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遍體鱗傷
芷汐走進來的時候，臉上掛著非常甜蜜的笑容，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加快了步子，像只小百靈鳥兒似的飛撲到龍三爺身上，「爹地！」
也難怪芷汐比我要得三爺的歡心，這樣活潑親切的小女兒，換作任何人都會偏心一點。不像我，每天總這樣疏離，總是在跟他談判各種條件，心裡裝滿了陰謀和算計。
龍三爺好不容易緊繃下來的臉，好像又鬆了幾分。
看見我，她也很開心地朝我笑，「遙遙也在啊，爹地找我有事？」
這副樣子，龍三爺心裡就算有火，一時間也發布出來了。
他臉色緩和了一點，問道：「這段時間，都去哪兒玩了？」
凌芷汐想了想，毫無心機地回答道：「學了好多好玩的東西！爹地，我學了馬術，可厲害了哦，下次我騎馬給你看，你都不知道，騎馬跑起來真是太酷了，我超級開心！還有程霖帶我去看珠寶加工的地方，那麼漂亮的寶石，居然是由好醜好醜的石頭給打磨出來的，特別神奇！爹地，程霖知道的東西可多了，我以前一點都不知道，原來……」
她一口一個「程霖」，恐怕自己都沒有察覺，可是龍三爺越聽臉就越黑。
「閉嘴！」
凌芷汐被嚇了一大跳，臉上立即有些委屈起來，「怎麼了，爹地……」
「怎麼了，以後不許你再和程霖那小子鬼混！」
凌芷汐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我沒有鬼混啊……又沒有去夜店，也沒有紋身沒有喝酒，他帶我去的都是很好玩的地方，長了好多的見識……爹地你肯定不知道，下次我帶你一起去，特別好玩！」
她說著說著又開始不自知地興奮起來。程霖這人相當聰明，知道凌芷汐雖然年輕，但夜店酒吧什麼的早已不是她這個年齡和層次的女孩子喜歡的刺激了。他有著相當的學識和品位，有對女孩子致命的吸引力，難以抵擋。
龍三爺徹底拿她沒有辦法，只能直接施壓：「反正，不管怎麼樣，我就是不許你跟程霖來往！」
「為什麼呀，程霖人挺好的啊，又沒有做什麼壞事。而且，他不是姐夫的哥哥嗎，和我們也算是親戚，我跟他一起出去玩怎麼了啊？」凌芷汐完全沒有辦法理解龍三爺為什麼會忽然不許她跟程霖來往。站在她的角度，龍三爺的要求確實是挺無理取鬧的。
龍三爺沒有辦法解釋，只好擺出封建家長的模樣來，「我說的話，你就一點也聽不進去了么？」
「爹地……」凌芷汐滿臉的委屈，「可是為什麼啊？」
「因為我不喜歡那小子，所以我不想讓我的另一個女兒再跟程家的人有任何瓜葛！」龍三爺毫不顧忌我就在旁邊，直接這麼說了。
凌芷汐也嚇了一跳，回頭看了我一眼，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爹地，上次姐姐的事我也聽說了，可是，姐姐本來愛的就是程彥啊！爹地想要姐姐嫁給程霖，姐姐不願意嫁給他，我嫁也行啊！」
凌芷汐顯然根本就沒搞清楚重點。但她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雖然我知道程霖撩妹的本事一流，但是我真沒想到這才剛幾天時間，凌芷汐居然都開始考慮起終身大事來了啊！
我連忙拉了芷汐一把，龍三爺被她給氣得吹鬍子瞪眼，「給我閉嘴！天下男人都死絕了是不是，我凌家的女兒，就非得嫁到程家去不可了？」
凌芷汐還想分辯，但看著龍三爺好像是真的動怒了，又回頭看看我，不敢再說下去，只是微微噘著嘴，一臉的不高興。
我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這樣的話不要亂說。也不過就是剛回國，沒什麼朋友，所以才跟他走得近而已。芷汐，少說兩句就是了。」
凌芷汐在龍三爺面前一向都是乖巧的樣子，我以為她不會再繼續說下去了，沒想到凌芷汐骨子裡卻跟我也是一樣的脾氣，莫名其妙地被訓了一頓以後，完全想不通，直接炸毛了：「爹地！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真的覺得程霖是個不錯的男人。我從十七歲到現在一直都沒有交男朋友，因為一直都沒有遇到過我喜歡的人！我在國外生活了那麼多年，先在溫哥華，後到蘇黎世，可我遇見的男人，不管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我毫不誇張地說，他們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程霖！認識的男人，有的有錢，可是他沒有程霖的睿智成熟；有的沒有錢，有學識有才華，可是他沒有程霖的品位！那麼多所謂的青年才俊，可我一看到他們見到漂亮女孩子就支支吾吾的樣子和奇怪的口味和審美就覺得噁心！」
她語速很快，這些話好像完全想都沒有想就直接說了出來。我沒有想到，一直養尊處優，像公主一樣活著的凌芷汐居然會有這樣的感觸。
龍三爺也愣了片刻，他大概也沒有想到，凌芷汐居然就這麼執著地看上程霖了。照她的意思，天底下還真就是只有程霖一個能入她眼的男人了。
我完全能夠理解龍三爺此時此刻的憤怒與鬱悶。凌家和程家聯姻原本不是什麼壞事，可程家那兩兄弟野心毫不掩藏，凌家沒有成器的兒子，一個凌天翼完全不是程家兄弟的對手，這種完全一邊倒的形勢下，凌家的兩個女兒要是全都嫁進程家，這分明是要直接侵吞凌家的節奏。
偏偏，一個女兒已經嫁了過去，另一個也是一副非程霖不嫁的樣子，這分明是要把龍三爺活活氣死。
「你想嫁給程霖，也得問問我這個當爹的，不管你說什麼，我就是不許！」估計凌芷汐從小到大也沒這麼頂撞過他，龍三爺怒氣沖沖，又沒法解釋，只得下強制命令。
果然，這樣的強制命令只起到了負面的效果，凌芷汐也有點激動，站起來，帶著一點哭腔，「你就是不想讓我回來，不想讓我跟哥哥待在一起！你干預哥哥的事，還要干預我的事，我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高興！」
她從龍三爺的辦公室直接摔門噔噔噔跑了出去，我遲疑了片刻，跟著追了出去。
芷汐的心理承受能力可能不是太強，我想到當初她有一次自殺的前科，實在是不放心。
她穿著高跟鞋，並沒有跑多遠，我很快就在後花園裡追上了她。她在石凳子上坐下，雙手捂住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走過去，給了她一個擁抱。
她抱著我，把臉貼在我的胸口，「遙遙，其實程霖根本就沒有跟我表白，可是我自己覺得，我已經愛上他了。真的，長這麼大，我從來就沒有覺得一個男人能有這麼大的魅力，一天看不到他，我就覺得日子簡直都沒有辦法過下去了。我想好了，我不會回蘇黎世了，程霖在哪裡，我就跟到哪裡去。他在這裡，我就在這裡，他回日本，我就去日本，我就想跟著他……」
我有一點心疼。我忽然意識到，剛才凌芷汐在龍三爺面前說的那些話，也許並不是在反駁龍三爺，而是在給自己壯膽。要說程霖撩妹的技能，真是高到了一定的境界，明明已經很曖昧，明明就是在引誘她，可是他不表白，一副若即若離的樣子，反倒把凌芷汐給吃得死死的，每天都在擔心見不到他，擔心他不愛自己。
芷汐繼續說道：「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喜歡我一點點，我總覺得他帶我去的地方都是曾經也帶其他女孩子去過的。可是我覺得在他面前，我已經開始慢慢地變得好卑微了，我就是想跟著他。不管他到底怎麼看我，怎麼想我，哪怕他心裡真的有別人也好，可我就是覺得他好。遙遙，你說我是不是好沒出息……」
我和凌芷汐，雖然不是一母同胞，雖然我們的人生經歷幾乎完全不一樣，可是性格里，卻莫名的有一種共通。認定了的事，就算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我當然知道程霖帶著她去的那些地方，馬術俱樂部和切割打磨寶石的工作室，都是他曾經帶我去過，甚至於當年帶文佩去的地方。程霖對於女人的殷勤其實也有點漫不經心，可越是這樣的漫不經心，反而越容易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抱著她，輕輕撫摸她的後背安撫，「不會的，也許這就是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啦。如果你能這麼想，也是好的，不管他愛不愛你，在你愛他的時候，就是一種幸福的感覺了。」
我只能這麼勸她。因為我心裡早就知道，程霖對芷汐，就是利用，就是有目的的。如果芷汐太執著於程霖是否愛她，那麼以後註定要傷得很深。若能看淡一點，簡單地去享受現在的感覺，對於她來說，即使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也只是一種人生的經歷罷了。這個世間，在原本就不合適的感情中，有太多的人過於執著對方的態度，反而忽略了愛一個人本身的感覺，註定會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