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這心偏得也太明顯了
片刻之後,車輪平穩著地,飛一般地向前衝去。
清淼的心臟歸位,可是,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恐怕這輩子也忘不掉了。
她心情複雜地看向傅少騫,那人卻出奇的淡定,仿若泰山崩於前的面不改色,又像是到達巔峰極樂后的寂寥,唯有漆黑眼眸依舊凌厲如鋒。
最後,車子平穩地衝出了終點線。
歡呼聲瞬間響起,震耳欲聾,一群人蜂擁上來,圍住布加迪。
敞篷降下,傅少騫單手輕輕一撐,兩條大長腿落地,動作洒脫又不羈。
清淼呢,是被人扶出來的,臉色紙一樣的蒼白。
布加迪交給手下人去保養,傅少騫把清淼塞進另一輛跑車,他發動車子直衝出賽道,向場外駛去。
半小時后,到達附近的山頂。
傅少騫打開天窗,涼風灌進來。
清淼呼吸到新鮮空氣,重新活了過來。
一彎橘瓣兒似的淡月,懸挂在寶藍色夜空中,滿天星子似鑽石般閃閃發光。
好美。
她緊繃的神經慢慢鬆弛了下來,鼻尖嗅到傅少騫身上,散發著好聞的琥珀香味,類似龍涎香,性感又誘huò。
悶騷的男人。
傅少騫突然傾過身,眨眼間,他的唇就貼到了她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吻。
他的唇,涼而軟,吻,很輕,像冬日雪花飄落在臉上,輕盈,又浪漫。
清淼呆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睜圓雙眼,一臉戒備地問:「你要幹嘛?」
傅少騫濃眉微揚,伸出修長手指,輕輕地,撣了撣她的衣領,眼神玩味,凝視著她,語氣輕佻地問:「你說呢?」
清淼一怔,突然反應過來了,右手迅速拉開包包拉鏈,從裡面摸出手術刀,護在胸前,瞪著他說:「你不能碰我!」
傅少騫眯了眯眸,盯著清淼顫抖的手指,詭異地笑了,「這就是你說的,不會讓我失望?沐小姐,還真是與眾不同。」
清淼剛要開口,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手奪過她手上的手術刀,手一揚,扔了出去。
右手迅速扣住她的兩隻手腕,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聲說:「我最討厭被人威脅,信不信,我直接在這裡幹了你!」
聲音似從牙縫裡擠出來,凌厲的眼神牢牢地盯著她,從裡到外,透著一股狠勁。
清淼雙手被他緊緊扣住,腿也被他牢牢壓住,身體一動也不能動。
山風一吹,身上的寒毛全張開了,一種無力、恐懼的感覺悄然襲來,讓她覺得特別難受,特別壓抑。
好多年前的某個夜晚,她也曾這樣無力過。
那種被人強迫的噁心感,像粘在皮膚上一樣,怎麼洗都洗不掉。
胃裡一陣翻湧,忍不住要吐。
傅少騫見她臉上的痛苦,不像假的。
蹙了蹙眉,鬆開她,手挪到她的後背上,不輕不重地拍了拍,說:「想吐下去吐,別弄髒了我的車。」
沐沐清淼甩開他的手,頭趴到車窗上,捂著脖子就開始吐,乾嘔了好一會兒,什麼也沒吐出來。
傅少騫拿了瓶水遞給她。
沐沐清淼接過,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下去半瓶,喝完后撫著胸口順順氣,突然打了個嗝,她尷尬地捂住嘴。
傅少騫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樣子,忽然笑了,「原來是個紙老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唇角彎出好看的弧度,先前的陰沉、冰冷一掃而光,這會兒又像換了個人似的。
沐沐清淼悶悶地瞪了他一眼。
傅少騫早已沒了任何興緻,說:「報地址,送你回去。」發動了車子。
沐沐清淼留了個心眼,說的地址,離她家有一里路之距。
途中,沐沐清淼的手悄悄伸進包里,摸索著用針管抽出藥水,萬一他再有什麼越軌的舉動,直接上麻藥。 傅少騫雖然看著前方,卻像早就猜到她在搞什麼,淡淡地說:「小動作收起來吧,對我沒用。」
沐沐清淼無聲地扁了扁嘴。
好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傅少騫並沒有做什麼,一直斯斯文文地開著車,臉上又恢復成初見時的那種驕矜和清貴勁兒。
典型的斯文敗類。
下山後,傅少騫隨手打開音樂,瘋狂的重金屬搖滾樂轟然炸開。
沐沐清淼的腦子嗡嗡直響,她輕輕皺了皺眉。
傅少琛垂眸,看她一眼,挑了張碟重新換上。
輕柔、凄美的熟悉旋律響起,是沐沐清淼最喜歡的一首英文懷舊老歌《ScarboroughFair》。
婉轉夢幻的曲調,輕吟低訴的唱詞,讓她的心情漸漸舒緩。
餘光落到方向盤上,看到傅少騫閑閑地搭在上面的手。
這男人,不僅長了張人神共憤的臉,還長了雙出奇好看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得乾淨利落。
襯衫袖子捲起,露出來的小半截手臂,肌肉線條流暢,很有力量的樣子。
事實上,確實也有勁。
沐沐清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到現在還紅紅的。
她沉默不語。
兩人一路無話。
到目的地后,沐沐清淼下車,剛要走,傅少騫突然打開車窗,扔給她一個紙袋,「你身上的消毒水味太沖了。」
言語間滿是赤裸裸的嫌棄。
沐沐清淼下意識地接住,沖著絕塵而去的車子,不服氣地說:「消毒水味再沖,也比你身上的禽shòu味兒好聞。」
打開紙袋看了看,是Givenchy的禁忌香水,適合羞澀外表下有一顆放làng不羈的內心的人,呵。
回到家,沐沐清淼輕手輕腳地爬到頂樓,她的房間。
草草洗漱了一下,撲到床上,頭一挨到枕頭就睡沉了。
夢裡,她回到了遙遠的童年。
瘦瘦小小的她,穿著很多層紗紗的公主裙,躺在灰紫色的天鵝絨沙發上。
一雙男人的手,悄悄地伸過來,掀起她的裙子,一層一層,一層一層,好似怎麼也掀不完。
沒多久,男人失去耐心,一雙手,用力地去扯那些紗紗。
粗魯地壓了上去。
難受、窒息、壓抑、噁心,紛至沓來。
清淼驚恐地睜開雙眼,張開嘴喊救命,可,嗓子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她拚命地掙扎,揮動四肢,想去推開他,可,手腳壓根就不聽使喚。
她一動也不能動,一動也不能動。
突然,迎上了一雙眼。
那眸子,漆黑陰沉,像千尺幽潭,神秘難測;又似萬年寒冰,冷寒徹骨。
他俯下身,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信不信,我直接在這裡,幹了你!
清淼忽地睜開眼,瞪著天花板。
原來是個夢。
幸好是個夢!
許久,她抬手擦去悄然划落的淚。
……
次日,黃昏。
賀之揚的看護麻嫂,打來電話,「沐小姐,賀先生和賀太太出國了,說要給之揚找尋名醫。」
清淼說:「好,我馬上過去。」
她去鮮花店買了束百合,提了個果籃,去了賀之揚所在醫院。
進入病房后,麻嫂接過鮮花插入花瓶,感激地說:「謝謝你幫我外甥女做的六指切除手術,她恢復得很好。」
清淼說:「我要感謝你一直細心地照顧之揚才對。」
麻嫂看著越發清瘦的清淼,忍不住勸道:「沐小姐,事情都過去了三年了,你也該放下了,活著的人總要好好地活下去。之揚如果知道你這麼傷心,肯定會難過的。」
清淼黯然,有的人很容易就能放下,可有的人卻不能。
賀之揚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全身接滿管子,靠昂貴的費用提供各種營養,維持生命。
他閉著雙眼,臉色安詳。
清淼走到床邊,坐下,望著那張熟悉的臉,說不出的心酸。
她和賀之揚是在美國讀書時認識的,那年她16歲,他18歲。
以前的她內向、孤傲、消極悲觀,而賀之揚正好相反,外向、隨和、積極樂觀。
兩人都喜歡去圖書館看書,日久,互生情愫。
相戀三年的時光里,他無微不至地照顧她、寵愛她,像陽光一樣照亮了她晦暗人生的每一個角落。
雖然期間也會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摩擦,但因為彼此珍愛,相互包容,感情一直穩定。
兩人約好畢業后就結婚。
趁假期,賀之揚帶她見了賀父、賀母,清淼自然也要帶他回沐家。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因此急轉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