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既然你選擇遠方,哪怕風雨兼程,我定跟隨你的腳步

  我深吸口氣,敲開了這個五星級酒店房間的門。


  門內傳來一聲懶洋洋的聲音,但很快沒動靜。不會出什麼事吧?我側耳趴在門上聽動靜,突然門猛地一開,我終於見到傳說中的難以伺候的沈東軍。


  容貌儒雅、身姿挺拔,眼神如狐狸一般狡猾。


  我拘謹地落座,他自下往上掃遍我全身。


  被這樣一個陌生的男人盯著,總歸不自在。我拉了拉我的裙子。


  沈東軍突然冷冷道:「你這樣不停地拉,就能把裙子給拉長嗎?怕被人看不知道穿長褲嗎?」


  我一怔。


  他繼續毒舌道:「東大門的裙子,配上淘寶的爆款上衣,品位混亂,顏色不搭,髮型凌亂,身上沒有一樣可以代表你價值的珠寶。你今天早晨出門洗過臉嗎?」


  我不自覺地摸了摸臉。


  「既然洗過跟沒洗也沒什麼區別,為什麼還要浪費水呢?」


  我目瞪口呆,這和我當導遊有關係嗎?


  「在我看來,一個人的衣著,她所佩戴的首飾,跟這個人的品行和能力一樣,都代表著他的形象。我從來不允許身邊出現對自己的形象不負責任的人,導遊也不行。」


  「那你的意思是……要因為這些理由辭退我咯?」


  「我花錢來旅遊,買的就是服務,當然有資格挑選服務我的人。難道你有讓我把你留下的理由嗎?」


  我翻了一個白眼,道:「你現在辭退我,等到下一個導遊來的時間起碼要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里,你只能一個人待在酒店房間。雖然你對我並不滿意,但是你來韓國的目的是旅遊,是來欣賞風景的而不是我,浪費了這一個小時,你也許就錯過了很多美麗的風景。」


  他再次打量著我,突然給我一個毛骨悚然的笑:「你去樓下等我十分鐘。」


  我使勁在衣服上蹭了剛被他抓到的手,剛才他端詳我的手一番后,痴迷地說我有一雙適合佩戴鑽戒的手,我連忙抽回。


  望著帶關的房門,我憤憤地吐槽:變態!


  他很準時。一落座后,我就開始背誦我準備的地點介紹,我簡直迫不及待想結束這場奇葩的旅行了:「首爾,韓國的首都……」


  還剛開頭,沈東軍就打斷道:「我不要生硬無趣的復讀機。」


  好吧,我調整語氣,表情充沛地道:「首爾有許多很著名的古迹哦……很多有名的電視劇在這裡拍攝呢……你有沒有看過《成均館緋聞》啊?」


  他睜開眼,以怪異的眼神看著我:「你覺得我會看那種東西嗎?還有,你能不能正常點說話?」


  ……


  我小聲道:「挑剔鬼。」


  「這些地方,你都來過嗎?」


  「這是第一次來,平時都忙著上課了……雖然是第一次來,但是我準備了很多資料,很熟悉這裡……」


  沈東軍打斷:「你上什麼課?」


  「珠寶設計。」


  於是又被他給諷刺了一番:「有時間不好好上課,跑來當與設計完全不對口的導遊。什麼事情都是半桶水點到即止。用一雙設計鑽石的手去拿導遊旗,難道你就不怕玷污自己的作品嗎?」


  我不甘示弱,諷刺回去:「像你這種住高級酒店請私人導遊,連選個導遊都要挑形象的人,當然不會理解我這種普通人的生活。如果不是靠著這雙拿導遊旗的手,我就會連設計鑽石的機會都沒有!」


  他板著臉不說話。


  我立馬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氣勢一下就弱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轉移著話題,但好在這個人也不小氣,雖然其後依然挑剔。我介紹景福宮,他不滿,待我介紹東大門的時候,他又捉弄我似的要去景福宮,總之我累趴了。


  在我伺候這個挑剔鬼的時候,高雯在中國的電視劇拍攝也不得安寧。


  曾經與她有過節的圈內明星冰冰在劇場和她針鋒相對,高雯有場要扇耳光的戲,但冰冰卻三番四次痛苦地躲開了。在成功借位拍攝時,冰冰真的躺在地上捂住了肚子。事發突然,高雯飆車把冰冰送到了雷奕明的醫院。


  診斷為冰冰流產,而冰冰並不願公之於眾,隱婚的她想保護她的丈夫與事業。雷奕明選擇了隱瞞,而真正內心善良的高雯也選擇了沉默。


  但在高雯借位假甩冰冰耳光的時候,無良媒體錯位拍攝報道她將冰冰打入了醫院,引發了娛樂圈的軒然大波,冰冰的粉絲憤怒地堵在了醫院。


  依然是雷奕明護住了高雯,高雯無奈,終於向媒體公開了她們早已分手的事實。次日,媒體報道出「高雯與醫生男友分手,療情傷遠走好萊塢」。


  其實Jason很早就安排她去好萊塢發展,但她為了雷奕明選擇一拖再拖。以前高雯總是拒絕承認雷奕明與她分手的事實,但現在終於接受這個事實。


  我看著公司大廳的超大LED屏播送的中國娛樂新聞,嘆口氣。


  其他同事見我下班,忙追上來問我是不是凶多吉少,誰知道經理以大米的名號把我喊進去,說沈東軍叫我明天去接他。


  我哭笑不得。


  晚上一些同事叫我去酒吧轉轉,我見蕭亮也得很晚才回家,於是隨他們去了。


  沒想到,我們踏入的竟然是蕭亮工作的酒吧。


  舞台上的蕭亮穿著一身半透明的緊身衣,好身材盡顯,隨著動感的舞蹈性感又妖嬈。


  台下的女人都瘋狂了,尖叫聲不斷,身邊的同事連連花痴。


  我沒有打斷他的表演,他如此賣力、忍辱負重為我們的生活而努力,我得故作不知,才能維持他的自尊。


  悲傷卻在這個絢爛而瘋狂的夜裡,洶湧成河。


  酒吧老闆看台下一片瘋狂的效果,見客人又叫安可的狀態,若有所思。他在蕭亮耳邊不知道說著什麼,蕭亮隱忍著又繼續上台。


  又是一首瘋狂的音樂,隨著舞蹈高潮,舞台旁邊兩注強烈的水流噴向他,他的衣服立刻濕透,好身材一覽無餘,台下響起了女觀眾尖厲的叫聲。


  蕭亮眼裡閃過一絲隱忍,他握緊了麥克風,跟著節奏賣力地表演。


  我跌跌撞撞走回了家,淚如雨下。


  蕭亮,我怎麼面對你這麼大的犧牲與委屈呢?


  我輾轉不安等待凌晨,這時候蕭亮敲響了門。我幾乎撲過去開門。


  我故意揚起笑,扯過毛巾給他擦頭,問道:「頭髮這麼濕,外面沒有下雨吧?你不是去酒吧當服務生嗎,怎麼弄成這樣子?」


  他虛弱地搖搖頭,連連打噴嚏,我要送他去醫院,他卻拉住了我,我知道他只是想省錢。


  我翻箱倒篋找到一些退燒藥,看著他蒼白難受的模樣,又心疼得快哭出來了。


  蕭亮揚起一個無力的笑,逗我:「別忘了,你是我的充電池。來,笑一個。」


  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蕭亮,你回國吧,回克拉公司去,回到你爸的身邊,別再留在韓國了。我不要做你的負擔,我不要看著你這樣糟蹋自己。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根本就不必留在這裡,去小吃店裡送外賣,更不會去酒吧被水淋。」


  他眸光似乎聚焦在天花板,恍恍惚惚著:「我以前確實不會做這種事,我也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即使這樣,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比起忍受這些,我更不能忍受失去你。我需要你的拖累,因為你,我才感到我是真實存在的。所以,不要再說讓我放棄的話,好嗎?」


  我感動,用力地點點頭。


  「如果你選擇帶我奔向遠方,那我一定會不管風雨兼程跟隨你的腳步。」


  他張開雙臂:「小充電池,現在給我充電了吧?」


  我滾進他的胸膛,抱著他呢喃:「蕭亮,有你真好。」


  相擁而眠。


  第二天,房東找上門來,說房租即將到期,如果再不繳費,我們可能會被趕出去。我沒有告訴蕭亮,無奈之下,我撥通了雷奕明的電話。


  來韓國后,沒有再聯繫過他,誰知道,在我出現難題的時候,還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


  誰知道,沒講多久,那個一直暗戀著雷奕明的護士曉敏搶過了電話,怒氣沖沖大叫:「喂,你是哪個女人啊?我告訴你,你別再騷擾雷奕明了,他跟高雯好著呢!破壞別人的感情,不要臉!」


  我悲傷地掛斷電話。


  大概曉敏與高雯在為雷奕明到處滅桃花的時候,建立了深厚的戰友情,所以現在才為高雯出頭吧。可又怕雷奕明胡思亂想,我又連忙發了一條簡訊過去:「老雷不好意思,我也是太著急沒別的辦法可想啦。別擔心我們會好好的,你和高雯也要好好的哦。」


  他沒有回復,我失落地放下了手機。


  晚上,我在畫設計稿草圖的時候,突然接到雷奕明的電話,他那邊很吵,感覺又在泡吧。


  「胖子,你在那邊過得真的好嗎?白天你給我打電話說要借錢,我總感覺你在韓國出了什麼事,心裡不踏實。」


  我掩飾著:「錢的事你就不用擔心了,蕭亮已經幫我解決了。你那邊呢?高雯和你還好吧?」


  他等著我掛斷電話,我一遲疑,聽到那邊的調酒師,道:「你的tomorrow。」


  「怕這一頁是翻不過去了。」雷奕明對那調酒師說。


  我看著手機屏幕深深陷入了沉思。


  好,沈東軍這尊瘟神終於要走了。


  雖然他一分鐘之前,嫌棄地說我一個女人可以吃掉兩份豬蹄,但看他送我回家的分兒上,我決定原諒他。


  「回國見。」


  「我想應該不會再見了。」


  他語帶深意:「那不一定,世界這麼小,說不定哪天就遇上了。」


  他正要開車離去時,蕭亮突然回家了,而且他們竟然認識!

  沈東軍,克拉公司駐比利時分部總經理,現在準備調回中國總部任品牌總監及設計總監!


  蕭亮狐疑我為什麼與這個姓沈的在一起,我連忙解釋他只是我公司的客人。沈東軍含笑著在自我介紹后,向我伸出手,我欲回禮,蕭亮拉開我的手,望著沈東軍調笑般的眼神,大為惱火。


  他略微思索一下,要我先上樓。


  他與沈東軍的談話內容我並沒有追問,我在想明天怎麼回復房東。正當我束手無策的時候,雷奕明按響了我的門鈴。


  他閃身進門緊張兮兮地關上門,按著我的肩緊緊盯著我,然後又鬆了一口氣。


  什麼意思,莫名其妙啊!怎麼突然來韓國了?


  「我接完你的電話后心裡一直不踏實,怕你在韓國凍著餓著,得親眼看看你才安心!所以特意請假飛過來的!你如果不開心,那就回來吧。」


  我感動不已。其實,我打過電話后就後悔了,我不能每次出現問題后就習慣性地去依賴雷奕明。現在的我與蕭亮都很累,可是很快樂。那就像咖啡里些微的苦,是一種甜蜜的負擔。如果離開了彼此,那就剩下苦了。


  雷奕明神色黯然,我們陷入了沉默之中。


  此刻,一臉落魄的蕭亮打開門,看到雷奕明有些愕然。可他還沒開口,房東從門外擠了進來,一把抓住蕭亮,追問租金。我把他推出,敷衍著待會兒再找他,他不依不饒。


  蕭亮拿出錢包,看著裡面的可憐巴巴的幾張韓幣,臉上十分尷尬。雷奕明很快就猜出我打電話的目的了。


  蕭亮冷冷道:「不需要!」


  可看著錢包里可憐的幾張紙幣,他也無可奈何。雷奕明沒管他,把錢給房東,就把房東推了出去。


  蕭亮惡狠狠地盯著他:「你憑什麼管我家的事情?你突然跑來我家裡做什麼?」我拽了拽他的衣角,他大老遠來解圍,蕭亮幹嗎這麼凶呢?


  「他在羞辱我!」


  雷奕明好笑地看著他:「大丈夫能屈能伸,困難的時候為什麼寧可死要面子,卻不肯接受朋友的幫助?你這副樣子讓我怎麼放心米朵和你在一起?」


  兩個男人怒目對視,我不知所措,這時雷奕明突然道要我出去買首爾的炸雞與啤酒,蕭亮也示意我先出去。


  好吧,預計他們會有一場艱難的談判。


  我提著東西趕回家時,他們正氣喘吁吁躺在地上,家裡被砸得七零八落。我大吼一聲:「你們想打架不知道去馬路邊!」


  蕭亮不自然地別過頭,咳嗽一聲:「昨天晚上一群當地的混混在我那酒吧調戲一個朋友,我看不下去,把朋友救走了。今天我去酒吧領工資,老闆說我給酒吧造成了損失,拒絕發工資。然後你剛走,這群混混就來了……」


  雷奕明在一旁嘟囔道:「每次遇見你就沒好事!」


  他們倆彼此又沒好氣地對視一番,我微微笑了。


  他們之間彼此的芥蒂似乎在慢慢冰釋。


  「呀,可以結業啦!」我與同屆同學不停在馬路邊拍紀念照,蕭亮與雷奕明站在不遠處閑聊著,當然也引來了一些花痴的目光。


  我舉起結業證,奔向蕭亮的懷抱:「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們一起學會獨立生存,學會相信對方,依賴對方。不管以後發生什麼,這些日子都是我生命里最難忘的部分。歐巴,我愛你!」


  蕭亮笑了:「傻瓜,我也愛你。不過我們得好好感謝雷奕明。為了咱們,他可是在醫院住了一個禮拜呢。」


  看樣子,他不吃醋嘛。我高高興興地給了雷奕明一個大大的擁抱。


  雷奕明因為手受傷不方便,姿勢僵硬接受著我的熊抱。


  蕭亮忍不住了:「哎,好了好了,抱一下就夠了。」


  我促狹看著他,一手一個挽住蕭亮和雷奕明。


  真幸福,一個是我最愛的男人,一個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此刻,我已經感受到他們不同的溫暖。


  「我們回家咯。」


  晚上為了慶祝我成功結業,我做了他們最喜歡的菜。其間,他們都要喝酒,被我阻止了,兩個傷兵還想喝酒?

  蕭亮和雷奕明默契地對視一眼。


  看到他們惺惺相惜的樣子,我突然感覺到一陣難得的幸福。


  飛機在機場緩緩滑行,停落。


  我看著前面人模狗樣的雷奕明,又看看和我一樣窮酸的蕭亮,無力悲愴。之前雷奕明道要離開,誰知道蕭亮也道要一起回到上海,正視解決所有的矛盾。


  我艱難地拖著傷兵雷奕明的行李,跟上勾肩搭背的兩人。


  旁邊的路人憐憫地看著我,我尷尬地笑了笑。


  齊宇很快就帶著蕭振東的命令來機場門口接我們,蕭亮嫌棄地鬆開雷奕明,雷奕明頓時踉蹌一下。


  我熱情地和齊宇打了一聲招呼。齊宇欲興奮地給我一個擁抱,誰知道蕭亮與雷奕明同時虎視眈眈看了他一眼,他忙尷尬地接過我的行李。


  蕭亮因蕭振東的命令,很快先行離開了。


  下午,我與雷奕明去租房子,蕭亮連忙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我們在韓國都已經住一起那麼久了,我怕再住下去會對你產生疲勞感,所以就決定搬出來了。還有,賣場的工作我也辭了,打算先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我強顏歡笑。雷奕明在一旁替我著急:「為什麼不把他爸爸找你的事情告訴他?」


  是啊,昨天我想去賣場繼續做銷售,誰知道經理把我趕出來。他說著,在路邊停住車,欲給蕭亮打電話,我搶下手機:「哎呀,不用了,真不用!雷奕明!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蕭亮他不是你!」


  雷奕明動作一頓,受傷地看著我。我尷尬笑笑,認真道:「我和你家境、背景都相近,所以我們不會有很大壓力。可是蕭亮不一樣,他是頂著好大的壓力和我在一起的,我這時候還給他添亂,我算哪門子女朋友?房子與工作本來都是蕭家提供的。總有一天,我會憑自己的力量讓董事長認可我的。」


  他心疼地看著我:「可我把你交給他不是為了讓你受委屈的,萬一將來再出別的問題可怎麼辦啊?」


  我笑,揶揄道:「哎,聽你口氣好像是我爸似的!」


  雖然我與蕭亮過程太艱難了,但幸福是要醞釀的,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呢?!

  我沒有住在雷奕明的家裡,搬來了我曾經的住處,雷奕明來看我的時候,樣子很是頹廢,喃喃自語著:「奇葩,真是奇葩啊!學霸,完美強迫症,不打遊戲,不唱卡拉OK,不化妝,不談戀愛,每天凈想著拿刀子割開人體——以後得和這女怪物朝夕相對,想想都瘮得慌。」


  「嘿!小十年沒見過你這臊眉耷眼的樣子了。怎麼了,撬別人女朋友被打了?」


  「她想當人女朋友也得有人要她呀!女怪物是我們科室新來的領導。」


  「你這麼苦惱,不是喜歡人家了吧?」


  雷奕明懊惱地用抱枕捂住臉:「哎喲——我要喜歡上這種女怪物,還不如死了算了。你幫幫我吧!」


  雷奕明所說的女怪物是他科室新來的主治醫師方文熙,據說這個天才女孩家境出色,能力更是非同一般,但原則特強,不善交際,重點是……沒談過戀愛,且保守嚴肅。據說她新官上任就扣掉了他的月度績效獎,雷奕明與曉敏欲捉弄他,但反倒被捉弄回去,被嚇得屁滾尿流。


  「不聊了,來幫我找應聘初試的靈感。」


  早幾天我在網上看到克拉公司設計部招設計師,我鼓起勇氣決定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雷奕明「搔首弄姿」一個下午,我終於找到設計靈感,並匿名上交了那份初試作品。


  很快,人事部就通知我參加複審。


  但我沒想到是沈東軍接待,我以為他是對我有意思,才錄取我,正要大氣凜然表態,他打斷道:「家裡有鏡子嗎?」


  「有啊,怎麼了?」


  「我提醒過你的,回家照照鏡子,別對自己太過自信了。」


  我被他噎住了,不過沈東軍能頂住蕭振東的壓力單憑我的才華而錄取我,我特別感激。


  次日,我仰望著藍天白雲,躊躇滿志地在路邊打車。


  我終於憑著自己的努力,以一個設計師的身份重新回歸克拉公司。我不再是膽小自卑的米美麗,也不再是軟弱稚嫩的花瓶助理米朵。總有一天,我的夢想也會像鑽石一樣發光的!


  可誰知道計程車飛馳而過,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焦急等待著,這時候一輛小車突然在我前面停下來,竟然是沈東軍。


  他似笑非笑看著我:「怎麼,米設計師,第一天上班就準備遲到?」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怕你臨陣脫逃,來押送你去公司上班!你聽著,從今天起,你就是克拉公司的設計師了,這也就代表,你正式成為了我的下屬。我得提醒一下你,我的要求很嚴格的,你別給我出什麼岔子,要不然我可不會給蕭亮面子,我可以把你招進來,就可以把你踢出去。」


  我白了他一眼,這時候齊宇也駕車來接我,他們倆似乎關係不和,我笑嘻嘻地上了齊宇的車。


  急匆匆地趕到設計部,雪兒正指責思源,順便把戰火蔓延到我身上:「一個連自己時間都管理不好的人,她能成什麼大事!一個新人就敢遲到,她以為公司是他們家的啊,竟然敢讓我們一群前輩等著她!」


  我腳步一頓,隨即便恢復了平靜。


  這韋雪兒果然名不虛傳。


  其他同事都熱情歡迎我,我倒有些不適應,只好客氣地賠禮著。


  雪兒趾高氣揚道:「哦,我想起來了,你以前在我們公司待過是吧?看你的履歷,好像還跑到賣場去當上了售貨員,那以後辦公室里的雜活,就由你來負責好了。」


  思源看著她頓時諷刺地笑了。


  我收回視線:「如果我沒記錯,我們設計部的雜活,一向都是有專門的助理來負責的。既然我是以設計師的身份進來的,我希望是和大家一起負責設計工作。」


  「公司花錢請設計師回來,也不是來和上司針鋒相對的。設計部現在由我管理,如果每個人都來跟我討價還價,那設計部還要主管做什麼?」這時候蕭亮突然出現,她立馬換上一副恭敬有禮的模樣。思源向蕭亮解釋是韋雪兒教訓我,蕭亮頓感意外,忙瞪向了齊宇,齊宇狗腿地解釋著是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我打斷:「這件事我以後再跟你解釋,蕭總,您這麼忙,還是先請回去工作吧。」


  蕭亮摸了一下我的頭髮,開心著約定了今天的午餐。


  我尷尬地扯了一下嘴角:「好啊。」他離去后,雪兒驚訝地瞪著我,很快就改變了對我的態度,對我道歉,請我吃晚餐,還叫思源向我賠禮。


  思源負氣地一扔水杯,正欲開口,我淡淡道:「不用了。既然你也說這是一場誤會,那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想追究任何人。」


  但思源顯然並不領情:「我從來就沒有當過你的師傅,你也用不著對我這麼大度,你以為,你出了一趟國,以前的事就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嗎?你以前做過的事,給別人造成的傷害,是不可能憑你輕飄飄的一句話就過去的。就算所有人都因為你的身份捧著你,我也絕對不會原諒你。」


  莫名其妙。


  我頭大如麻,本來以為這次回來會有一個安安靜靜的工作環境,沒想到思源依舊如此,還多了一個興風作浪的韋雪兒。


  林子良出獄的那天,思源打扮得漂漂亮亮,請假去接他出獄。之後,思源與他的發展也日趨親密,但蕭振東顯然對此並不關注,也沒要求。我十分詫異,為什麼他對我與蕭亮那麼嚴苛,而次子林子良的婚姻大事,他卻那麼放鬆隨意呢?

  本打算中午與蕭亮一起吃飯,沒想到蕭振東給蕭亮安排的對象——孫菲菲,正和蕭亮在談「藍色火焰」的合作事宜。


  興緻勃勃提著保溫盒的我愣在當場,蕭亮也略尷尬,忙為我們相互介紹著彼此身份。


  孫菲菲衣著考究,氣質高雅,我突然間想到了葉琪,她們一般自信。她說與蕭亮在韓國就認識,我似乎意識到她可能就是蕭亮在酒吧救下的那個朋友,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僵。


  蕭亮忙解釋。孫菲菲故意靠近他談合作計劃,順便還委婉提醒著我給她沖咖啡。


  我沒轍,只能乖乖去泡咖啡。


  蕭亮一聊到工作,總有說不完的話題,聽了一陣后,我只能訥訥打斷,問他什麼時候吃飯,他心不在焉。


  我心緒越來越黯然,慢慢退出他的辦公室,關上了門。


  去吃晚餐的時候,他還在和齊宇溝通這個項目的細則。我悶悶地坐在副駕座,欲言又止。


  待他掛斷電話后,我試探性地問項目的進展。他像是意識到什麼,跟我笑了一笑,沒有深入聊下去。我有些自卑地低下頭。


  對啊,他們的階層不是我輕易就能懂的。


  蕭亮察覺到了我的反常,疑惑地道:「怎麼了?從剛才開始就悶悶不樂的。」


  「沒有,只是面對她這麼神一般的對手,有些吃醋而已。」


  我只是個女人,我無法大度地安慰著自己說他們只是單純的合作夥伴。孫菲菲眼底的情意與志在必得,只有我才看得出。


  「她早就已經拒絕過我了。我爸之前確實有意要撮合我們,但是孫菲菲知道我有女朋友,已經明確地表示對我沒興趣。我們之間就是純粹的合作關係,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我鬆了一口氣,但依舊沒有放下心來,這次的對手太優秀了。


  不得不說,韋雪兒挺為設計部爭取福利的,臨近下班時,她通知我們去健身房鍛煉——公司買單。


  我們一聲歡呼,我正想走開,她突然叫住我,給我一瓶卸妝油,討好地說:「這也是公司福利,特別好用,每個女同事都有。你雖然新入職,但是我也幫你爭取了一份,拿著吧!」


  我看著她急切的表情,不忍推讓,接了過來。


  沒過多久,她在跑步機上直叫熱,正好思源走過來,她又命思源去樓下咖啡店買法國進口的礦泉水。思源很不高興,但還是接下了這個工作範圍之外的任務。


  我看著她頤指氣使的模樣,淡淡地別過了頭。


  我並不打算再參與辦公室的鉤心鬥角,特別是這兩個都不是省油燈的女人之間的鬥爭。


  突然,雪兒召集著眾同事,道總裁辦公室要設計部立馬拿出一份藍色火焰的設計預案。


  顯然其他同事對這個項目很感興趣,我也躍躍欲試。她注意到我的表情,立馬推舉了我。


  我頗感意外。直到她提起要我告訴蕭亮,是她推薦我做該項目的主設計師,我才明白她的居心。


  但我並沒有打算拒絕她的提議,畢竟這也是蕭亮為之拼搏的項目,我能出力那自然是極好!

  離開的時候,思源正氣喘吁吁地舉著礦泉水進來,我不忍,想對她說起這個事,誰知道,她看也不看我一眼,擦身而過。


  我甩甩手,也無所謂地離開了。


  啊,蕭亮今天去談項目了。中午好無聊!


  我抬頭,一看同事們湊在一起,有的在看電腦,有的在看手機,一邊看一邊小聲議論著什麼,還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我,我有些疑惑。


  發生了什麼事情?

  雪兒幸災樂禍地看著我:「公司是沒出什麼事,大家擔心的是你。」


  奇怪,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難道你還不知道嗎?剛才我們公司一些私人溝通群里傳蕭總他已經有了正牌的女朋友,對方還是孫氏企業的千金,你看還有他們的合照呢!米朵,你跟蕭總之間……該不會已經分手了吧?」


  「我不知道你從哪兒聽來了這種消息,不過,我跟蕭亮之間的私事,好像還用不著跟公司交代吧?」


  雪兒被我頂了一番,似乎很不服氣,嘲諷道:「蕭總和孫小姐的照片都已經出來了,我親耳聽到孫小姐說她是蕭總的女朋友,你現在否認也沒什麼意義。如果這孫小姐是正宮娘娘的話,那你又算是什麼呢?」


  她挑釁地望著我,我冷著臉拿起了一旁同事的手機,手機屏幕上,正是孫菲菲挽著蕭亮見客戶的畫面。


  我震驚異常。


  難道他們現在真的在一起了嗎?不會的,蕭亮不是見異思遷的人。


  這時,齊宇帶著林子良走進了辦公室,竟然是林子良!


  同事議論紛紛,思源開心望著他,含情脈脈。


  雪兒低聲不悅道:「不是說那個林子良被關起來了嗎?怎麼又回來當上總監了呢?」


  「畢竟是董事長的兒子,回公司也是正常的。只不過主管你都那麼欺負劉思源了,現在她有林總監撐腰,以後肯定不會放過你的吧。」同事惡意地提醒著她。看得出,韋雪兒很不得人心。


  雪兒瞪了那同事一眼,狐疑問道:「你確定她是林子良的女朋友嗎?不會又像米朵一樣是個紙老虎吧?」


  我裝作沒聽到,繼續處理手中的事情,與這種愚蠢至極的女人爭辯,只會降低自己智商。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過去罵她一句試試,看林總監會不會出來收拾你。雖然他不如我們蕭總職位高,可畢竟是我們的頂頭上司,一旦得罪了可就死定了。」


  雪兒明顯有些懊惱,但依舊裝腔作勢,低低吼著:「什麼時候輪到你教我做事了?」


  那同事沒有再搭理她,抱起資料微笑地走向思源。


  「思源,這是你之前跟我要的資料,就是晚了點兒,你別介意啊。另外,你今天中午要跟我們一起吃飯嗎?我們請你!」


  其他同事紛紛附和。思源似乎不太適應這些見風使舵的熱情,沉默著。


  突然,韋雪兒走到我身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不悅,這女人未免太得寸進尺了吧。


  「如果你還想說蕭亮的事,那我勸你還是免了,我對那些謠言沒興趣。」


  「誰要跟你談蕭總了?我是來通知你收拾東西的。」


  我被誰辭掉了嗎?其他同事也驚訝地看向了她。


  她趾高氣揚道:「副總監說你就是個新人,坐這個位置有些不合適。喏,你搬到那個辦公間去吧,把這兒給劉設計師空出來。」


  她指的是最角落的位置。


  真不知道是誰給她這樣的權力,一天到晚興風作浪。我真想給她一個大白眼。


  雪兒不好意思地朝思源笑了笑:「這話也是副總監說的,既然你是部門裡最有資歷的員工,當然也要坐最好的位置。劉設計師,不如我們現在就幫你搬過來吧?」


  之前這麼欺負思源,現在看思源的靠山是林子良,就迫不及待示好!「勢利眼」這詞完全不夠形容她!

  思源沒有看我,對她平靜道:「好啊。」


  雪兒連忙興奮地招呼眾人幫思源搬東西。在雪兒搶先為思源收拾資料的時候,思源突然碰翻了桌子上的水杯,水灑了雪兒一身,她頓時尖叫著跳了起來。


  她本能地吼著,可像是意識到什麼,忙和顏悅色:「劉設計師,你怎麼也不小心一點兒呢?」


  她一定學過變臉術。


  思源輕描淡寫:「是嗎,那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她欲發作,卻又忍了回去。


  「讓你這麼一喊,我連換位置的心情都沒有了,大家還是都回去工作吧。」思源冷冷道。


  其他來幫忙搬東西的同事訕訕地走開,雪兒憤怒地哼了一聲,走了出去。


  我有些感激地看向思源,思源平靜地望了我一眼,繼續忙碌了起來。


  奇怪,感覺思源變了許多呢!

  可具體變在哪裡,我又說不出來。


  晚上,蕭亮說要來我新家參觀,我心事重重,給他倒了一杯水,沒有急著追問照片的事情。


  「這裡雖然舊了點,但是還是挺溫馨的啊。」


  「真的?我還以為你會吐槽這裡小呢。」


  他笑:「傻瓜。」


  我試探地問:「藍色火焰項目的事,你們進行得還順利嗎?」


  他從身後抱著我,孩子氣一般趴在我肩頭:「我在公司已經夠忙了,你好不容易才帶我回家一次,不會是真的要跟我談工作吧?我們已經很久都沒有像這樣在一起了,我真懷念在韓國的日子。」


  「說起韓國,你跟那個孫小姐……」


  蕭亮似乎意識到什麼,鬆開了我。


  「今天,有人拍到你們在一起的照片,還說她跟別人承認你們戀愛了,那些……應該都不是真的吧?」


  蕭亮不悅地看著我:「這已經是我在一天之內第三次聽見有人跟我提她了,難道你們一定要把我跟孫菲菲扯在一起嗎?今天就和她見一個客戶,她說我與她裝成情侶談判會比較有優勢,但我們並沒有發生什麼。」


  「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全公司都在議論這件事,我就是想跟你確定一下而已。」


  「從你想要跟我確定開始,就已經是在懷疑我了。我以為,不管別人怎麼想,起碼你是一直都信任我的。」他有些惱怒。


  在他眼裡,我對他無條件的信任才是最純正的愛,可他也忘記了我只是一個女人,會有著自己小心思、小算盤、小計較的平凡女人。


  「該跟你解釋的,我上次都跟你解釋過了。我現在沒有心情再談這件事,你好好休息吧。」他冷著臉,轉身離開。


  我心煩地把熊扔在了床上。


  為什麼在韓國,我們可以相處那麼好,回國內了,反倒經常有矛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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