會對他出手。但出於少夫人您自己的安危和未來的生活,我覺得我們有必要知道他是什麼鬼物,然後我們一起來幫助他,早登極樂。」
說來說去,還是要想辦法讓她和澈解了這個生死婚。
聽高長度那些硬氣而有邏輯的話,她知道他說的應該都是真的,對於高長東反問她的幾個問題,她承認她一想,心裡也惶恐不已。
可是,當那些猜測假設都還沒發生,她想起澈對她的卑微,或怕她受傷時的霸道,她也完全想象不到那樣的事情發生后,澈會是什麼樣。
所以她現在的心情,還是不會因為高長東這些話,就改變了對澈的看法。
她還是擔心他,還是怕這麼多人,會想方設法的去害他。
擺動著那架照相機,她垂下眼眸,語氣有些落寞:
「我並不想憑著你們的一面之詞,就貿然下決斷,我還是信自己的第六感,我覺得……澈沒那麼可怕,我也不相信這玩意兒,真的對陰魂沒害處……」
說到這裡,她又抬起頭,看向了聽他們說話的花見辭,一字一句道:
「你們說著婚禮那天遇到他,會是超度他,可是你們派出的道士,可是想讓他不能超生。」
穆甄是一個有話直說的人,她也是一個很在意欺騙背叛和承諾的一個人,她很看重原則和底線。
所以這件事,她不能釋懷,也不能忽略。
花見辭看她義正言辭,一臉沉重的為澈在打抱不平,他沒有言語,而是眯起了眸,眼中寒光陡閃。
兩人對視數秒,他的手突然摸到了旁邊一直擺著新鮮瓜果的小桌下,然後從下面抽出了一把水果刀,以迅雷之勢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道。
頓時,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瀰漫,他的手腕處頓時殷紅一片,血滴答滴答掉在了地上鋪著的深灰色地毯上。
鳳探晚瞪大了眼睛,小臉猛然煞白一片,手忙腳亂的在自己背著的小書包里,翻找著東西。
穆甄也被他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麼?」
「純陰之人,是不能漏血的,因這樣極易招惹邪祟,就算沒邪祟近身,因七魄缺一,靈魂不全,一旦受傷,就會染疾。」
他說話的時候,那之前還算粉嫩的唇突然就泛了白,鳳探晚找到自己的手帕想要給他包紮,卻被他推開,繼續對穆甄道:
「而我割斷身上唯一通陽的脈搏,泄陽漏血,不出半個小時,我絕對昏迷……」
「我的靈魂又極易離體,你之前靠旁人過陰,我自小因靈魂無故出竅,就多次去過陰間,等我昏迷后,你可以攝我的魂魄,來看看這東西……究竟有沒有害處……」
花見辭話說到這裡語氣已經虛弱了很多。
看他突然白的如撲了面的臉,穆甄也慌了,「你這人……幹嘛這麼偏執呢!非得用自己來做證明,你就不能愛惜點身子嗎!」
他癱在座位上,一瞬間就沒了力氣,鳳探晚為他包紮,他也沒了力氣去拒絕,但他清澈的雙眼卻無比凌厲的看著穆甄,說:
「這不是偏執,是血性。」
「我,不容許有人誤會我,哪怕是你……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所有的做法。」
「而我也不是人人說道的病秧子,總有一天會找到完整自我,護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