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吻他
夜色越來越深,季半夏包里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了,一聲一聲,在寂靜的夜色里格外刺耳。
傅斯年輕輕鬆開手臂,等著季半夏被驚醒。季半夏睜開睏倦的雙眼,突然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在響,趕緊從傅斯年身上下來,找到自己的包拿出手機。
果然是連翹的電話。
「姐,到哪兒了?怎麼還沒回來?」連翹的聲音充滿擔憂。
季半夏一看時間,已經快1點了,沒想到連翹還在等她,連忙道:「啊,我已經在小區門口了,馬上到家。」
「嗯。姐,注意安全。」連翹說完正準備掛電話,季半夏又叫住她:「連翹,別等我了,你先睡吧。」
掛了電話,季半夏該下車回家了。她遲疑著,最終還是扭頭看向傅斯年。
她定定看著傅斯年,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直看到他的眼底里。
傅斯年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了,但他沒有移開視線,也和她對視:「怎麼?」
她的凝視,讓他有些慌亂,也有莫名的一絲甜蜜。這種心動的感覺,神奇而似曾相識。
「我剛才睡著了?」季半夏開口問道,她看著他的臉,目不轉睛。
「嗯。」傅斯年的回答很簡潔,他終於移開了視線。他沒辦法繼續和她對視,她的眼神,憂傷得讓他不忍。
「你一直抱著我?」她11點左右上了他的車,現在快1點了。
察覺到她的意圖,傅斯年有點不安的轉移了話題:「你妹妹還在等你。早點回去吧。」
季半夏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傅斯年,我發酒瘋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把我扔出去?我咬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生氣?我撞你的頭,我想傷害你,你為什麼還要抱住我——如果我沒有記錯,你還抱得那麼緊?」
她的眼睛明亮得像兩顆星星,她看著他的眼睛,步步逼問,不給他任何退路。
傅斯年不看她。他看著空曠的馬路,眼中有一瞬間的狼狽:「我沒有必須回答問題的義務。季小姐,下車吧。」
他趕她下車,他在逃避,他根本不想承認,不想面對,他根本不想接受她!
季半夏灰心失望,手已經摸到了車門上,她幾乎已經打算憤然下車了。
但轉念間,她又回過頭來看向傅斯年,像垂死的人,還要做最後的掙扎:「傅斯年,走之前,我想送你一件禮物。」
「什麼……」傅斯年只來得及說出兩個字,季半夏的嘴已經堵住了他的嘴。
她在吻他!
她的吻沒有半分柔情蜜意,只有絕望和傷感。她咬他,野蠻地想弄疼他。
可是多麼奇異,傅斯年卻被她的蠻橫打動了,心跳加速,身體開始發熱。
她渾身酒氣,妝容殘缺,不美,不香;她不溫柔,不體貼,她負氣,衝動,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豹子,可她的唇齒,還是讓傅斯年悸動不已。
強勢的傅斯年,第一次被女人強吻。也第一次明白,有些感情,就是上天給的命中注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走進自己心裡生根發芽,根本無法阻止,無法反抗。
傅斯年必須竭盡全力,才能忍住回吻她的衝動。可他竭盡全力,也沒能讓自己推開她。他渾身肌肉緊繃,任憑這個女人在自己身上施暴,不覺得疼,只覺得癢。
然而先放手的是季半夏。她滿臉是淚,強吻了他,又狠狠推開了他,她帶著滿臉淚痕,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把車門摔得山響。
傅斯年坐在車上看著她的背影。
她的背挺得直直的,斷掉鞋跟的那隻鞋,她踮著腳保持平衡,似乎她踩著的,是世界上最舒服的鞋子;她腰肢纖細,小屁股渾圓挺翹,裙裾下是白嫩纖細的小腿。
她離去的背影,堪稱完美。
傅斯年無聲地微笑。誰能想得到,這個看上去驕傲優雅的女人,根本就是一頭壞心的小獸。他被咬得遍體鱗傷,手背和嘴唇,全破了。
背對著傅斯年,季半夏走得平穩而高傲。她用力咬緊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很多年前,一個有月亮的夜晚,傅斯年送顧淺秋回家,很久很久都沒回來。她一個人在窗邊看著月光,想象著他和顧淺秋的種種,心碎得幾乎死掉。
這時的心境,和那時多麼相似。愛傅斯年,真是天底下最辛苦的事。
——
割一下-——
昨晚的一場飯局,讓袁小芮迅速和季半夏熟了起來。商務部在12樓,公關部在15樓,可中午的時候,袁小芮竟然來找季半夏一起吃午飯了。
「半夏姐,我今天落單了,來找你一起吃午飯行嗎?」袁小芮穿一身海棠紅的op,膚光勝雪,明艷照人,笑盈盈的站在季半夏的辦工桌前。
季半夏眼下的青色,遮瑕都遮不住。聽見袁小芮的邀請,她笑笑:「好啊。正好我中午也沒訂餐。」
她不知道袁小芮怎麼突然和她熱絡起來,但是她很想聽聽袁小芮接下來要對她說什麼。
二人出了公司,挑了一家環境清幽一點的餐廳,坐下來點了餐。
袁小芮東拉西扯一陣之後,微笑道:「半夏姐,你以前是華臣的對吧?」
來了,季半夏終於等到了袁小芮轉入正題,她也微笑:「是啊。剛畢業時在華臣呆過一陣子。」
「那你以前就認識傅總啦?」袁小芮明知故問。
季半夏很配合地點頭:「嗯。頂頭上司嘛。」
「傅總……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袁小芮眼波流轉,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
季半夏斟酌了一下措辭:「傅總,是個工作狂,只要去公司,他就是全大樓最晚下班的人。」
「這樣啊……」袁小芮很明顯不滿足於她的答案,開始把話題進一步深入:「聽說傅總已經結婚了,還有個兒子,他太太是顧氏的千金,半夏姐,你見過他太太沒有?真的是個大美人嗎?」
顧淺秋?季半夏低頭看著桌上的餐具,微微一笑:「嗯,傅總的太太真的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顧淺秋確實長的美。季半夏活了25年,見過的那麼多女人中,只有連翹的容貌能跟顧淺秋相提並論。
聽到季半夏說顧淺秋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袁小芮眼裡多了一絲失落,她喃喃道:「難怪大家都說傅總潔身自好,原來家有嬌妻呀!」
傅總潔身自好……聽見這句話,季半夏自嘲的一笑。
是挺潔身自好的,昨晚她吻他的時候,他坐的筆直,手都沒有亂動一下。真是堪比柳下惠啊。
「對了,半夏姐,我們商務部要做一個活動,邀請合作單位的老總們過來做訪談,然後出個特輯,你說,我邀請傅總能邀請得來嗎?」
袁小芮對自己的美貌一向很自信,可昨晚,她在傅斯年那裡吃了癟。
傅斯年送她回家的時候,她問他要電話,他竟然拒絕了!
袁小芮對傅斯年本來就有幾分好感,結果他竟然絲毫沒把她放在眼裡,她的征服欲頓時被徹底激發出來了!她被男人捧慣了,拒絕她的男人,傅斯年是第一個。
不就是個已婚男人么!她年輕貌美,不信自己勾引不到他!
等他愛上了自己,再甩了他,叫他高傲!叫他囂張!
季半夏哪兒知道袁小芮的小心思,聽見袁小芮問她,她就事論事道:「這個不好說,傅總以前很少出席這種純商業的活動,不過現在寒武紀正在極力擴大自己的市場知名度,想必傅總也願意配合做做廣告。」
「那就好!」袁小芮笑得很開心:「到時候可能要麻煩你們公關部協作,半夏姐可要給個面子哦!」
「行啊。」季半夏也沒放心上,奧丁的公關部本來就是從商務部分出去的,兩個部門之間藕斷絲連,好多人事關係都攪在一起的。商務部要求配合,估計也就是想從她這邊要幾個人過去幫忙。這點面子,她還是要給袁小芮的。
「半夏姐,你真好!難怪公司民意調查,你能成大家眼裡的『女神』呢!」袁小芮得到季半夏的承諾,嘴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季半夏哭笑不得。奧丁每年評一次「魅力先生」和「魅力女士」,全公司不記名在線投票,去年的「魅力女士」,季半夏得票最高,摘得了桂冠,公司還給她發了個獎盃。
這根本就是惡搞和調侃性質的,也就是圖個樂子,哪兒還值得袁小芮一本正經地拿來拍馬屁?
「你們這些小女生,嘴巴真是一個比一個甜!」季半夏老氣橫秋的感嘆,裝出一副前輩的模樣。
袁小芮笑起來:「半夏姐,你也不過只比我大兩歲好不好!好多新員工還以為你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呢,我們部門有個實習生還跟我打聽你!」
是么?季半夏撫撫自己的臉,剛畢業的大學生,會有這麼沮喪沉重的雙眼么?
她並不害怕衰老,但她害怕傅斯年早已忘了她四年前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