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無法拒絕的聘禮

  曹怡敏被他噎了一下，於是沒就這個話題說下去，她看了我一眼，頓時委屈得梨花帶雨：「她……她也住在這裡嗎？」


  「是。」程公子看了我一眼，「這裡本來就是遙遙的家。」


  曹怡敏撇撇嘴，「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她爹是龍三爺，她家在南都啟陽路。」


  「我說的是這棟房子，曹小姐，你現在站的地方，是她的。」


  這回不僅是曹怡敏，連我都驚呆了，他說什麼，這裡，這棟別墅，是我的？


  曹怡敏顯然也沒理解他的意思，又問了一遍：「彥哥，你說什麼？」


  「我說，這棟房子，是我送給遙遙的聘禮。」


  聘禮？


  我終於想起來，在我跟鍾期昀訂婚的那天，他把我拽到窗帘後面去，吻了我，還說會送給我一份相當大的，誰也給不起的聘禮。


  我頗不以為然，「誰說了收下，我對房子沒興趣。」


  程公子不慍不怒，淡淡說道：「我話還沒說完呢，房子只是聘禮的一部分。你要是不喜歡，咱們可以再換別的。不過，其中最主要的一部分，你不是已經收下了么？」


  我收下了什麼？

  我瞬間明白過來，我確實是收下了他一份大禮。還季雨薇一個公道，幹掉孟老虎，得費多大的人力物力財力，費多少心思和時間，調動多少人手，做多少安排布置，這還不算一份大禮么？


  而且這份大禮，即使他已經準備好，也是我自己跪下求著他送的，我想賴都賴不掉。他當初說我一定會收下，我還真收下了。相比之下，什麼金銀珠寶，什麼車子房子，一切龍三爺和鍾期昀能用錢置辦出來的東西都顯得太沒有誠意。


  這樣的大禮，惟有他能送，他會送。


  在這之前他沒有告訴這就是他所說的聘禮，但就算他告訴我，我可能最終也是會接受他的條件，只不過心裡多糾結幾天而已。季雨薇已經等了十六年，無論如何，我不能讓她再繼續等下去。


  我張口結舌，支支吾吾半晌都說不出話來。程公子只是含笑看著我的窘相，彷彿這世間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曹怡敏被當了好半天的空氣，氣得說不出話來，一張臉憋得通紅，聲音裡帶著嗚咽，「你們……孟小姐，你明明都已經訂婚了，還纏著彥哥，還收他的聘禮，你們兩個……」


  她說不出話來，我從她的眼神里分明看見了「姦夫淫婦」四個字來。


  「可是彥哥，你答應過我，事成之後會補償我……」


  程公子終於把目光從我臉上移開，看向曹怡敏，「曹小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令尊大人在羅縣公安局，已經有十二年沒有升職了吧？我承認，這次行動中曹小姐和令尊都功不可沒，但這其中的主力，還是我和我身後的錦東堂。曹小姐不要忘了，令尊大人這個大便宜，幾乎是白撿的。如此大功一件，我什麼都沒要，曹小姐不覺得這已經是極大的報酬了么？」


  這件事辦得漂漂亮亮，程公子功成身退，除了可能會在孟老虎和朱老闆他們身後留下的產業中拿一點方便來謀利以外，他幾乎可以說是什麼都沒要。功勞是曹功亮的，除暴安良的美名也是曹功亮的，還順手扯下了壓在他頭頂上的幾塊大石頭。對於曹功亮來說，這個便宜還真是不小。


  曹怡敏語塞。她大概也知道，程公子從來都不是寬容慈善之輩，如果她不依，程公子一定有辦法把送給她爹的東西換種方式再收回來。


  她語氣中帶著一點嗚咽和難掩的失望，「所以彥哥，你一直都是在騙我么，從在福利院做義工的時候開始，你就在騙我，從一開始，我就被被算計到了你布下的局裡，彥哥，我想聽你解釋……」


  程公子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在福利院里，是你主動要跟著我，也是你要帶我回羅縣玩。在羅縣，去酒吧還是你的主意，我沒有慫恿過你，也沒有伸手把你往火坑裡推過。我只是知道所有的結果和事情的走向，卻沒有提醒過你而已。」


  這樣的解釋，與其說是給她的，不如說是在解釋給我聽。我第一次從他口裡聽見這件事，原來，他並沒有故意迫害曹怡敏。聽到這些話，我心裡分明鬆了一口氣。當著她的面，這些話聽起來更有真實感，並不是他的一面之詞。


  曹怡敏張了張嘴，一句話也沒說，她想不出反駁的話來。我只覺得她眼裡的哀傷越來越濃，都快要溢出來了。她鼓著腮幫子，瞪了我一眼，然後又戀戀不捨地看了程公子一眼，拿手背在眼角抹了一把，噔噔噔跑出去了。


  程公子並沒有多看她一眼。


  我也沒了繼續盪鞦韆的心情。


  又過了幾天，一些後續掃尾的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我已經看到報紙上大字的首頁頭條標題，連著好幾天全都是關於孟老虎的。媒體給他安上了大毒梟、羅縣涉黑頭目、組織賣淫和迫害婦女兒童者、變態殺人魔之類的一大堆帽子。整個羅縣的人幾乎都在彈冠相慶，慶祝那個氮肥廠的恐怖傳說終於被破除，甚至於民眾還有模有樣地傳說那個白衣的女鬼再也沒有哭過。


  從那時候開始，季雨薇這個名字，不再是人們從來都不敢提起的女鬼，她又恢復了她原本的樣子，依然是一個年紀輕輕就被殘害致死的可憐女人，善良的人們都為她搵一把同情淚。


  而那座廢棄的氮肥廠，也終於在羅縣公安局和政府的主持下，徹底拆除了，毒品全部被收繳，倉庫被夷為平地。


  程公子叫我換了一身齊整衣裳，帶我出門。車子開了好一會兒，我忽然意識到他是在帶我去Matchstick。我有些驚訝，「去做什麼？」


  「去了就知道了，帶你過去看看。」


  車子開到Matchstick前面的小廣場上，我看見Matchstick的招牌已經拆除，那個巨大的芭比雕塑也不知道去了哪裡。Matchstick旁邊其實還有幾家零零散散的小酒吧，不過先前的Matchstick太過於耀眼，完全獨佔鰲頭。此刻，它像一個功敗垂成的王者，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桂冠碎裂在工人的鎚子和鐵鍬之下。那座曾經輝煌一時的娛樂城，將隨著孟老虎和聚義幫的終結徹底消失於人們的記憶中了。


  我們靠近一點，我看見很多工人在拆除裡面的裝潢，那些式樣浮誇的裝飾物和吧台都被抬了出來，還殘留著紅燈綠酒的影子，七零八落地擺在外面。我從來沒有想象過，Matchstick也會破敗如斯，因它太過於熟悉，曾經承載過我十多年的童年和少女時代。


  「拆了！」我輕嘆一聲。


  程公子含笑看向我，「不知道東三路52號的新主人打算把這棟樓用來做什麼？」


  從前人們都沒有注意過它的門牌號是多少，因為只要說Matchstick，整個羅縣幾乎沒有人不知道。現在，它又恢復了它原本的名字，它是東三路52號。


  我本想說不知道這棟樓誰會接盤，可是程公子一直在看著我，看得我有點心虛，「不會是你……」


  程公子不會把這棟樓也給買下來了吧？


  他帶著點神秘，笑了笑，微微頷首。


  我有點頭大，「也是……也是聘禮嗎？」


  「不，那是你得到的遺產。」


  遺產？


  我這才想起來，我的戶口其實始終都在孟老虎的戶頭上放著吶！孟老虎沒有妻子兒女，也就是說，我是他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恭喜你，孟小姐，醫院已經替你出具了證明，你可以擺脫智障的身份了。」


  智障……


  我這才想起來，前幾天程公子特地把我帶到醫院去做全面檢查，我還以為我額頭上那點小傷讓他那麼緊張呢！


  說起來，Matchstick也是個是非之地。羅縣的幾大巨頭都倒下了，除了我正常繼承，這一時半會恐怕還真沒人接得了，或者說敢接這個盤。


  我並不是很想接這個盤，對我來說，孟老虎是我一生都忘不了的黑暗記憶。我求助地看向程公子，他輕輕撫摸我的頭髮：「現在這是你的，只是一件東西而已，以後裝修一新，就不會再有他的痕迹——你就當是他給季雨薇的補償好了。」


  是的，孟老虎欠了她的，所有人都欠了她的。我下了車，站在前面看著一點一點脫去浮華的東三路52號樓。


  很多人都在看。


  東三路是羅縣東邊最繁華的地段，這裡聚集了羅縣的酒吧、娛樂場所、商業區。


  我心裡一動，指著那棟樓，「我看這裡適合變成飯店，比如說火鍋店什麼的。」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在曾經最繁華的娛樂場所，很適合吃吃喝喝，聊聊如煙的往事。


  程公子微笑：「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看不出來，小恐龍還有一點商業頭腦。火鍋店很好，那就這麼定下來，過兩天我叫人拿裝修設計圖紙過來，你跟裝修公司商量一下，看看具體怎麼設計裝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