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貪多嚼不爛
但此時他們兩個的想法顯然沒有那麼悲觀，因為這兩位正主兒都顯得有點趾高氣昂。凌天翼沒給我陰陽怪氣的，我覺得很可能是都已經懶得跟我計較了。丁瑜倒是無所謂地沖我笑笑，「既然都已經走到這兒了，孟遙，不如進來坐坐，天翼最近新弄到的大紅袍很不錯哦。」
她一直是知道我喜歡喝茶的，曾幾何時我們也一起窩在沙發里喝茶吃零食，還是好姐們好閨蜜，可現在卻成了敵人。
凌天翼斜著眼睛瞥了我一眼，頗有幾分不屑地說道：「我先進去休息了，天天這麼通宵的玩，累死了。你們女人真是麻煩，有什麼話，你們自己說吧，我懶得聽！」
說著還真扔下丁瑜，一個人上樓去了。
丁瑜沖我笑笑，「你這哥哥還真是。你們凌家也怪，兒子成天的在外面不知道在做什麼，反倒是你這個當女兒的，都已經嫁出去了，還天天對凌家的事這麼上心。」
我一時間沒聽出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凌家到底是我娘家，我能不上心么。
我要走，丁瑜卻說道：「孟遙，你得到的東西已經夠多了，我勸你，還是別太貪心的好。」
我並不貪心。我是凌家的女兒，貪心不貪心，也該由三爺來評判。難道她以為我對凌家的事情上心，就是為了爭凌家這麼點家產不成？我輕嗤一聲，「這話是凌天翼說的還是你說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丁瑜還不是凌家的人，有何資格來說我？
丁瑜大言不慚，「我說的。」
我反而被噎住，只好回敬了一句，「那麼祝你好運。」
丁瑜卻說道：「孟遙，你運氣一向都比我要好。不過，我只是這麼告誡你一句，貪多嚼不爛呢。」
我笑笑，「謝謝你，不過，你到底是程霖的人呢，還是凌天翼的人？」
「如果我說，我誰的人也不是呢？」丁瑜揚起嘴角笑了，「孟遙，你既然自己明白女人不應該依靠男人而活，為什麼覺得我就一定是需要依附一個男人的呢？我也是看著范琳去死的，她會選擇這麼去死，我可不會。我替程霖辦事，所以他給我回報。我哄凌天翼開心，他也給我回報，我何樂而不為呢？」
她是這麼說，我就無話可說了。我轉身離開了南樓，在這個時候，我也沒什麼心情去鬥嘴。我心裡懸著的這一件大事，才更讓我忐忑不安，我要打電話問程公子么？
可他似乎是去羅縣辦什麼重要的事情去了，我又不好讓他為這種事情分心,這種懸心的感覺特別讓人難受。
我從東樓出來的時候開始，祝華坤就一直跟著我，他也不說話。就算是我剛才走錯了路走到南樓去，他也沒有提醒我。看著我跟丁瑜這麼鬥嘴，他也一直都沉默著，我進了西樓，他就在門口站著等我。
我心裡難受，叫他，「華坤，你進來坐著，別老站在門口了，怪辛苦的。」
「我……習慣了。」
這一句「習慣了」我心裡也有種莫名的疼，他身上現在不知道有多少傷疤，那麼賣命地跟著龍三爺。
我再叫了他一次，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進來了，陪我坐在沙發對面，我的心靜不下來，於是取了茶具來泡茶給他喝。
我好像從來都沒有泡過茶給他喝。他的眸子低垂，但我能感覺到視線其實一直都落在我的手上，我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落在了他眼裡，帶著一種溫柔的神情。
我在分心去看他的時候，手就這麼一抖，滾燙的開水不小心就灑在了手指上。
他反應快得很，第一時間就抓住我的手指送到冷水底下沖，然後問我藥箱放在哪裡。
手指只是紅了一小片而已，我指了指壁櫥，低頭說道：「無礙。」
他沉默了一瞬，從壁櫥里拿出醫藥箱，找出藥膏來給我塗抹。他塗抹的時候很仔細，也很小心，只用兩個指頭捏住我被燙紅的那一根手指，沒有藉此有任何過分的肌膚之親。
這個場景莫名的熟悉，我脫口而出，「很久以前，我被孟老虎暴打一頓的時候，你也給我擦過葯。」
話說出口以後我又有點後悔，恨不得能收回來。因為上一次，他給我擦藥的時候，我渾身上下都是傷，幾乎是全裸地呈現在他面前，這麼一聽感覺挺曖昧。
果然，他頓了頓，好一會兒才收起了藥膏，「當初孟老虎不知道我會在意你，他派了我來跟著你。現在三爺知道我在意你，依然讓我跟著你。很多事情你不必想太多，都是註定。我也不過就是盡心盡職，像我們這樣沒有任何背景可以依靠的人，凡事都只能靠自己。不管是爭取不到還是能爭取到的東西，都是靠自己一點一點來爭取。我很明白，有些東西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來得到，但有些東西即使努力也得不到，我只求無愧於心。」
這一番話說得很模糊，我好像很明白其中的含義，又好像是什麼都沒有聽明白。
我輕嘆一聲，「華坤，你知道，在我身邊有過太多的眾叛親離。假如有一天，我跟三爺也成了敵人，那可如何是好？」
因為我從他的話里好像聽出一點所謂「無論是在羅縣，還是在這裡，保護我都是他的工作」這樣的意思來。假如有一天，我真的為了程家，站在了龍三爺的對立面上去了，如果龍三爺要利用他的手對付我，並不是沒可能的事。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去，向下張望了一會兒，才回到沙發這裡來，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看著我，「所謂忠義，必定是上頭仁義仗義，底下才能忠於他。先失了『義』，這個『忠』就顯得太單薄了。我知道你沒有那副害人的心腸，所以就算全天下都背棄你，我不會。但是孟遙，我跟在三爺身邊這麼些年，我覺得他對你雖然說不上掌上明珠，也絕不至於到了要骨肉相殘的地步。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希望你能三思。」
我還沒來得及想他話里的意思，這時聽見外面有人叫我：「孟小姐。」
是黃嬸。
這裡是啟陽路，不是知微路，黃嬸作為知微路的管家，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我正要開口問，祝華坤先解釋道：「是我叫她來的。」
我蹙眉，「你們又要軟禁我不成？」
祝華坤連忙搖頭，「沒有，真沒有，我……只是三爺交待過了，要保護你的安全，防止最近有什麼意外發生。啟陽路至少比知微路要安全一點，所以讓你先待在這裡。叫黃嬸來，主要是因為這裡如果什麼事都是我親自來，可能有些不方便……」
黃嬸也站到我身後，說道：「孟小姐請放心，我只不過是來看看，怕西樓這邊的人不知道孟小姐的喜好和習慣，不方便而已。」
祝華坤一個人應該沒有這麼大的面子，能叫得動黃嬸這種老派的人物，多半也是龍三爺的意思。可龍三爺到底預料到我會有什麼危險，所以叫了這麼多人過來保護我，連著程公子也覺得我必須待在啟陽路才能安全？
就連在東樓的時候，姜醫生說起我可能不能再懷孕的事情，表情也透著奇怪。雖然我知道她也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她曾經在龍三爺和鍾期均之間做著雙面間諜，但是我一直覺得作為醫生，她是一個專業素質很高的人。
最近發生的很多事情都不太好解釋。
我這時忽然聽見外頭好像有一陣嘈雜聲。我走到窗邊去，看見樓下有很多人腳步匆匆地跑來跑去，好像是出了什麼事。
我問祝華坤，「怎麼回事？」
他搖頭。我總覺得凌家現在發生的任何事情，我都別想撇個一乾二淨，我於是說道：「那你下去問問。」
「我奉命保護你，不能離開。」他居然是這麼回答我，看我皺起了眉頭，一臉的不愉快，他才說道：「我叫天誠去問問。」
過了一會兒，梁以衷果然進來，看了看我，「孟小姐，聽說是凌家的機械廠那邊在鬧罷工，廠子那邊的人鎮不住了，三爺打算親自去看看的。」
凌家的財力非凡，好像我也沒聽說過拖欠工資什麼的事情。當然，所謂資本家剝削工人一類的事情是必然存在的，這是沒有辦法避免的事情。我沒有直接經管過凌家的其他產業，所以對於具體的事情不太了解。但是從凌家過去幾十年的經營來看，凌家的經營還是相當人道的，不至於存在那麼大的問題，到了工人要罷工鬧事的地步。
我問道：「三爺都帶誰過去？」
梁以衷答道：「三爺好像準備叫人去南樓叫凌先生。」
哦，凌天翼，剛才還看見他帶著三分醉意睡覺去了呢，凌家的產業上，也不知道他現在還有幾分心。
既然他也已經破罐子破摔了，不如讓他摔得更徹底好了。我看向黃嬸，「我跟三爺去吧，我猜凌天翼根本就不樂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