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她逃不了了
“你覺得誰該和我說什麽?”傅厲霆反問。
安逸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知道肯定是有人對他說了什麽,不然他不會無緣無故地提出這個要求。
傅厲霆逼近安逸,第一次沒有在她麵前收斂自己的氣勢,冰冷的充滿壓迫意味的氣息撲向安逸,讓她忍不住顫抖。
這才是這個男人的真麵目!
強勢的,霸道的,有著上位者都會有的掌控欲!
安逸不覺往後退了兩步,卻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移動,不知何時,一條手臂如鋼鐵般橫在她的腰後,緊緊地將安逸禁錮在這一方小天地裏。
這次和以前不一樣,安逸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
這段日子以來,傅厲霆對她的溫和和縱容,讓她忘了傅厲霆在外麵流傳的最廣的名聲。
心狠手辣!
“你覺得,在這個別墅裏,還有什麽能瞞過我嗎?”傅厲霆微微側臉,目光落在客廳電視上。
在那黑色的外殼上,一個細小的紅點閃了閃,正對著沙發。
是監控攝像頭……
她一直都沒有發現,甚至不知道別墅裏還有多少這樣的攝像頭。
安逸咬了咬下唇,心中湧起一股怒氣:“原來你一直在監視我!”
“我在自己的家裏裝攝像頭,難道不可以嗎?”傅厲霆冷聲問道,“還是說你確實有什麽想要瞞著我的事情?”
安逸一把推開傅厲霆,怒道:“自然可以,這是你家!不是我家!我自然沒什麽反對的餘地!我不過是寄住在你屋簷下的一個陌生人,是你一時興起養的寵物!”
“安逸!”傅厲霆厲聲喝道,“你就是這麽想的?”
“你要我怎麽想?我該怎麽想?”
安逸紅了眼眶,情緒激動:“這裏和監獄有什麽區別?我連出門都要請示過你,別墅裏裝滿了攝像頭,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現在就連我的想法你都要控製了嗎?!”
她轉身往樓上走去:“我錯了,我不該反抗你,我該把你當成是主人一般尊敬,讓你把我改造成自己最喜歡的理想中的樣子!”
“安逸!”
傅厲霆一把抓住安逸的手腕,心中怒氣洶湧,與怒氣同樣洶湧澎湃的,是他的恐慌,是可能會失去她的害怕!
“你是我未婚妻!”
“是假的!那是假的!”安逸扭動著手腕想要掙脫傅厲霆的鉗製,“你放開我!”
“我不會放的!”傅厲霆厲聲喝道,恐懼從他的聲音裏透露出來,“我說過這輩子都不會放手的!”
即使是在盛怒中,傅厲霆依然控製住了自己的力量,隻是輕輕地環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離開。
意識到這一點,安逸的心突然柔軟下來。
她眼裏閃過一絲悲哀,麵對這麽一個對她潛藏著溫柔的男人,她如何能狠得下心來?
但是難道她就要任由他把自己變成他手中的金絲雀,隻能偎在他的身邊……
那等以後他們分開了她該怎麽辦,就像是方玉,沒有朋友,沒了工作,也沒了自己想法的安逸,要怎麽活下去?她還是安逸嗎?
兩人的爭吵引來了傭人和傅小琛,餘嬸把傭人們趕了回去,抱著傅小琛進了房間。
“餘嬸,爹地和媽咪他們為什麽吵架?”
餘嬸搖頭:“沒事的,你先不要出去惹少爺,這次少爺是真的生氣了。”
傅小琛點了點小腦袋,他也看出這次爹地和以前的生氣都不一樣。
窩在餘嬸的懷裏,傅小琛小聲說:“我不想爹地惹媽咪傷心,那樣媽咪就會離開了。”
他就又沒媽咪了。
餘嬸心疼得抱緊了傅小琛:“不會的,少爺不會讓夫人離開的。”
客廳裏,兩人僵持著,空氣凝滯得仿佛停止了流動。
安逸抽噎了兩聲,深呼吸了一口氣,嘶啞著聲音說:“你先放開我,傅先生,我們現在都這麽激動,都要冷靜一下。”
傅厲霆僵硬著身子,沒有動。
他怎麽能放?
他不敢放!
也不會放!
“傅先生。”安逸紅著眼看向傅厲霆,“爭吵對我們之間的關係來說,無濟於事,我們冷靜一下再談好嗎?”
傅厲霆默然無語,黑沉的雙眸裏卻仿佛蘊含了驚濤駭浪。
安逸看進他的眼裏,卻看不懂他。
“傅先生……”
傅厲霆突然彎下身,一把將安逸打橫抱起。
陡然失重的感覺讓安逸驚慌了一瞬,雙手下意識地抱住了傅厲霆的脖子。
他就這樣沉默的,抱著安逸回了自己的房間。
看到房間正中央的大床,安逸局促得紅了臉,掙紮起來:“你想要幹什麽?放開我!”
傅厲霆緊緊地抱著她,大步走到床邊,將她放坐在床上。
“傅厲霆!”
“安逸……”傅厲霆蹲在她麵前,拉住安逸的雙手,放柔了聲音,“對不起,我剛才太激動了。”
他率先低下了自己素來高傲的頭顱,黑沉的眼眸裏驚濤駭浪漸漸平息,又恢複往日的溫和,如夕陽下的大河般,流淌著暖色的水流。
“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氣。”他輕聲道,“你這樣,我會心疼。”
因為心疼,所以他願意低頭。
安逸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她怔怔地看著傅厲霆,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潸然流下。
“別生氣了好嗎?”傅厲霆將她的雙手放到一張大掌裏,伸手擦去她臉頰的淚水。
“別生氣了,你想打我罵我都可以,安逸,你想怎麽樣都可以,隻是你知道,我沒辦法忍受你說離開我,你離開了我四年,我痛不欲生了四年,在刻骨的思念中掙紮了四年,我怎麽能再忍受?”
“你回來了,我怎麽能再忍下那種痛苦?”
傅厲霆雙唇微微顫抖,眼眶泛著酸意,“安逸,我不能的,我不能回到那樣的日子。”
再有一次,他甚至不能確定自己能不能撐過去!
安逸抬手捶打著傅厲霆的肩膀,哭得不能自己:“你這個混蛋!”
他這樣讓她怎麽恨得下心?
他最是懂得要怎麽讓自己心軟!
但是都是假的啊!不管是他們的婚約,還是她的身份,都是假的!
他愛的人不是她,那個離開了四年的人不是她!讓他刻入骨血,甘願為之低頭的人不是她啊!
根本不是她啊……
“我是混蛋。”傅厲霆勾了勾嘴角,輕聲道,“所以別和我這個混蛋生氣了,也別為了我這個混蛋哭了……”
“我就要!我就要哭!”安逸任性的叫道,第一次想要作一作!
一邊喊著,安逸放聲大哭起來,她知道自己完了。
她早晚都要落進他的溫柔陷阱裏,猶如一隻撞進蜘蛛網的飛蛾,徒勞無功的掙紮。
怎麽辦,她真的不想離開這個男人!
她不想失去他對自己的寵溺,但是這些不是她的,早晚有一天,他會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留下自己一個人悲慘的抱著回憶。
她會變成手機裏那個跪地痛哭的男人,痛苦得不能自已,愛人卻是冷麵寒霜。
傅厲霆緊緊地抱著她嬌小的身軀,將她嵌進自己的懷裏,緊緊地,帶著死也不會放手的堅定……
不知過了多久,安逸哭得都開始打嗝了,這才慢慢地停下來。
傅厲霆皺眉,心疼的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脊,從桌上倒了杯溫水慢慢地喂給她喝:“慢點,別著急。”
安逸低頭喝了兩口,就搖頭不肯再喝了。
傅厲霆抱著她,隨手把杯子放到低地上,輕柔地哄著:“好了,沒事兒了。”
哭了這麽半天,安逸是真的累了,眼睛黏糊糊的也睜開不,趴在傅厲霆的懷裏迷迷糊糊地閉上眼。
她本來是想要和他談一談的,為什麽會哭成這個樣子?
冷靜下來的安逸想到自己方才的樣子,隻覺得丟人的想要把自己埋起來。
真是太丟臉了!
等傅厲霆再看向安逸的時候,她已經緊閉雙眼睡著了,眼下淚痕交錯,眼睛都有些腫了起來。
他小心地把懷中的人兒放到床上,順了順她柔順的發絲,脫了鞋子,又把她的上衣扣子解開了幾顆,讓她能睡得舒服些。
擰了熱毛巾過來輕輕地蓋上她的小臉,擦拭著她眼下的淚痕和額頭的汗漬。
安逸嫣紅微嘟的唇瓣動了動,發出一聲嚶嚀。似是被打擾到了,揮了揮小手,想要撫開這個在她睡覺的時候不安分的家夥。
傅厲霆小心地抓住她的手,虛虛的握著。又擦了餐她纖長的脖頸,然後才扔開毛巾,坐在床邊專注地看著熟睡得安逸。
他素來控製自己的情緒控製得極好,這是他自小便要鍛煉的能力,怎麽能喜怒不形於色,不能讓對手看穿他的情緒。
但是今日他卻控製不住地發火了,對象竟然還是自己心愛的女人。
傅厲霆苦笑一聲,俯身用唇碰了碰安逸的額頭,心裏默念著對不起。
他被嚇到了,餘嬸告訴他方玉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的時候,他被嚇到了。在看完監控記錄之後,那份恐慌更加明顯。
他知道安逸從來都不是一個安分的小女人,她不甘於躲在男人身後。從以前開始她就是這個一個性格,他也愛著這樣的她,他一直都知道,了解她的性格,方玉的話會將她心底深處的不甘和想望再次勾起來。
若是以前,他可以任由安逸自由的在天地間飛翔,隻要她能記得回來就好。
但是她消失的四年,在保鏢的眼皮子底下突然失蹤,這些都讓他恐慌不已。
他怕她再次消失,讓自己再次無法找到她!
恐慌的感覺一日一日得累積,他知道安逸還沒愛上他,她似乎是在顧慮著什麽,不肯把心交給他。
這加深了他的恐懼,終於在今日聽到她的那些話,恐懼噴湧而出,讓他無法自抑的對她冷了臉,發了火。
現在該怎麽辦?
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可能還沒等發生什麽事情,他就先瘋了。
但要是繼續禁錮著她,安逸大約也不會願意的……
她這幾個月肯待在別墅裏,已經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俊臉緊繃,傅厲霆再次俯身抱了抱安逸,這才悄悄地起身打開門。
真想把她變成小小的一個,讓他能放在手心裏,掛在心口,隨時都能看到她,能與她相依偎。
門口,傅小琛牽著餘華的手,望眼欲穿。
看到傅厲霆出來,他立馬問:“爹地,媽咪怎麽了?她沒事吧?”
“沒事。”傅厲霆淡淡地應了一聲,“怎麽還沒睡?”
“我想看看媽咪。”傅小琛咬了咬手指,在他很小的時候,不安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的咬手指,隻是等他懂事之後,就控製住了自己的這個行為。
傅厲霆拽出傅小琛的手,用手絹擦了擦他手上的口水,說:“想看就進去看看吧,隻是要小心些,媽咪睡著了,不要吵醒媽咪。”
傅小琛連連點頭:“好!”
傅厲霆拍了拍他小小的肩頭,看著小家夥邁著小短腿急切地進了屋。
關上門,傅厲霆的視線驟然沉凝了下來,周身縈繞著凜冽的寒氣,冷冷地看向餘華:“查清楚了嗎?”
餘華神色恭謹的回道:“少爺,按照您的吩咐,我去調查了方玉。並沒有什麽疑點。”
“你是誰,安逸遇到她真的就是偶然?”傅厲霆微微眯眸,冷哼,“難道世界上真的有這麽偶然的事情?”
“少爺,或許真的就是這麽偶然哪……”餘華小小聲地說,“就像方玉自己說的,她和她的丈夫李銘鼎戀愛結婚,之後便與周圍的朋友和親人漸漸疏遠。她的朋友有不少都被李銘鼎騷擾過,之後她辭了工作。李銘鼎第一次對她動手是在她辭職兩個月之後,之後家暴的行為不斷。”
“在遇見夫人之前,她一直被關在家裏,沒有見過任何不該見的人。”餘華繼續道,“沒有任何人有可能和安家或者蘇青笙有聯係,就連她的丈夫李銘鼎,也和往日無異。我設法調查了她的手機通話記錄,隻有打給家裏父母的電話。”
“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酒店裏?”
“李銘鼎每隔兩日就會去一趟,他也經常帶著方玉去。”餘華探手,“所以那天酒店的服務員和經理都沒有阻止,他們早就習慣了。”
傅厲霆依然不放心,怎麽能那麽正好地遇見安逸。
餘華抬眼偷偷地看了傅厲霆的冷臉一眼,說:“少爺,我覺得這件事可能真的就是巧合。像是方玉那種情況,她會說出那種話,一點也不奇怪。”
任誰被折磨虐打了那麽久,都會出現一點偏激的情緒和舉動。
傅厲霆沒有說話。
他總覺得這件事並不單純,安逸突然想要出門,然後遇到了方玉。方玉說的話又和蘇青笙類似。
“少爺,我說句實在話。”餘華突然又道,“就算沒有方玉和蘇青笙,夫人早晚有一天也要受不了的,我們上課的時候……”
在傅厲霆冰冷的視線下,餘華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最後,他垂頭不敢說了。
少爺這樣真嚇人,他也想哭了!
他說的都是實話啊,誰能受到了連門也不能隨意進出,還得請示別人。
也就監獄裏是這樣了,出門得請示監獄長。
身後的門響了響,傅小琛小心地走出來關上門,拉了拉傅厲霆的衣角:“爹地,我知道你和媽咪是為了我吵架。你別和媽咪吵了,我乖乖地去上課,不會鬧了。”
不就是上課嗎?
反正都上了那麽多課了,難道他還怕別的?
隻要爹地和媽咪好好的,他們一家三口能在一起,讓他一天二十四小時上課都行!
“不是因為你。”傅厲霆心裏柔軟得厲害,抱起傅小琛,輕聲道,“別多想了,和你沒關係。”
“爹地……”攬住爹地的脖子,傅小琛趴在傅厲霆的懷裏,聲音悶悶的。
傅厲霆突然想起傅小琛對方玉的親近:“你好像很喜歡方阿姨,為什麽?”
“因為方阿姨很可憐啊。”傅小琛說,“我班裏有個小女孩兒,她的爸爸就是總是打她媽媽,後來她媽媽就死掉了。然後她又有了一個後媽媽,之後就是她被打了。”
那個小女孩兒好可愛的,剛入學的很喜歡笑,就像是老師說得小天使。
後來她就不笑了,再後來就是整天的哭。
他班裏的那些笨蛋都覺得她好可憐,老師也覺得她好可憐,但是卻沒辦法。
“爹地。”傅小琛撐起身子,期盼地看著傅厲霆,“你能不能幫幫她?”
臭老頭這麽厲害,肯定會有法子的吧?
一旁的餘華忍笑。
這是要逼著少爺成為婦女之友的節奏嗎?
拯救被家暴的少女少婦?
那個畫麵……挺美的,哈哈哈!
傅厲霆瞪了餘華一眼,抱著傅小琛往他的房間走去:“別想那麽多,好好地睡你的覺!”
“好嘛。”
就知道臭老頭比較冷血無情,果然沒管!
傅小琛撇了撇嘴,拉著傅厲霆的衣袖:“爹地,你惹媽咪生氣了,記得明天要好好地向媽咪道歉,知道嗎?”
又瞪了一眼站在門口忍笑得餘華,傅厲霆起身離開了傅小琛的兒童房。
扯了扯自己脖頸緊係的扣子,傅厲霆正要走進書房,餘光卻看到了在走廊盡頭的那間房間。
腳步頓了頓,他拔腿朝那房間走去。