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水落石出
傅少騫雖然看著前方,卻像早就猜到她在搞什麼,淡淡地說:「小動作收起來吧,對我沒用。」
沐沐清淼無聲地扁了扁嘴。
好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傅少騫並沒有做什麼,一直斯斯文文地開著車,臉上又恢復成初見時的那種驕矜和清貴勁兒。
典型的斯文敗類。
下山後,傅少騫隨手打開音樂,瘋狂的重金屬搖滾樂轟然炸開。
沐沐清淼的腦子嗡嗡直響,她輕輕皺了皺眉。
傅少琛垂眸,看她一眼,挑了張碟重新換上。
輕柔、凄美的熟悉旋律響起,是沐沐清淼最喜歡的一首英文懷舊老歌《ScarboroughFair》。
婉轉夢幻的曲調,輕吟低訴的唱詞,讓她的心情漸漸舒緩。
餘光落到方向盤上,看到傅少騫閑閑地搭在上面的手。
這男人,不僅長了張人神共憤的臉,還長了雙出奇好看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得乾淨利落。
襯衫袖子捲起,露出來的小半截手臂,肌肉線條流暢,很有力量的樣子。
事實上,確實也有勁。
沐沐清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到現在還紅紅的。
她沉默不語。
兩人一路無話。
到目的地后,沐沐清淼下車,剛要走,傅少騫突然打開車窗,扔給她一個紙袋,「你身上的消毒水味太沖了。」
言語間滿是赤裸裸的嫌棄。
沐沐清淼下意識地接住,沖著絕塵而去的車子,不服氣地說:「消毒水味再沖,也比你身上的禽shòu味兒好聞。」
打開紙袋看了看,是Givenchy的禁忌香水,適合羞澀外表下有一顆放làng不羈的內心的人,呵。
回到家,沐沐清淼輕手輕腳地爬到頂樓,她的房間。
草草洗漱了一下,撲到床上,頭一挨到枕頭就睡沉了。
夢裡,她回到了遙遠的童年。
瘦瘦小小的她,穿著很多層紗紗的公主裙,躺在灰紫色的天鵝絨沙發上。
一雙男人的手,悄悄地伸過來,掀起她的裙子,一層一層,一層一層,好似怎麼也掀不完。
沒多久,男人失去耐心,一雙手,用力地去扯那些紗紗。
粗魯地壓了上去。
難受、窒息、壓抑、噁心,紛至沓來。
清淼驚恐地睜開雙眼,張開嘴喊救命,可,嗓子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她拚命地掙扎,揮動四肢,想去推開他,可,手腳壓根就不聽使喚。
她一動也不能動,一動也不能動。
突然,迎上了一雙眼。
那眸子,漆黑陰沉,像千尺幽潭,神秘難測;又似萬年寒冰,冷寒徹骨。
他俯下身,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信不信,我直接在這裡,幹了你!
清淼忽地睜開眼,瞪著天花板。
原來是個夢。
幸好是個夢!
許久,她抬手擦去悄然划落的淚。
……
次日,黃昏。
賀之揚的看護麻嫂,打來電話,「沐小姐,賀先生和賀太太出國了,說要給之揚找尋名醫。」
清淼說:「好,我馬上過去。」
她去鮮花店買了束百合,提了個果籃,去了賀之揚所在醫院。
進入病房后,麻嫂接過鮮花插入花瓶,感激地說:「謝謝你幫我外甥女做的六指切除手術,她恢復得很好。」
清淼說:「我要感謝你一直細心地照顧之揚才對。」
麻嫂看著越發清瘦的清淼,忍不住勸道:「沐小姐,事情都過去了三年了,你也該放下了,活著的人總要好好地活下去。之揚如果知道你這麼傷心,肯定會難過的。」
清淼黯然,有的人很容易就能放下,可有的人卻不能。
賀之揚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全身接滿管子,靠昂貴的費用提供各種營養,維持生命。
他閉著雙眼,臉色安詳。
清淼走到床邊,坐下,望著那張熟悉的臉,說不出的心酸。
她和賀之揚是在美國讀書時認識的,那年她16歲,他18歲。
以前的她內向、孤傲、消極悲觀,而賀之揚正好相反,外向、隨和、積極樂觀。
兩人都喜歡去圖書館看書,日久,互生情愫。
相戀三年的時光里,他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寵愛她,像陽光一樣照亮了她晦暗人生的每一個角落。
雖然期間也會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摩擦,但因為彼此珍愛,相互包容,感情一直穩定。
兩人約好畢業后就結婚。
趁假期,賀之揚帶她見了賀父、賀母,清淼自然也要帶他回沐家。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因此急轉直下。 見過沐家人,確切地說是見過沐明嫵后,不到三個月,賀之揚向清淼提出分手。
原因是:他以為愛的是清淼,可是見到明嫵后,才知道真正愛的人,其實是明嫵。
小說里才有的離奇情節,發生在她身上。
姐妹兩人面貌有六、七分相似,但明嫵比清淼多了份迷離、嫵媚的風情。
這種浪漫不羈的女人,最吸引循規蹈矩、生性單純的男孩,賀之揚徹底淪陷了。
清淼永遠忘不了那種被背叛的感覺,震驚、憤怒,心好似碎了一地,身體像突然墮入冰窟,從頭涼到腳底。
她瘋了似的跑出去,跳上車,一路將車子開得飛快,直奔海邊。
賀之揚怕她出事,開車追上去,找到她后,把她弄到他的車上,往回返。
一路上,清淼吵鬧著要下車,賀之揚分心去哄她,兩人爭執不下,結果,與逆行而來的汽車相撞。
危急時刻,他撲倒在她身上,牢牢護住了她……
對方司機酒駕逆行,連撞兩車后,當場咽氣。
賀之揚的命是救了回來,可大腦卻受到了嚴重損傷,變成了植物人,直到今天也沒醒過來。
清淼輕傷,完好地活到現在,心,卻早已滄桑。
如果時光能重新來過,她寧願洒脫地分手,而不是撕心裂肺,鬧得如此慘烈。
沐明嫵呢,一如既往的瀟瀟洒灑,一點兒內疚的心思也沒有,彷彿發生的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完全忘記了,當初是因為她,極盡所能地勾引賀之揚,才引發了一連串的慘劇。
……
麻嫂看看清淼,又瞧瞧躺在床上的賀之揚,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離開,將空間留給二人。
清淼擦凈眼淚,握住賀之揚的手,輕聲細語地說些以前甜蜜相處的點滴。
三年了,她一直用這種方法,試圖喚醒他。
賀之揚出事後,賀家人對她態度大變,痛斥、指責,拒絕她來探視。
這也是人之常情。
清淼就趁他們不在的時候,悄悄地來,贖罪。
那種難以言喻的愧疚、自責、後悔、痛苦,一點一點地磨蝕著她的心。
生不如死,大抵如此。
她恨肇事司機,更恨自己。
都怪自己當初太衝動、太任性。
作死,作死,不作不死,為什麼躺在這裡的不是她?
夜色透過窗戶,漸漸籠罩了整個病房。
陰氣沉沉。
清淼壓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站起身,緩緩走到門外,換麻嫂進屋。
來到醫院收費處,刷卡預繳了賀之揚下半年的療養費。
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離開醫院后,清淼驅車去了京郊輝煌騎馬場。
她需要發泄。
輝煌馬場是一家私人會所,由親媽黎晶為她繳費入的會,目的是讓她趁機結識京城上層社會的公子哥兒。
公子哥倒沒認識幾個,清淼卻實實在在地愛上了這項運動。
她先去更衣室,換上緊身小背心和馬褲,以及長馬靴,戴上黑色禮帽。
工作人員牽出她的馬,這是一匹純種馬,通體雪白,鬃毛鮮亮,肌肉健碩,體態勻稱,而且訓練有素,恭良溫和。
清淼摟著它的脖子,溫柔地拍拍它的額頭,俯下身,在它耳邊打招呼,「小白,想我了沒?」
小白溫馴地蹭了蹭她的手。
清淼牽著它走到馬道上,翻身上馬。
韁繩一松,小白撒開四蹄,在馬場上奔跑了起來。
清淼握住韁繩,身子向前傾,雙腳用力地蹬住馬蹬子,策馬揚鞭。
馬越跑越快,穿過草地和樹林,一路狂奔,四蹄騰空。
漸漸超越了其他馬匹,遙遙領先。
清淼半蹲半站在馬蹬上,隨著它的節奏一起一伏,像騰雲駕霧般。
涼風在耳邊呼呼地吹過,所有的煩惱、壓抑、不堪,一掃而空。
腦子裡緩緩升起一種不現實的逍遙感,輕飄飄的,一直往上浮。
此刻的她,心靈滌盪,仿若重生。
沒多久,一匹體型高大威猛的純種汗血馬,追了上來,很快,便越過了清淼的馬。
那匹馬,毛髮火紅,渾身不見一絲雜毛,像極了《三國演義》中的赤兔馬。
馬背上的男人,更是英姿颯爽。
一身帥氣的英倫馬服配著長統黑色馬靴,寬肩窄腰大長腿,身形端直筆挺,飛揚洒脫,意氣勃發。
驀地,男人回眸,沖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