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弄出一身病來
凌晨一點鐘,我疲憊不堪地回到化妝間。
癱坐在鏡子前,隨手從安全褲邊緣抽出一張張粉紅色大鈔。
都是客人們親自掖進去的打賞。
數了數,正好兩千塊。
汗濕所帶來的黏膩感瞬間被化解。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是快樂的。
然而,今天的快樂有點短暫。
「嘭」一聲響,有人奪門而入。
隨後,高跟鞋踩地聲裹挾著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漸行漸近。
腳步聲停下,香味達到最濃,尖利的指責聲揚起。
「小喬,你要不要這麼跩?啊?要不要這麼跩!」說話間,一根染著丹蔻的指頭滿含怒意地戳了戳我的腦袋。
我坐直了身子,斜睨著鏡子里慍怒的艷妝女人,「嫻姐,我又做錯什麼了?」
女人咬牙切齒地回應,「我問你,為什麼要拒絕跟滕哥去吃宵夜?」
我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件事啊……」
「看把你給狂的!」嫻姐冷哼一聲,「滕哥可是鍾爺的左膀右臂,一旦開罪了他,不僅再也沒有夜場敢收留你,恐怕你這個人都要永遠消失了……」
面對威嚇,我充耳不聞,抬手摘掉鑲著水鑽的精緻假面。
鏡子里的臉,雖不是閉月羞花之貌,模樣倒也算周正。
嫻姐的語氣乍然緩和下來,「小喬啊,就憑你這張臉,還有這性感的小身段兒,完全可以靠穩滕哥這棵大樹!你來『金侶衣』不就是為了賺錢嗎?這麼好的機會,千萬可別錯過了!男人的耐性都是有限的,胃口吊太久,當心適得其反!」
我淺然一笑,頰上倏現兩個小巧的梨渦,「謝謝嫻姐提點。」
女人以為自己的勸說起到了效果,為乘勝追擊,便故作親昵地對我耳語。
「妹妹啊,你是沒看見,檯子下邊的男人們望著你的身子纏著那根鋼管繞來繞去,一個個恨不得爬上去把你給生吞活剝了!但他們都是抱著玩玩兒的心理,滕哥就不同了,他可是當真的!」
我為難地苦著臉,「姐,誰都知道背靠大樹好乘涼,可我今天真的不方便……」
她馬上又疾言厲色,「別以為我不清楚,你的例假才過去沒幾天!就算不戴那玩意兒,也懷不上孩子!哼,想裝純是不是?你以為扣個面具、穿條安全褲就能改變舞娘的工作性質了嗎?客人的目光早就透過布料把你這張皮給看遍了,還會幹凈到哪兒去……」
越說越難聽,即將撕破臉的節奏。
不得已,我只能從包里掏出那盒拆了一多半的婦用栓劑,拍在化妝台上。
嫻姐拿起來看了看,「還剩下兩粒是吧?我再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如果你還是不識抬舉,別怪滕哥失去耐性、手段強硬!」
我爽快地答應,「行,麻煩你轉告滕哥,三天後過來接我下班。」
女人的目光里蒸騰著赤果果的妒忌,「嫻姐好心提醒一句,不要仗著有幾分姿色就目中無人。長得再好看,來了這種地方,終究也只是男人的床伴。」
我緘默不語,——此時此刻,得收斂鋒芒。
嫻姐傲起臉色,對著鏡子照了照,「還有,最好別什麼男人都跟,弄出一身病來,以後想生孩子都難!」
說罷,扭著水蛇腰出了門。
一刻鐘后,我換好運動裝,背著包包離開。
門童小鄭如往常那般,殷勤地送我出門,幫忙叫了一輛經常在此趴活的黑出租。
我用足以被他聽見的音量跟司機報了「金侶衣」所提供的員工宿舍地址。
到地方下了車,並未上樓,而是走進旁邊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瓶水。
從便利店後門出來,確定周圍沒有可疑的人,我又攔了一輛計程車。
這次,直奔火車站。
路上,我把手機里的本地電話卡摳了出來,隨手扔到車窗外。
宿舍里的幾件換洗衣服,還有最近三天的薪水,以及嫻姐手中那張名為「簡小喬」的身份證,一併不要了。
——動物交.配都講求個氣味相投呢,更何況人類。
我是很缺錢,但還沒賤到人盡可夫的地步。
入不了我眼,更入不了我心,憑什麼入我身!
這種被威逼利誘的經歷不止一兩次,金蟬脫殼的伎倆我玩得很溜。
到了車站,在自動售票機前用隨身攜帶的身份證買了一張開往桂城的車票。
半個小時后,檢票上車,順利逃離這座生活了幾個月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